他把事情压下了,是怕说出去不好听吧,毕竟新娶的侧福晋第一晚就自杀未遂,也不是件多光彩的事。话虽是这么说,哪有人能笨到让碎瓷片割了手腕?现在府里传什么的都有,见到我,人们的眼色各异,我只淡淡一笑,不去理他们,倒是碧云总是为了我愤愤不平。也是亏了这件事,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新婚之夜该怎么收场。面对这个“要死要活”的女人,哪个男人也不想再碰了吧?我不由得暗自祈祷。
打扮好后,碧云随我我去了嫡福晋那拉氏的房里。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阵的莺声燕语。
“衡福晋,您来了,快屋里请,大家都等着您呢。”那拉福晋的丫头翠兰麻利的替我打了帘子。
我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笑着走了进去。
来到这个世界,过了前几天的迷惘不安,我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处境位置。四阿哥虽是一时半会见不到,这府里的关系总要处的。虽然不知何时会回去,以后怎么办,二十四年的人生经验还是告诉我,既然不能改变,就顺其自然去接受。这些年和桑璇打打闹闹,别的没长进,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倒是没少学。我安慰自己,福晋就福晋吧,总比成为一村妇强,我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繁体字认不全,女红一点不会,难不成在街上拦着传教士给他们当翻译?唉,早知道来这,我苦学英语4年干什么啊?直接把清史稿背下来比什么都强。退一步,要是嫁了别人,谁能娶个老婆不碰在屋里养着?这么一想,还真不是最坏……
在屋里呆了几天,细细观察这里人的行为举止,暗暗记在心里。好在碧云是个多话的,我问一句她就能答十句,滔滔不绝的到省了我不少事。
我把自己装进了一个硬硬的壳,所有的情绪统统藏在里面,淡淡的微笑,掩了眼底所有的迷惘彷徨,无奈悲伤。
嫁进来的第四天,侧福晋杜衡,身体大好,笑着往来于各处。由于我没有什么野心,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大面上也混了个不错。几个福晋侧福晋聚会,也不会忘了叫上我。
“是衡儿,快过来坐吧。”那拉福晋看我进来,温和的说道。那拉福晋是四阿哥的嫡福晋,从十几岁时成婚到现在,一直恪守礼节,从来没有大错。
我福了福身子,请了安,那拉福晋向我点头一笑,招了招手,有人端上了果盘。我小心坐下,望向那拉福晋平和安详的脸,不禁感叹到,这个女人虽不妖娆,但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雍容华贵,待人接物清清淡淡,从不见她和谁过于亲近,对谁过于冷落,不愧是四阿哥的嫡福晋,这气派是谁也比不了。她微微抬头,也望着我:
“听说衡儿近几日睡眠不大安稳,可好些了?”
“许是这几日晚上风大有些吵,不碍的。”我笑答道。
“怕是爷这些个日子不回来,妹妹想他了吧?皇上也真是,这新婚尔燕的,也不让人过过消停日子。”旁边的侧福晋李氏娇笑道。
李氏是四阿哥生母德妃娘娘荐的,大家平日都让她三分。我心里轻笑,这么沉不住气,无论现代古代,都不是什么好习惯。面上却装作没听得到,只仔仔细细吃我的瓜。
那拉氏飞快横了李氏一眼,又细细察看我的脸色,发现我波澜不惊,于是赞许一笑,岔开了话题。我知道那拉氏很喜欢我的淡薄。这淡薄,是因为我丝毫不在乎,完全置身事外,谁说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微微侧过头,和旁边的年氏寒暄了几句。年氏年轻貌美,是四阿哥爱将年羹尧的妹子,自是极受宠爱。可她待人,却是不亢不卑,让人不能小瞧。
剩下几位做在末席陪着笑的,是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之类。这一屋子的女人,各怀心事的说说笑笑,到也显得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吃完果盘,那拉氏又留了晚饭,直到晚上方散了。
回到房里,我坐在梳妆台前,捏了捏笑得僵掉的脸,感到身心俱疲。这一群女人,围着一个丈夫转,日子要怎么过?虽打定主意置身事外,心里也不由得反感至极。
由碧云服侍着我躺到床上睡了,在被窝里,心和身子才真的都放松下来。四周的黑暗给了我安全感,心里却莫名的哀伤,强迫自己不去想,带来的却是一夜的噩梦。
第一部 芷洛
“奂儿,传膳。”我懒懒地说。这恐怕是我对身边的小丫鬟最常见的吩咐了。
“格格,您啊……自从上次掉到湖里病了一场之后,别的不说,光是您这食欲就变得大得惊人哩!就拿今天说吧,这还未到午时,您已经传了……”奂儿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第三次膳了!现在宫里可不讲究丰腴之美了,您这吃法……”
“奂儿,”我及时阻止了这孩子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个奂儿,什么都好,模样乖巧善体人意,虽然小女孩子气浓了些倒不失其天真可爱,就是她那张嘴……唉,我的头疼了T_T。
“我可不管什么纤瘦还是丰腴穿上花盆底走起来最婀娜的,我只知道,你的格格我,饿,了。”我一字一顿道。
“好,奴婢这就去。”奂儿又好气又好笑地拉着长声,福身离去。
我又重新懒懒地倚回椅子,看着铜镜中明眸皓齿的人儿。
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到底是把我变成了镜中的人,还是把镜中的人变成了我——理应生活在公元21世纪的那个不管天高地厚不论电闪雷鸣永远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享受生活的桑璇。
那天,桑璇还在和她的叶梓宝宝在不知名的法国餐厅大快朵颐,在雕刻时光泡茶淘宝,在雍和宫虔诚祝祷——对,就是雍和宫!就是那口神秘的井!把我带回到这个地方——确切地说是这个时代——清朝康熙44年,翠云馆,变成了大名鼎鼎的国舅佟国纲将军的孙女:佟佳芷洛。
我在昏迷中度过了这个空间的头半个月。或许偶然会清醒吧,但是半张开眼看到那么多宫装小姑娘盆盆罐罐地端来端去,我只会比昏迷还昏迷,兹当它是一场清梦罢了。谁知梦没有醒,还大有遥遥无期之势——当我掐着自己的大腿根狠狠一拧时,不知是疼得还是惊得,大叫声足足持续了15秒。我又“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感受着周遭那真实的存在感,明白自己是回不去了的了。于是暗自下了决定:在这陌生的地点陌生的时间陌生的人物包围中,咱愣是还有把日子过得舒心过得快活。何况这可是千古一帝康熙爷的地盘!又不是秦始皇要你去做孟姜女,又不是战火频繁的三国割据,更没有要你流落民间去卖艺为生(好像小女子除了算帐算得明白,还真是身无长物哩…_…)……走一步算一步吧!首先,我振作的第一步,就是,就是——我是谁?我从何处来?我又往何处去?…_…b
小丫头们看着我的眼神都蕴藏着丝丝恐惧和明显的疏离。看来这古代小美女的脾气……不过这倒是帮了我一把,淡淡地带些技巧的缓缓问起什么,丫鬟们就答什么,毕竟咱病了一场,脑子不那么灵光也实属正常嘛……到后来,一帮10几岁的小姑娘,反而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抢着汇报,一件事情往往有n多个版本@_@原来古代的女人,也都自小有八卦的潜质,想当初上大学时我们系的“八协”也算是存在即合理。
最终,我的身世,是有了眉目——
佟佳芷洛,康熙的舅舅佟国纲唯一的孙女,是他的第三子夸岱的女儿。佟国纲将军当年在乌兰巴统大战中英勇殉国,两年后,芷洛出生,而她神勇的祖父身上的荣光仍旧照耀在她身上——康熙帝悯其孤弱(其生母难产而死),特封其为承瑾格格,由苏嘛喇姑亲自抚养。在清朝,连公主们都在阿哥的风头下黯然失色乏人问津,这样的荣宠,实在是难以想象。佟佳氏的势力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我始终未能看到那位神奇而伟大的女人苏嘛喇姑,就在我回到清朝的前两个月,90多岁的苏嘛喇姑去世,康熙帝特以嫔礼为其治丧,同样由苏嘛喇姑抚养长大的十二阿哥胤祹正为其守灵,而我,芷洛,则因过度悲伤,每天郁郁寡欢,留在宫中追思“妈妈”。现在想来,即使我早回来几个月,看到的也只会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操劳一生的面庞,即使是曾经绝代芳华,也抵不过红颜弹指老的悲哀,罢罢罢。
这个芷洛格格,想必在苏嘛多年的教导下,成为一个极为精致的人儿,她的书房可真的陪我度过了那些难以打发的日子,她的绣品也让我叹为观止,只能连称头晕逃过了女红那一关。
“格格,已经知会御膳房的小林子,摆在哪里呢?”
“就摆在千秋亭吧,那儿敞亮,又清净。”其实是我暂时只知道这个离翠云馆最近的建筑了。自从身体恢复之后,除了定时去给太后和各位娘娘请安外,我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里,看书习字,绞尽脑汁地和那些似曾相识的繁体字沟通感情,几乎真的变成了古代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我是怕到处乱逛,一晌贪欢,这要是碰上什么惹不起的主儿,别说康熙帝了,随便他的那些儿子里的哪个都足够小女子我耗费上亿个脑细胞了,更何况我现在可是“失忆的芷洛”,到时候保不齐不弄出乱子来,还是禁足吧。
不过,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自己,哈哈。上学和工作的时候总是吵嚷着减肥,也总是在叶梓的诱惑下,不断地违约,当初我就总是埋怨她,一看到她那张脸,我原先的雄心壮志就完全抛开,甘心情愿地和她舌扫北京城,吃遍大餐小吃。到了这里,总算可以好好享用大清宫廷御膳,而芷洛虽然和我面容相差无几,体质却恰恰相反——是我一直钦羡的干吃不胖型,可谓无后顾之忧,更是快哉快哉!
现在,我已经在享用今天的第三顿御膳啦,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在现代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和叶梓都是食神,见了面必须大吃大嚼,吃完正餐要吃甜点,吃完甜点要吃小吃,接着再吃甜点——甜甜咸咸无穷尽也……唉,叶梓,自从回到清朝后,除了我的老妈咪,最常想起的就是这家伙了。她在哪里呢?是仍在21世纪过着如常的生活,还是和我一样流落在满清王朝不为人知的一隅?以前即使是有人出差公干,短信中也会互相调侃到底是“同在蓝天下”“天涯共此时”,现如今,我实在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同天下,共此时了。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携手共游北海,在肯德基畅谈到打烊,为彼此的感情神伤憔悴了。但是,我起码知道,她,一定也和我记挂着她一样,在某个时空,记挂着我吧。
想到这里,酸楚的情绪不由得从胸口慢慢荡了开来——我低下头,继续猛吃——叶梓说过,美食是疗伤止痛的良方呵。我不住地搛这夹那,不住口地大嚼特嚼,四个盘子眼瞅着就要见了底,什么滋味我早已顾不得了,只想用食物填补内心那空落落的黑洞,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突然,一个黑影闪在亭边。我抬头一望
第一部 落泪
——————————————————杜衡篇————————————————————
“格格,您在屋子里都坐了一天了。”碧云有些担心的看着一坐在桌旁动不动的我。
我抬眼望了望窗外,已是接近黄昏。站起身来愣了半天,回头吩咐道,“去花园赏夕阳吧。”
现在正是秋天,北京最美季节。微风拂来,让人精神不禁一爽。夕阳西下,阳光柔柔的撒在这雍和宫的红砖壁瓦上,恰似镀了一层金光,一时间,让我有些神情恍惚。
支开跟过来的碧云,我独自一人站在现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默默看着这周围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是如此庄严瑰丽,金碧辉煌。以前来雍和宫参观,到处是游客香客,我还和桑璇抱怨,说这雍和宫真是被糟蹋了,外面对着立交桥,里面开了小卖部,哪还有以前风采?现如今,我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当时的游人如织,想象着眼前走着好奇的拿着相机四处拍照的外国游客,耳边是导游解说召唤集合的声音,隐隐还听得到外面的汽车鸣笛,远远看的着四处的高楼。我和桑璇虔诚的拜完佛,手挽手说说笑笑拍着DV,并且商量着呆会去哪吃饭……
嘴边挂着一丝微笑,睁开眼睛,却是一片苍凉。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人都没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这座冰冷的宫殿。夕阳照在身上,金黄一片,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又一次闭上了眼,不想看到这周围的景色,不想去想那一张张虚假的笑脸。不可抑制的,这日子所有的苦闷,都一起涌上心头,再也无处可避。
伸开双臂,却只有风穿过。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经遗忘
当初怎麽开始飞翔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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