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是好是坏,就交由他们自己走吧,谁又能自作聪明的替别人决定什么。
是夜,我甚感疲惫,早早卸下行头,沐浴更衣,轻轻爽爽地坐在塌上,斟一壶酒来喝。
酒气微醺,周身都是暖暖的。我握着酒杯笑笑,年轻时也算是滴酒不沾,如今才知饮酒之妙处。我酒量不佳,一杯酒下肚,便可换来一夜无眠。
“这是做什么?”胤禛进来,眉头微皱。
“长夜漫漫,找点事做。”我冲他笑道。
胤禛拿过我的酒杯放在一旁,眉头皱得更紧。
“你不高兴我不喝便是。”我摇了摇头。他坐在我对面,看着我问道:“衡儿,你不快活?”
“就这样吧。”酒气上来,我开始发晕,想起小凡的事情,心想还是早说为妙。于是三言两语说与胤禛听,胤禛哼声道:“胡闹!”
“反正我也算是说完了,皇上若不同意,您那儿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别赖到我和小凡头上就成。”我心里也哼了一声。
“你和小凡?”胤禛微眯眼睛看着我,“她一个小丫头也配你这么说?”
“这些年来,陪我最多的就是她,大概连元寿也比不上吧。”的确,这漫漫长夜,多少次都是小凡陪着我度过。
“这算是威胁?”胤禛将我拉到身边问。
“我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你?”我看着他笑,“你说来我听听,我也好好利用一下。”
“还是一般的牙尖嘴利。”胤禛摇头,而后低声说道:“这么些年,你都拿什么威胁朕,你自己不清楚?”
我心中蓦地一软,身手环住他的腰软语道:“我开始也是生气,不过小凡那丫头说,她放不下。”
胤禛等着我继续,我笑看他:“我一不小心,就说了我这辈子最喜爱的一句话。”
胤禛满脸的不解,我突然间竟然不好意思再看他,小声说:“放不下,就不要放。”
胤禛一愣,随即低笑起来,脸上是许久未见的柔情。我诧异自己竟说出如此肉麻的话,一时间尴尬的情绪占了上风,侧过身去。但听胤禛在身后低声说道:“一辈子也不许放。”
便是千般无奈,纵有种种不喜,即使如今能开怀大笑的时候越来越少,这个男人还是会在某一刻让我觉得,也许一切也算值得。
过了正月,便是年氏的生辰。虽不铺张,但还是给各府下了帖子,大大小小的女眷都来道贺,算来这也是新皇登基后皇室女子第一次正式聚会。
我收拾停当,正欲出门,胤禛着人过来问我,是不是给芷洛格格也下了帖子。我心中奇怪,叫那小太监回说是。好不容易有机会,我自然想要见桑桑一面,可他问来做什么?
年氏宫中,除了胤禛与那拉氏,所有的嫔妃命妇都已到齐。我走到宫门口,就有人一声声地通传了过去,步入设宴的回雪阁,除了年氏李氏,所有人肃身行礼,问安声不绝于耳。
我在人群的角落瞟见桑桑身影,她偷偷向我眨了眨眼。我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起初来时,各种宫中大宴我都与桑桑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玩笑般看这种种繁华,置身事外,只觉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谁又想得到今日,我竟站在了正中央——
=_=可算写完这章啦,叶子闭关考试去了,大家等妖的吧
漂泊的叶子,亲~~
第三部 那日(一)
芷洛篇
叶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朝我这边挪着,可好半响仍是收效甚微。她不停地应对身旁的女人,可已不再是客套寒暄,而是冷淡的微笑,表情疏离而肃穆。我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就是一个生于清朝长于清朝,一生锁在清朝的标准皇妃了,所幸她及时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但也够了——还是她。我耸耸肩,也冲她眨眨眼。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若是没有了钮钴禄杜衡,历史会沿着另一条道路行进,而原先的那条,属于乾隆和他的身后几百年的轨迹,终究会淹没在时空的玄幻中,没有结点,不知归路。叶子和桑璇自然也不复存在。而正是因了有了杜衡,所以有了叶子。有了叶子,而有了杜衡。
可是我的命运在哪儿呢?一度我以为自己和叶子一样幸福,我可以把握自己,每分每秒都是未知。然而现在我不知道要争取什么,似乎好{炫&书&网久以来,我没有欲望,没有追求,只想不管不顾的活着。如同现在,我静静地看叶子套着正装华服与众人虚与委蛇,几乎能透视她心里的虚伪,以及更深的对那虚伪的不屑和厌倦,她一定在心里横眉竖目地跟我说:“老桑,这些人能不能不这么烦?虚伪个什么劲儿啊……哎,你能不能不偷笑?”我还是不禁笑出声来。唉,或许这样下去就行了。
眼看要到时辰开席,年贵妃地位最尊,又正逢她生辰,虚让几下,也就坐了主位,叶子和齐妃分坐两边,摆出得体笑容。福晋命妇,也都各归其位。我站在八福晋身后,做标准侍妾状。国丧未过,虽是寿筵,仍只摆了满桌的素席。
宫里宴会,不外乎是这样程序,年氏客气几句,叶子李氏客气几句,众女眷代表客气几句,然后大家象【炫|书|网】征性的吃点东西。我站得无聊,四处张望,见叶子正望向我这边,眼神淡淡扫过,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
我一笑,随即知道她在想什么。发帖子给我是好意,却没想到如今芷洛格格是个侍妾,只能站在人家后面伺候。其实我并不在意,可叶子看来却是难受的很。我心中感叹,这个侍妾,恐怕是要做到老了。
“芷洛格格!”正自胡思乱想,突然有人小声叫我,我回过神来,见八福晋正举筷指向离她很远的一盘菜,我于是走上前去,把那菜挪到她手边。八福晋冲我一笑,我看向叶子,她正转过头去,这一切当然也落在了她眼底。若说以前的舒蕙对杜衡真真假假总是有些感情,那如今,她就只想让她难堪尴尬。
我退后一步,向刚才提醒我的那个人点头示意,却发现原来是故人,叶子以前的陪嫁丫鬟,如今跟着十四的碧云。一时间我竟有些感慨,当初为了这小丫头,发生多少事情,若不是她,也不会让十四有表现的机会,让叶子冲破了最后的防线。物是人非,只剩了碧云还呆在十四身边,也不是十四如今见了她是何感想。
碧云趁人不注意向我轻轻福了福身,我微微点头,但见她眼神里有些尴尬,我一笑,是为了我吧。当初我是风光不二的芷洛格格,她只是个小丫头,如今我们却并排站在这里。确实好笑,我不在乎的事情,偏偏有那么多人来替我在乎。
菜上了几轮,屋里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不少人起身过去向年氏贺礼,福晋命妇们也聊开了来,最后一道菜撤去,就连我们这一排的侍妾,也开始窃窃私语。我用眼神制止了叶子要走过来的冲动,顺嘴与碧云说道:“碧云,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好,谢谢格格惦记。”碧云低头答道,语气一如往前一样恭恭敬敬。
“嗯,你们福晋是个好人。”我想不出能说什么,于是准备结束对话。谁想碧云又开口问道:“我们格格,过得可好?”
我一愣之下方明白她指得是叶子,不禁笑道:“她就坐在那里,你又来问我做什么?”
碧云竟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福晋待我不错,爷却待我更好,碧云德才有限,知道这全是因着格格与爷的情分。”
我大惊,碧云这几句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前面坐的几位夫人有意无意的回头看看,十四福晋轻斥一声:“碧云!”
八福晋却转头向碧云笑道:“我还真是忘了,这碧云,不就是熹妃娘娘的陪嫁丫头?碧云呀,我们正谈你主子呢,好福气。当年我们一帮姐妹,如今却是不敢攀喽。”
“她养的四阿哥也真是争气,先帝爷与皇上都是赞不绝口呢。”九福晋虽是在称赞,语气却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三阿哥总是仗着年长的优势,多少得些便宜。”不知是哪位夫人答说。
“年长就占便宜?你忘了先前那位大爷?”九福晋冷嗤道。
我这才明白,她们在讨论的是新一轮的储位之争。八福晋摇头笑笑,努嘴朝向年氏,放低声音说:“那位生的,虽还小,他额娘也不是善主。”
纷争又起?我笑笑,见汤水上来,顺势过去端,不想听这班人编排我干儿子。
九福晋也接道:“要说四阿哥,一举一动,也还真似他十四叔。我每次见他总要愣好一会子神……”说完咯咯一笑。
我手一颤,险些把汤打翻,强自忍着烫奉与八福晋,正准备福身告退,她的话却一丝不落地飘进我的耳朵里:“十四弟妹,你们家爷,最疼的也是四阿哥吧。他和皇上多年来一直闹得僵,对这个侄子却疼得很呢。每年那位小爷生辰,府上的贺礼从未少过吧?”
十四福晋没摇头,算是默认。八福晋一笑,眼神里尽是暧昧,周围的女眷也都跟着看向叶子,脸上似笑非笑。叶子近乎漠然地迎向她们的目光。
我瞬间将很多事情联系到一起去,血气上涌。元寿当然会登基,历史自然不会改变,可这中间会有多少波折,谁也不知道。依着雍正那要面子的性子和狠辣的手段,如此不堪的流言,到底会不会影响到叶子母子?八福晋为何要这样做?败坏叶子和元寿的名声,有什么好处?我向叶子看去,正巧见李氏在向八福晋举杯。她们以前并无交情,我一凛,突然想到八阿哥所说的誓不罢休。
“二位福晋,请自重身份。”我没有退下,而是朗声说道。周围的人都静下来,人人脸上是不同程度的诧异神色。我不管那些目光,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想说什么还憋着?左右不过是这么回事。
八福晋面色恢复,抿了抿嘴唇问道:“洛妹妹,你说什么?”
“福晋,请您自重身份,传些闲言碎语,不是您该做的。”我清清楚楚地重复。
“放肆!”八福晋突然站起身来高声斥道,这下整个回雪阁的人都放下手上的事看着我们。
“你,算是什么东西?”八福晋从嘴角挤出这句话,语调轻轻,可眼里好似要冒出火来。我心里一叹,她八福晋憋了这么多年的话,总算是说出口来;我们之间层层叠叠的虚伪,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倒是痛快。
“八福晋,你这是做什么?”只听叶子冷声问道。
“教训自家奴才!”八福晋斜她一声,扬起了手,竟照我脸上扑来。我避身一躲,她收力不住,手照着桌子飞了过去。一时间乒乒乓乓,尖叫声卡擦声不断,众人乱作一团。
终于热闹起来了,我心里想着。但见叶子握紧拳头向前站了一步,李氏一脸幸灾乐祸地着她,八福晋瞪着我,看样子还想继续。就在整件事情不知如何收场时,门外的声音突然让整个阁中霎时安静:“皇上、皇后驾临回雪阁!”
胤禛和那拉氏缓步走进大厅,那拉氏满脸诧异地看向众妃,胤禛扫了一眼慌乱着跪倒的女人们,又扫了一眼满屋的狼藉,便把眼光挪向我,我迎向他冰冷的眼神,那反而让我平静下来。我福下身去:
“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整个大厅有一瞬间的宁静,谁也不多吭一声,匍匐于地,只小心管好自己的呼吸。
终于他开口了,语气和脸色一样冷:“这就是你给咱们请的‘安’?那还是少请为妙。”我回道:“芷洛无心扰攘,只是有人不愿这宫里得片刻安宁。”
胤禛轻声一哼,只听那拉氏先低斥道:“哪个让你说话了?”说完环视众人:“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有谁说个话了?”没人答言。倒是八福晋回道:“就让洛妹妹说吧,此事倒确是因她而起,我也不护短。”
我一瞬间倒懵住,好大一颗炸弹,好狠的回话,这其中微妙怎能在胤禛面前宣之于口?当下只道:“回皇上,娘娘,芷洛只是劝福晋要谨言慎行,安守咱们的本分。”
胤禛迅速地看了我一眼,老练如他,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狠狠盯了盯八福晋,却转而对我道:
“恐怕你没资格论本分。佟佳芷洛,朕问你,先帝之灵仍在,国之大孝伊始,你扰攘宫廷,是本分么?年妃寿辰正值,皇家共聚之时,你不同喜也罢,竟自破坏和气,是本分么?你以侍妾身份对福晋们不敬,是本分么?不说今天,你不知身份,日日出头露面,流连于市井途中,是本分么?你身为阿哥侍妾,十年来连个子嗣也无,就是本分么?先皇念你阿玛的情,将众多苛责一并搁置,更向朕提过要对你多加宽厚;可是今天,就算先皇在这儿,也不能容你了!”
胤禛刚一开口,我就已经知道暴风骤雨又至,也暗自做好了准备——还能怎样呢?我刚刚冲口而出的一刹那,就已抱定了无所惧之心。当下只听他一口气说完,真真好长的罪状,原来我日日逍遥,如今得报。
只听胤禛续道:
“朕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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