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光彩秀美,无以伦比。
二人静默凝视许久,无数往事联翩浮现,越发只觉胸中感慨万千。
莫飞低声叹口气道:“皇上,这木槿花,自乾嘉帝后的陵墓建造以来,每年都是在这个时候便会放在此处。”听了他的话,盛武帝默然点头。
的确,这花倒是比祭祖更是准时。这几年,祭祖的时间倒还会因为国事或是钦天监的安排而有先有后,可根据手下人的回报,这木槿花倒是掐着日子出现的。
想起她,还有他,那两张绝世容颜浮现眼前。
前尘如风,曾经的爱恨情仇,曾经的悲欢离合,早湮没在浩浩汤汤的云山烟海中。
如今,连永昌帝唯一的独子也都将近两岁,虽说他当初是因醉*幸那宫女,可谁能说,岁月不是在悄悄更改着曾经刻骨铭心的一切?
放眼世上,依然每年记得准时将木槿送来,依然能为倾国皇后如此,也只有他了。
俞国与天狼国交界,惠明山。
那条被烧毁的村子如今变成了一个山庄,唤作“凤凝山庄”。
凤凝山庄占地很多,几乎和山下的大城镇一般。只是,山庄上的人很少,除了十几个打扫粗使仆人以外,便就只有一对年轻夫妻,伴着庄主一家人。
很少人见过庄主一家,只知道他们不喜热闹,纵使山庄这样大,也只是请了十几个人回去。不过,即便是山庄里的粗使仆人,也多没有见过他们。曾有人说见过,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庄主身边的那对年轻夫妻。
说起那对年轻夫妻,倒有意思。丈夫虽十分清秀,可脸色总冷冷的,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钱一样。可他那美貌妻子却温柔活泼,还很爱笑,对人大方随和,时时透着精明。
见过他们的人,都觉得这样的搭配有点不可思议,可却每每见到妻子看向丈夫的眼神中,竟是泛着柔情万分,而丈夫偶尔一瞥妻子的眼中,也会瞬间暖了下来。
连庄主身边的人都如此让人留意,那庄主一家更是让人多了几分向往。
不过,不管谁说什么,凤凝山庄上的人们,自是清风明月,过得清静自在。
盛武帝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的圆月,玉盘似的高高悬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皎洁如洗。周围星光璀璨,越发显得这月光如水般明净。
此刻,明亮的不只是圆月繁星。花园中,那正玩得开心的小小人儿,手中的兔子灯笼,里面的烛光也甚是耀眼。胖乎乎的小手里,只见一只洁白的小兔子蹲在草地上,身后有一丛灿然盛放的木槿。这个灯笼虽然用丝绢糊成,但手工却甚是精致灵巧。
闪闪烛光照在兔子身上,引得那个同样是胖乎乎的小小人儿一阵惊呼:“爹爹,你看!兔子会发光!”这孩子气的话,顿时引得旁边围坐在桌旁的人一片笑。
小小人儿虽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却有点不服气地转身说:“娘!你让他们都不许笑!”
他甚是气恼,那胖胖的小脸上很严肃。可是,这样的表情配上那小圆脸,还有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竟让人有种爱不释手的童真。
身后的清冷女子正笑颜如花,看到小小的人儿竟也会如此表情,心里一阵爱怜,伸出一双手便将他轻轻搂住,拉到身边,道:“敬儿,说话怎么能这样无礼?”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她那如水明眸碰到气呼呼的小腮帮子,却忍不住轻啄了一下。
她身边的男子,一袭轻逸的孔雀蓝长衣,墨眸带了笑意,看着女子与小人儿的一举一动。听了小小人儿的话,虽然眼中也泛着笑意,可脸却拉了下来,沉下声道:“敬儿!这话该如何说?为父如何教你的?”
看见他这样严肃,小小人儿不禁吓了一跳。那双与男子如出一辙的墨眸,顿时泛着点点水光。表情虽然委屈,可偷偷看了男子一眼以后,被男子那双墨眸瞪了一下,他胸口起伏几下,便只好用力眨眼,将快要流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早让旁边的人不忍心。
左手边,石凳上坐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圆脸矮身子,笑意吟吟,偏套着一件布口袋似的灰大袍。一个道骨仙风,淡然自若,身上淡黄长衣在夜风中翩然翻动。二人本来正品茶谈天,却看见小人儿眼眶中的泪以后,同样皱了眉。
圆脸老者快人快语,眼睛一瞪,张口就骂男子:“小逍儿,你这样为难他做什么?!他不过就三岁,难道还要像个朝臣那样注意该怎么说话?”
见老者在孩儿面前如此明显地偏帮,男子刚皱了眉要说话,可那道骨仙风的老人插嘴道:“若说要教,自是该从这个年龄开始教。当年逍儿来我处拜师,不过也是比敬儿大一点而已。”
圆脸老者不悦地翻了一下白眼,道:“那是没有办法。若非如此,他怎可早日学会自保?可如今敬儿需要吗?若不需要,为何要这样做?凌霄子,我看你也太过迂腐了!”
凌霄子笑着捋捋那飘然的白须,摇头道:“药王,你看着吧,敬儿迟早被你惯坏了。”
药王不忿地大叫:“我惯坏了?难道要像小逍儿那样老是板着脸才好?我看,他现在看上去比我还老!现在他和丫头站在一块,倒让丫头反而像他女儿似的。”
“好了好了,师尊们。”女子笑了,忽然打断了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我们一年没见师尊们,倒真的想得很呢!”她边说,边笑看了刚欲发作的男子一眼。
男子哼了一声,到嘴边的话顿时都压了下去。俊美无俦的脸虽沉静如水,眼神却变暖了。
圆脸老者瞪了男子一眼,幸灾乐祸地说:“若不是丫头这样心性,还真没人治得了你小子。”
敬儿在一旁,睁着那双与男子一样的墨眸,看到父亲默不作声了,眼中忽然晶光闪动。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轻轻咳嗽了一下。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母亲好笑地看着自己,那如水明眸中,全是清冷明净的光。
他忙低头,心知母亲如常一般,早已看出自己想做什么。转了转眼珠子,忙举起那两条圆滚滚的小肉胳膊,搂住女子的腿,叫道:“娘,抱抱!”
看见稚儿撒娇,女子纵是再清冷,也敌不过那一句娇娇的“娘”。看见那两条小胳膊朝自己举起,那倾国颜色早已泛出满满的爱。她抬头看看天色,忍不住又亲亲那圆乎乎的小脸,用怀中手帕替敬儿擦了擦眼睛,就想将他抱在怀中。
此时,男子正捏起白玉茶壶,一边往二位老人面前的杯中斟满,一边说:“徒儿请两位师尊来同赏中秋。去年本要请过来的,可六哥那边偏就出了点岔子,遣了莫飞来,就耽搁下了。”
凌霄子捋了捋那雪白的长须,虽然脸上早被风霜刻满痕迹,却丝毫无损他的道骨仙风。他淡笑看着男子,道:“你当年那样一番动作,不说你六哥了,几乎全天下都被你们夫妻二人给吓死。若不是你早一步遣人送信来,只怕这老头都会吓昏过去了。”
药王听到凌霄子居然揭了他的老底,气得一跳三丈高,说:“你说我?你这老头不还是表面装着镇定?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听到丫头死讯的时候,那偷偷抹眼泪的事儿?”
凌霄子不为所动,依然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你怎么不说说,是谁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叫丫头了?”
药王一下子噎住,只得气呼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你这老头气死我了!”
男子正好笑看着他们吵,没想到一回眸,却看见女子正要抱起敬儿那圆滚滚的身子。男子手疾眼快,一手将敬儿抓起,再一手将他放在药王怀中。
敬儿愕然地看见自己忽然换了个怀抱,抬头便看见药王那笑米米的圆脸。呆了一下,顿时大哭起来:“娘”
女子看见爱子哭得撕心裂肺,心里不忍,忙要上前抱回,却被药王一眼瞪了回去:“丫头,感情你嫌你师尊抱敬儿不好?”
听了药王的话,她忙缩回手,笑了笑,却被男子一手将她带开:“你给我好好坐着!身子如今都快四个月了,还和敬儿一样。若不是我刚才看见,你就敢抱起他了!”
苏清雨无奈笑笑,缓缓站起身来。梁逍见了,忙将她扶起坐到石凳上。
苏清雨从身后人的手中接过一盏茶,轻酌一小口,顿时,碧螺春的香气盈满口腔:“这茶不错。香儿,替我对小麟道辛苦了。”
香儿边替她再次斟满茶,边温婉笑了:“他这哪里是辛苦呢,每次出去,都分明就是借机去游山玩水了。”她的话,虽然埋怨,却也带着爱意和骄傲。
苏清雨听了,扑哧笑道:“虽是这样说,可好歹凤凝山庄那遍布天下的一百来家商号,
还得曲大管家帮衬着照看呢!你这曲家大少奶奶也要天天陪着我。我还能不道句辛苦吗?”
香儿听她话里玩笑,不由得脸都红了,只好喊着“姑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边,敬儿被他父亲强行抱走了,还在不依不饶地哭着。
药王哄不好,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凌霄子。
凌霄子笑笑,道:“你别看我,我素来最怕这小鬼头。”说来也是,那年敬儿才一岁半,他夫妻带了去见他们,没想到,他们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居然败在这早已伶牙俐齿的小子嘴下。
药王头痛地扶着额,却忽然从他肩上伸出一双手,将敬儿一下子就接了过去:“敬儿又闹了?让你瑕叔叔抱抱!”
“瑕叔叔!”敬儿大喜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威武男子,高兴地拍着那双胖乎乎的小手。
女子也高兴地看着跪拜她面前的少妇:“觉茗,你们怎么来了?快起来!”
觉茗站起来,身上衣装的贵气早已不同当年。虽然她与香儿一样,多年都是保持着苏清雨那不喜过分装饰的习惯,但却带着苏清雨身上的那种优雅。见她如此,苏清雨心里更是欢喜,当日为两个丫头的一番举动,果然没有做错。
“觉茗好久没有见到姑娘,心里想得慌,知道阿瑕要替明烨帝送信,便跟过来了。”觉茗满脸欢喜,看着苏清雨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道,“姑娘,敬哥儿出生时,奴婢没有在旁,一直心里不安。等姑娘这一胎再生,奴婢定要过来陪姑娘坐完月子的!”
苏清雨故意挑起秀眉,挪揄地笑了:“好是好,只怕翟王不放人。何况,好好一个翟王妃,来到我这个山野村妇面前,居然一口一个奴婢,他可答应?!”
这话让觉茗立刻红了脸。她不忿地摇着苏清雨的手,一如当年跟在苏清雨身边那般,撒娇喊道:“姑娘,好好的怎么取笑奴婢呢?再说了,他敢不放人,奴婢还不会自己过来吗?好歹当年也是跟着姑娘独自离宫,走过了这么多的路!”
苏清雨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好好,就你厉害!不但跟着我独自出宫,还跟着你翟王独自在军营里过活呢!不然,哪里来今日的好姻缘?!”这话又让觉茗更是一脸娇羞。
见她们主仆二人斗嘴,一如当日那欢乐的时光,香儿也高兴极了,一句句地问着觉茗平日的事。三个人心里兴奋,久别重逢,自是许多话要说,便再也没有去顾旁边那群人。
楚瑕将敬儿放下地,对药王和凌霄子问了好。他恭敬双手递上一封信,向梁逍道:“皇上让楚瑕带来书信,说是向陛下和娘娘问好。觉茗知道要过来,便一直缠着要来见见娘娘,如今总算来得及过中秋。”
“昨日阿飞替六哥送东西过来,也是喊着皇上。罢了罢了,你们都放过我,别再说这话了。我只愿做一个山野村夫的。”梁逍发着牢骚,却立刻接过信。楚瑕微微笑着,不再说什么。
他飞快浏览一番,将信折好放回去,道:“告诉你家皇上,既然对方如今没有动作,那就以静制动。你夫妻既然来了,便和我们一起过中秋吧。”
楚瑕刚点头,却看见小麟却带了人从远处而来,那人远远地便扬声道:“大家都在,那我便来得巧了。”夜色中,那人的容颜看不清晰,可众人一听这声音便笑了:“倒是你来的巧了。”
那人走近跟前,倒是先对药王恭敬一鞠:“徒儿见过师尊。”
其余人见了竟是莫然前来,不由得都有些愕然。不过,也自是高兴的。于是,纷纷上前见过。
药王满眼笑意看着眼前一身灰衣的男子,说:“然儿,难道你不用在宫中设中秋宴?怎么竟来了?”话音刚落,一个小小身影便扑到莫然跟前,欢喜抱住莫然双腿,奶声奶气叫道:“然伯伯!敬儿好想您!”
“回师尊的话,今年徒儿特意不设宫宴,为的就是要过来见见师尊的。”莫然搂着敬儿,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