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锗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战术在等着他们。
可是,他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么,熊兵呢?”那些驯熊兵早已赶着熊兵,跟着脱儿图进了林子。
狄夷兵摇头叹息道:“熊兵皮肉虽然粗厚,可再粗厚的皮肉也毕竟不能和这些锋利的东西比。加上那些东西竟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条接着一条朝它们飞过去,早把它们扎得嗷嗷直叫。方才我来时看见一头熊兵躺着地上鲜血直流,只怕早已是凶多吉少。”
杜锗一怔。若是连熊兵都凶多吉少,那脱儿图手中还有什么法宝是能战胜俞国的?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幕,说:“你刚才从哪里来?快带我原路回去!”
可是话未说完,他却见到那人惊得跳起来,道:“军师······军师······快点走!”
回头一看,杜锗只感到连心跳都停了。
只见几十头熊兵,浩浩荡荡地从那边奔来。
熊兵,不过只是上了战场以后对它们的美称,其实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在西北常见的黑熊。虽然不过也就是畜生,可它们却是让人惊栗的动物。
自从开战以后,这些熊兵就已经横扫了战场。杜锗从来见到的都不过是它们疯狂扫荡俞国军的场面,何尝见过它们也会有如此惊恐不安的情况?
可当它们朝他逐渐靠近后,他便从后面那冲天的火光得知它们惊恐什么了。
如此多的熊,最矮的都有一个半人那么高,疯狂嘶吼着奔来。它们眼中早没有了撕开俞国士兵身体时的血腥暴戾,有的,只是对火这种天敌的恐惧。杜锗和那个狄夷兵都生怕它们会伤到自己,忙四顾想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是,身后那震天的爆炸声,却告诉他们,这些熊根本就没有打算袭击他们,只因此时它们连逃都来不及。
只见后面有几只熊因为逃避不及,被惊天的爆炸将身体炸得四分五裂,竟有一两只熊爪子被震得飞到了杜锗头上的树枝挂着,淋漓的鲜血忽然便滴得杜锗满身都是。
被这爆炸声惊吓了,其余的黑熊更是奔跑得飞快,与杜锗和那个狄夷兵擦肩而过,却连冷眼都没有看他们。可是爆炸声竟像是尾随着它们一般,无论它们跑得有多快,始终都躲不开。
看着后面越来越多黑熊被炸得粉身碎骨,杜锗心知,若是再不走的话,只怕在黑熊被炸死的同时,自己也命丧黄泉。他迅速环顾一下,只见那边不远处竟能隐约看到,几缕光线穿透了赤色瘴气,照入了林中。能射入光线,便说明应该有树林的出口,于是,他忙对那狄夷兵使了个眼色,便朝那边跳跃而去。
那个狄夷兵倒也不是蠢材。见杜锗忽然飞身掠出去,就连忙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刚掠过十来棵树,便听到身后一阵巨响,接着就是一阵热浪滚滚地朝他们的后背直扑过来。那热浪的温度之高,几乎能把他们的背都烤熟了。
热浪之后,紧接着就是天翻地覆的震动。那震动大得如同有只无形的手,在他们背后狠狠用力一推,竟将本来在树间跳跃的二人推得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杜锗心知不妙,看见身边刚好有棵大树,便一把抓住树枝,稳住自己。
刚站稳,杜锗便不由自主回头去看。一看,方知那场爆炸的惨烈。
只见遍地俱是熊尸,不要说活着的黑熊,就连一头完整的都找不到了。满地鲜血中,浸泡着泥土,居然已经在一些地面上汇成了小溪般的血水。树上、地上,俱是黑熊的肢体、头、爪子、眼睛。虽然只是畜生,却同样让人不敢直视。
杜锗心中一凉。刚才目测这里的黑熊,大概已经占了全部熊兵的九成。如今一旦都死了,那也就是说,狄夷军最能威吓俞国的工具,就这样没了。
他只觉得一阵彷徨。若连最有力的工具都没有,那他们还打得过俞郝联军?
或者说,其实这次就是俞郝联军的计谋?
他狠狠地一拳捶身边的大树上。树干不堪重力,竟慢慢裂开几道口子,最后在被他捶打的地方断裂了。看着大树的倒下,杜锗忽然悲从中来:只怕,此次狄夷也会如此树,只需对方一拳重击,便立刻倒地不治,从此无法再重新站起来。
想到这里,杜锗更是深恨脱儿图这个莽夫。若非他的愚鲁,事情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又哪里会发展成如今这样的颓势?!虽然俞国和狄夷的实力相差真的很远,可是当初在自己的精心布置下,一步步稳居上风,何时轮到康寻这小毛头威风?!
为今之计,若不重新冲入树林将脱儿图带出,那只能回狄夷军中再作打算。
只是,他抬头看看刚跑出来的那个方向,火光冲天,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依然一个接着一个,震得地动山摇。在这声与光的轮番施虐,间杂了惨叫哀嚎的声音。
杜锗眼中顿时一灰:看里面这番骇人景象,虽然脱儿图武功高强,可毕竟只是一介武夫。即使他真的顺利冲入树林,却只怕也无力回天,救不了脱儿图。
林中热浪越发汹涌而出,竟连那些还没有死绝的黑熊也惊叫着奔跑出来。可是跑着跑着,它们就被燃烧着掉下的树枝砸中身体,点燃那身厚厚的皮毛。
看着黑熊如一个个巨大的火球那样在林中哀嚎惊叫,慢慢无声无息地蜷在地上死去,杜锗狠狠地闭上眼。
梁逍,楚瑜,你们的计谋用得好!
若本王找到安身之处,定不会再在你们手上吃亏!
发狠一咬牙,他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身后狄夷兵惊叫:“军师!你去哪里?大王还没有出来呢!你不去救他?”只是,话未说完,他却被一枚飞来的短刀插入了喉咙,登时气绝倒地。
杜锗收回飞刀的手,冷冷地继续转身离开。
若要人不知,只得不留活口。这位兄弟,怪只怪你话说得太不及时了。
他知道自己要回去报仇的。不仅报天狼的仇,也要报在俞国手上吃亏的仇。
杜锗飞快在林间小路上奔跑着。越往外走,瘴气就越稀薄。果然,这瘴气不过是俞国军的迎敌之计。
大好局势瞬间就被扭转,杜锗的心都死了一半。
因为是康寻主动邀战,担心其中有诈,所以脱儿图将军中的精锐都带了来。但没想到这一万军,包括所有熊兵,全部死在了莫名其妙的瘴气和形状古怪的铁链上,竟连与俞国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身边景色不断变换,眼前却不停闪现出这两三个月来的情景,胸中的怒火几乎能把碰到的一切都吞噬了。此时若遇上人,他只怕会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出来。
出逃天狼,狄夷求助,排兵列阵,大战康寻若不是要重兴天狼,他乐得在小皇帝手下做一个悠闲王爷。
虽然这样的变化实在一下子让杜锗难以接受。可他毕竟久经沙场,也见惯不少生死离别,更知道在沙场上成败往往就是一线间的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要趁着脱儿图死了的机会,一举将狄夷变成原来的天狼,让梁逍知道,得罪了元王,是他今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天狼被灭了快半年了。期间发生的事,让他痛心:那个小皇帝,居然轻松地就被倾国皇后给收服了,据说在他来俞国后,天天都跟着倾国皇后。临到走,还依依不舍地拉着,比离开自己亲生母亲还难过。
于是,天下都笑,天狼无人。
听到亲侄子竟做出这样的行径,他多少夜里辗转难眠。天狼虽然不是天下第一大国,可也是以善战闻名于世的。当日隆光帝虽然不善计谋,可好歹还是沙场一条铮铮铁汉。如今,竟由一个不足七岁的黄苕小儿来称帝。
恐怕全天下都忘了天狼曾经有个铁军之王——元王,更忘了他其实是和宣王梁逸、翟王楚瑕齐名天下的。
从小辛苦创立下来的一切,*间被愚蠢的皇兄毁了。本来,自己应该在这时坐上皇位,君临天下。
有谁知道,他曾经是如何苦苦地在父皇众多的子嗣中努力求存?
因为*幸皇后,父皇直接将皇位给了那个好大喜功的皇兄。可是他知道,即使再不服气,只有天狼强大了,他才有一席之地。所以这些年,即使再辛苦,他一直默默等着机会,同时也不容许有人觊觎天狼一分一毫。
但那日却得了消息,说皇兄被楚瑜授计将倾国皇后带入宫中。
他吓了一跳。楚瑜那样的人,皇兄居然没脑子到敢和这天下计谋第一的人作交易?!这不是被人卖了还笑着帮人数钱呢!
不过回念一想,自己也许倒还可以趁这个时候,将天狼国君的位置拿到手上。于是,他便连日带兵悄悄入了京。
果然,刚到京城就听到,当着二万御林军的面,楚瑕一箭射杀了皇兄。
二万御林军,竟抓不住两个人,更不用说再已先走一步的梁逍,还有他早已知道的,潜伏在京城郊外的闵国君主,莫然。
这三个男人,实在太强,早已跳出他从前所有的认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情就发展得让他措手不及。
他灵机一动,便带兵以报仇的名字,想将那几个男人射杀在谷中。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但是,却被那三个男人救苏清雨的时候,给误打误撞地坏了事。
辛苦这么些年,谁会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元王如今却要像丧家犬一样四处流浪,还偏偏撞上一个不太听话的莽夫,让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女人对他元王而言,从来不就是祸水,就是衣服。但这个女人,却坏了他的事。以后若真的能成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如今脱儿图不知道是生是死,他要先回去,抢在所有人之前,夺了狄夷兵符。若脱儿图能回来,那是稳定军心;若不能回来,那就是取了先机。
这样想着,他的脚下更是跳跃得飞快。
再拐一个弯便到沧茫河,过了河,很快就能回到狄夷军营。脑中正盘算着应该如何稳定军心,同时也顺利成章地将兵符拿到手,可是脚步却忽然刹住了。
一见到这人,眼中本已旺盛的火苗窜得更高。他一言不发,只是冷笑。
眼前的身影自是久已熟悉的那般高大威武,深邃的五官一如当日般不怒自威,却又带了官场的文雅习气。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这人身上,居然像是天生就如此,让人过目难忘。
二人对视着,脸上虽都挂着笑,可与元王的冷笑不同的是,那人脸上的,尽是了然一切的笑。
风吹过二人之间,掀起了彼此身上的衣衫,也让二人对视的静默中,带了重重的萧杀之气。
杜锗,如今该叫他元王了,见了这人笑,倒也不惊慌,反而眼中更是沉凝。见他的样子,对方眼中倒是泛起了赞赏,笑道:“果然是身经百战的元王殿下。与那有勇无谋的脱儿图,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元王冷哼两声,一脸不屑:“不必多费口舌了。翟王殿下今日过来可有要事?若没有,本王先走了。”说着,他就想绕过楚瑕身边走开。
楚瑕轻轻一推,只见如虹长剑立刻出鞘。他反手随意一挡,将剑横在元王身前,却也只是轻轻碰到了元王衣衫,角度轻重拿捏得极其精确。
他微微笑着说:“故人见面,何必着急离开?再说,本王当日投军帐下,幸而有殿下青睐,不然还不知道应该带着觉茗去哪里容身呢!殿下大恩,楚瑕自当相报!”
他这话显然激起了元王的怒气。元王用力一推,怒声喝道:“报?你不是用我天狼国君的头颅报了吗?可笑之至!若你这样也算要报,那本王如今何尝不是在报当日明烨帝对天狼所做的一切?!”
说着,他不再多说什么,一掌就挥向楚瑕胸口。
楚瑕朗声道:“当日若不是隆光帝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国君纵有万条妙计,也无法让隆光帝上钩。只是,元王既然说了,那为何不说说自己?”他边说,身子边飞快向后推去,敏捷地躲开了元王狠戾掌风。
元王怒道:“本王所做之事,对得起天地更对得住天狼历代祖先。你不过他国一个郡王,有什么资格对本王说三道四?倒是你们,该偿了杀我国君的血债!”说着,他出掌速度更快,几乎肉眼都看不清那掌的招式和次数,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掌风,不断扫过周围的树木草地,接二连三地听到树木断裂的声音。
楚瑕轻易躲开那掌风,高声笑道:“元王殿下,想当年,你那折刃掌可是独步武林的啊!怎么去了狄夷这么些日子,连武功也退步了?”他边说边挡,却只守不攻,似乎并无迎战的打算。
元王怒火攻心,哪里还和他废话?虽然心中也有点诧异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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