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是安远侯的长辈,他都说话了,安远侯自然不会再问,只是心中担心女儿,十分忐忑。
这个时候,丘泽先生匆匆跑了过来,站到了然郡王身侧,说道:“居然……出天象了……吉兆!”他跑得有些急,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有些喘。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看这个?”一边的席文楠一听就急了,当即骂了出来。
“你们自己看位置!”
丘泽先生说完,众人才抬头去看,果然看到天空中出现了火红的云霞,好似夜幕即将到来一般,偏偏,只聚集在一处,再仔细看位置,竟然好似……独独聚集在他们的上头,形状十分张扬,好似四散裂开的烟火。
而且,天空中有百鸟飞过,在凉亭上空盘旋,鸣唱着一阵阵旋律,听不出所以然,只觉得清脆悦耳,竟然不显得杂乱。
如果说,天空的红霞位置看不真切,就好似在他们上空,那么这些鸟独独在这盘旋,就有些诡异了。
“这是什么吉兆?”然郡王微微蹙眉,问道。
“听没听说过百鸟朝凤?再看上面的红霞,形状是凤凰,也就是凤凰涅槃的象征,也是浴火重生的意思。”丘泽先生介绍了起来。
席文楠抬头看着天空,眉头微蹙,最后扭头看向丘泽先生,问:“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起死回生了,是吉兆。我记得我曾经看过一眼书籍,说是这种征兆,寓意着凤再临,就是前世是皇后之类的尊贵人物,重返故里的意思。当时觉得太扯,没仔细看这里,你们也就随便听听吧。”丘泽先生自己都没在意。
席文楠虽然不信这些鬼话,但是这寓意是若茜县主有救了,他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跟着讽刺起来:“还皇后重返故里,难不成当年独孤皇后在聚贤楼里答对九十九题,投胎转世成了这小姑娘,又在聚贤楼里答对了九十九道题,今天重回望夕宫了,所以出这吉兆了?”
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席文楠说完,却无人应声。
席文楠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只觉得背脊一寒,不敢去看秦政。
居然当着秦政的面,开独孤皇后的玩笑,找死呢?!
结果秦政什么也没说,席文楠也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看那些久久不肯散去的鸟,再看看天空中的红霞,最后最关心的,还是若茜县主的情况。
待李墨晗帮若茜县主止血、包扎完毕后,就是吩咐侍女轻手轻脚地帮若茜县主换衣服,命人将她抬到屋里去休息。
她走出帷幔,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天空的红霞已经散去,飞翔的鸟儿也仅剩几只,看上去并不违和,她也没在意。
众人最关心的是若茜县主的情况,纷纷过来询问。
“伤口是没有问题了,只是失血很多,还需要再看看情况,不过,这一身功夫,怕是废了大半,且没个一年半载的,是不能再练武了。”李墨晗说着,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可是这些血迹哪里那么容易被擦掉?她的手指依旧红彤彤的。
“这倒是无碍,只是身体没问题吧?”安远侯更关心女儿的安危,日后能不能习武他还是不在乎的。
“小儿也只能说,命保住了,只是元气大损,安远侯可以再请大夫为若茜县主瞧瞧,您也能安心些。”李墨晗说得十分坦诚,那模样,就好似明白安远侯不相信她,就算安远侯再请大夫来,她也不会在意。
“好。”安远侯并未觉得难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当即吩咐人去请御医。
李墨晗对这些人行了一礼,随后走到然郡王身边,说道:“我给你瞧瞧伤吧?”
然郡王在遭遇行刺的时候,也受了伤,不过没有若茜县主严重,到如今,也只是硬挺着,也不找大夫,李墨晗过来问,他才想起这回事来,回身询问如今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好让李墨晗去洗漱一番,如今一身鲜血,也有些狼狈,之后再替他疗伤也不迟。
“如今伤势不重的官员们都离开了,青烟居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了,郡王可以去那边调整一番。”侍女回答完,扭头对李墨晗说了一句,“青烟居有多间屋舍,姑娘可以一同前去。”
她刚一路奔波,又给若茜县主缝合了伤口,十分疲乏,听了侍女的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朝着青烟居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前行,回过头,就看到然郡王在等那侍女引路,她也跟着停了下来,继续等待。
那侍女又回答了席文楠的问题,这才开始引路,带着然郡王跟李墨晗朝青烟居的方向走。
她这才突然意识道,自己下意识走的方向,是独孤无影记忆中的方向,这里毕竟是独孤无影的故居,知道方向很正常。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突然一慌,猛地回过头,看向秦政,就看到,秦政也在看向她。
一头黑白参半的头发,脸上已经有了皱纹,曾经俊朗刚毅的模样,如今已经多了苍老,偏偏身体站得笔直,就好似一杆枪,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他的双唇紧抿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只是看着她而已,没有移开目光。
她又慌乱地回过身,快步走到然郡王身边,似乎是想要然郡王保护她似的。
然郡王侧头看向她,小小的孩子,还没有他肩膀高,走路的时候轻飘飘的,如果不是身上满是血迹,说不定会很可爱。
他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散下来的头发,问道:“害怕吗?”
这里,遍地血迹,走几步,还能看到人的残肢断臂,有些侍卫的尸体还没有收拾,如今只是被人拖拽到一边,堆放在一起。
她咬着嘴唇,不再去看,然后摇了摇头:“活人要比死人更可怕。”
他的瞳孔微微颤了颤,却没回答这句话,只是从她的脑后环住了她的头,遮上了她的眼睛,说道:“跟着我走。”
她被他引着,去了青烟居,到里面并未换衣服,只是洗了手跟脸,重新梳理了头发,就穿着带血的衣服,来了然郡王休息的地方,手里还拎着侍女给她送来的备用药箱,虽然许多东西都不全,但是包扎伤口足够了。
她进去后,就看到于术凑过来问:“那兵法书真不卖啊?”
“不卖。”她倔强地拒绝了。
于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说道:“去给主子疗伤吧,之前看他身上的血,还当是杀人时留下的,也是我疏忽了。”
李墨晗点了点头,就看到这群人退了出去,随后关上了门。
为什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她正不自在,就见然郡王从里间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李墨晗看着,不由得叹气:“换这么早干嘛,又蹭上血了怎么办?”
“我刚才洗过伤口了。”
“伤口不是你那么处理的,给我看看。”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迟疑了一会,才问:“要脱衣服吗?”
“嗯,什么悬绳诊脉都是胡扯,隔衣疗伤更是不可能了。”
他这才认命地脱了上衣,露出光洁的身子来,然后脱了一只鞋子,将裤腿卷到了大腿处,腿上也有一处伤,还挺严重的。
她看了看伤口,随后开始处理,手法娴熟。
“你……平日里也这么给别人疗伤吗?”
“不啊,他们都不相信我真的会医术。”
“嗯。”他没继续问,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特别的不自在。
第70章 要人
然郡王从小就被众人伺候,身边也有许多侍女,一直以来沐浴更衣,也都是由侍女来伺候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就连上一次,李墨晗帮他缝合伤口,他都没有半点感觉。
这次,却很不自在,甚至有点拘谨。
李墨晗却没有这方面的感觉,先是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有没有需要缝合的,确定没什么大碍,才安安稳稳地帮他涂药。
她的手很小,动作也很轻,在帮他涂药的时候,痒痒的。
他轻咳了一声,引得她抬头看他,问他:“疼吗?”
“没。”
“我会小心些的。”
她一副哄孩子的语气,让他有点不开心,不喜欢被她小瞧了,于是逞强地回答:“小伤而已。”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处理伤口,最后找来纱布,帮他将伤口包扎好。
首先处理的是腿上的上,那里有淤血,需要清理,包好了伤口,她又小心翼翼地帮他将裤腿放了下来,这才到了他的背后,继续忙碌。
在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将纱布绕到他的胸前,用另一只手去接,几乎从后面抱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姿势很是别扭,脑中一瞬间想到的,居然是独孤无影为秦政处理伤口时的画面,立即摇了摇头。
她只能让然郡王按住纱布,然后绕着他转圈圈,一圈又一圈的,还在小跑,样子憨态可掬,他看得忍俊不禁。
待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她从一侧取来然郡王的衣服,帮他披在身上,还特意吩咐了一句:“你别乱动,我帮你穿,不然伤口容易裂开,又要出血了。”
他乖乖听话,站起身来,让她帮自己整理衣服,整理衣襟的时候,她站在他的身前,认真的看着衣服,小心翼翼地整理。
他低下头看着她,半大点的孩子,眉眼生得极为好看,在她低头时,浓密的睫毛,就好似黑色的羽扇,极为漂亮,他竟然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想到了“美艳动人”这个词。
“一会我送你回去?”他开口问。
“我一会出去看看,能不能帮着救些人。”
“你跟他们非亲非故,为何要劳累自己?”
“学了医术,就该救人,不然学它作甚?也不求他们如何报答,看着他们康复,我有一种成就感。”她说的时候,扬起头来对着他笑,可爱的笑颜,竟然一瞬间让他失了神,随后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之后,李墨晗便提着小药箱,到处去救人了。
她救的不是那些富贵的贵人,而是那些受了伤的侍卫,或者是无辜的侍女,遭遇行刺,他们有的奋力抵抗,有的保护主子,到刺客被赶走,这些人却是最后被救治的,最先救的,全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就连若茜县主,都排在了公主的后面,更何况他们?
然郡王一直跟在李墨晗身边,看着她救人,在她搬不动人的时候,还会让于术过去帮忙,于术也是任劳任怨的帮着打下手,还蹲在李墨晗身边,问一些急救的知识,为的是防患于未然,以后受了伤,他也能会些救治的方法。
她也不掖着藏着,用什么药能消毒,用什么药能麻醉,用什么药能止血,以及一些使用方法,都跟于术说了,于术现学现卖,也救了一些人。
直到她看到一名少女,跪在一具尸体旁边时,她才停住了脚步。
这少女侍女模样跟打扮,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她身上受了伤,鲜血淋漓,却不哭不闹,只是跪在一具尸体旁,一脸的愧疚,以及心灰意冷。
尸体也是一名少女的模样,不过身体被那侍女用衣服盖住了,看不清样子,瞧鞋,就知道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
于术见李墨晗停下脚步,就叹了一口气,解释:“主子死了,这种侍女怕是也会被处死。刚才场面混乱,好些人都走散了,夫人们聚在一块,小姐妹在一块玩,身边没别人,可能是家里还不知道小姐已经没了,若是被家里的人找到了……”
若是被那府人家找到了,这侍女就会因为没能保护好主子,而被处死。
李墨晗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离近了,才看到那侍女手里拿着匕首,匕首上还有血迹,应该也是保护过主子,却未能保护得了。
她蹲在侍女身边,打开药箱,想为侍女疗伤。
侍女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她点了点头,以此表示感谢,却还是低沉着声音说:“姑娘不必浪费精力了,奴婢活不久了。”
李墨晗看了看她,当即说道:“这不怪你,只能怪那些刺客太过冷血,连这样年纪的少女都不肯放过,你的主子们要怪,也只能去怪那些刺客,你是无辜的。”
“可谁又会讲这些道理呢?”那侍女也看得明白,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哭不闹也不逃,这让李墨晗有些诧异。
她盯着侍女瞧了一会,随后回头,指着侍女问然郡王:“我能救她吗?”
然郡王一直盯着李墨晗,并未犹豫,回答了一声:“嗯。”
侍女抬头看了一眼然郡王,知道这样的气度,这样的打扮,这位少年肯定身份尊贵,于是对他行了一个大礼,却还是说道:“奴婢就算是侥幸活命,也会被卖到馆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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