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柱着拐杜敲地,一声声叹息,最后说道:“阿慧啊,你就是个没辐气的,积年受苦,眼看着要享儿孙福了。你可好啊,连孙子都不抱,你就走了,老身还想留着抱玄孙呐,你个不争气的,怎么敢走在老身前头呢!”
这话说得一个个是泪流满面,太皇太后还抽间隙去看了顾雁歌,顾雁歌情绪倒是很平静。主要是萧永夜也不让她插手,她怀着孩子,眼下才四个月不到,正是容易出意外的时候。她现在一是新妇,二是公主,三又怀着孩子,哪一样都不能进灵堂去,更别提守灵、拜灵了。
“雁儿,别难过,就是永夜难过了,你也得劝着点儿。”太皇太后拉着顾雁歌的手殷殷地嘱托。
顾雁歌想想有些不好受,丈夫在灵堂难过不已,她连灵堂边都不能沾,叹口气说:“皇租母,雁儿倒还好,只是永夜让人担心。他跟谁都装作没事儿一样,娘过后,他就没合过眼,又怕雁儿担心他,总是说没事。唉……这样更让人担心呐!”
“雁儿不必担心,别人说不动永夜,还有你父王呢。这孩子就听你父王的,等过了这几日入了土,再领着永夜上王府住几天,都会好的,你别太担心。”太皇太后安慰着说道。
顾雁歌自然是听了,三月初九安葬,萧永夜扶了陵去,回来时满身泥土浆子,往那儿一坐就是半天,连根头发丝也没动过。顾雁歌顶着身子过去劝,萧永夜只说:“雁儿,你去歇着,我没事,坐会儿就好了!”
啥叫没事啊,这事大了,萧老公爷去得早,就跟娘亲了,这会儿连娘也走了,怎么会没事儿。顾雁歌想到太后的话,就决定出了十日的祭期,就领着萧永夜上恪亲王府去。
傍晚的时候,萧永夜已经沐浴过了,满身清爽地坐在窗前,也不说话。顾雁歌也洗好了,穿着宽松地袍子捱着萧永夜坐下,这才发现萧永夜竟然在颤抖,身上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顾雁歌想了没想一把抱住萧永夜,心里难受不已:“永夜,所谓‘孝不伤五内’,眼下满府就指望着你了,你别这消沉下去,我有些怕……先是娘走了,你又这样……娘去了也不安心呀。”
萧永夜忽而紧紧抱着顾雁歌,声音里终于是带了哭腔:“雁儿,雁儿,娘那么强健的身子骨,说倒就倒了。娘身前,我一直让她老人家操心,好不容易圆圆满满地娶了你,好一起孝敬她老人家,却是一天儿孙福都没享过,就这么……”
看着闭目流泪的萧永夜,顾雁歌反而安心了,会哭会笑的才是活人么,这哭出来了了比压在心里好。伸手抹着萧永夜脸上的泪,温温地……她的心也跟着温温湿湿的:“永夜,娘等不及去找爹了,爹和娘恩爱了一辈子,战场上一块退敌,战场下伉俪情深。
永夜,人真的有来世、今生的,如今娘和爹又能在一块儿了,真真叫‘生同衾,死同穴,若个来世,白首有约’。永夜,将来我能和你这样儿,生生死死,也都不会害怕了。”
浑身颤着的萧永夜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身体也渐惭地平复下来,人也显得没先前那么不安了:“雁儿,让你担心了,这些日子你心里也不好受,我瞧在眼里,也没顾得上你,辛苦你了!”
“不苦,只要你好起来就行了,咱们还有孩子呢。以后咱们也都得为人父母了,不知道是个小小子,还是个小女娃娃。”怀孕的人总爱想这些事儿,顾雁歌慌了神的时候,就靠想这个平静下来。现代医学自有检验手段,可古代真就只能靠猜了。
萧永夜一听这个,心里也好过些了,搓了搓手,温温热热的轻按在顾雁歌小腹上:“先生个儿子,做大哥,好保护弟弟妹妹们……”
弟弟……妹妹……还们……神啊,萧永夜到底想生多少个!
“不,先生个女儿,做大姐,以后小毛头子们都得听她的,多威风呀。谁敢不听,摆出大姐姐的谱来,那还不是一捏一个准呀!”没办法,谁让萧永夜一说起这个来,脸色好看点,也只好顺着说下去了。
萧永夜一想,似乎觉得这挺像顾雁歌小时候的样子,军中一干小萝卜头,就算比她大的,也把她尊做“大姐”,那时那谱摆得,谁不听话,只要她一瞪眼,就立马老实了。他一琢磨,似乎觉得这样也不错:“那好吧,就先生个女儿!”
这话说得……好像决定了就是一样,上天几时让人这么如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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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自由之声 第一三二章 女人要笨笨的?
萧老夫人过世的阴影,总算在孩子的一天天渐渐成长中逐渐平了,生与死,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两相冲融之下,自然要好过些。
四月底萧永夜就该销假了,现在的争议是,该不该守孝期。朝堂上也分成两派,一派说眼下正是需要萧永夜的时候,皇帝刚登基,托孤之臣是少不了的,一派说景朝以孝为先,连托孤之臣都可以领头不守,是不是以后所有的官员都可以以此作例。
皇帝头疼,两边他都觉得有理儿,望向宗府和内廷,宗府和内廷自个儿内部也是两面持平,哪还能给得出意见。最后自然要问到恪亲王头上,恪亲王说现在他没有参政、议政权,然后皇帝就傻眼了:“王叔,朕也是忙得一时没想起来,明儿朕就让宗府和内廷都递折子,您还是先给出个主意吧,要不然侄儿这关就过不去了。”
恪亲王笑,这热锅上烙着的样子,倒是跟小时候一样,急冲冲的脾气全外放了,至今还没学会收敛:“皇上,朝堂上有争议,是多好一件事儿啊。您也别把臣弄到朝堂上去了,臣在后头坐着,更合适。”
皇帝也不笨啊,学了这么多年帝王之术,听得这话一琢磨,好歹是明白了,一拍桌子高兴地说:“还是王叔有主意……”
次日,朝堂上继续争着,两边吵得脸红脖子粗,皇帝这回看出味道来了,丝毫不头疼,反而觉得有意思极了。皇帝么,坐太高了,不就这么点乐趣。
等臣子们吵完一看龙椅上,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朝臣们心里齐齐一凉,只觉得脑门顶上跟贴着冰袋子似的,怎么就这么嗖跟地泛寒气儿呢。
“皇上,臣等奏请夺情。”
“皇上,臣等奏请守期。”
皇帝看着继续笑,说起话来跟春风吹过似的:“众爱卿议完了,依着朕看是情说情有理,亲说亲有理,还是再议议吧!”
顾应无一听满脑袋黑线……这顾姓一家子的恶趣味难道是一脉相承的,这下好,连皇帝都跟着恶趣味了。明明眼下该拿主意了,这等于是在继续挑拨着两头儿争执下去:“皇上,以臣之见,此事何不问问恒王本人,夺情乃忠,守期乃孝,自古忠孝难两全。咱们都是外人,怎么能替恒王做决定。”
皇帝咬牙,这孩手不等于是让萧永夜一人做思想斗争嘛,那这满堂的臣子做什么。到最后不管萧永夜是要夺情还是守期,另一边就得一门心思批斗萧永夜。萧永夜是谁呀,即是妹夫,又是托孤之臣,斗完萧永夜,这群臣子还干什么,那不就得斗到他脑门上来了。
不成,坚决不成,皇帝打定主意,你们继续斗吧,哪边“占了上风”,咱就做个“圣明天乎”,往人多的地儿站:“安郡王这是把恒王往不忠不孝的道上推,选孝则不忠,选忠则不孝,这可得让后人戳着恒王的脊梁骨骂。朕的臣子朕心疼,不能让这黑名往朕的臣子脑袋上压。”
这话说得满朝堂顿时无声,顾应无是无语了,打小一块儿长大,皇帝的心思,多少知道些。这是即打算继续看吵架,又打算告诉满朝文武们一句话:“你们瞧瞧,朕多好一皇帝啊,多为你们着想呀,你们可要记着朕的好,为朝廷尽忠尽职,好好当差。你们对朕好,朕就对你们好……”
走出宫门,顾应无直接到了恒王府,看着恒王府的朱漆大门,上头三个大大的铜字儿——恒王府。顾应无今天是真不想来,因为前段时间来得太勤快,被厌弃了……
“安郡王,奴才给您请安。”
在顾应无还没决定好是进去还是转身走的时候,门房眼尖地瞧着了他,连忙迎上来请安。顾应无心说,可不是我想来,我路过的你们家的眼太尖了:“嗯,起吧,门房不易,赏你俩儿我拿着买酒喝。”
门房棒着几个碎银子发愣的时候,顾应无就走远了,门房这才反应过来,心里一边琢磨今儿太阳打哪边升起来的,一边高呼道:“谢安郡王赏。”
顾雁歌和萧永夜两人,这会儿正在院子里说着孩子的事儿,眼下都已近杯了六个月了,也该是时候给孩子议名宇了。两人正脑门对脑门地在那儿商量,顾应无就进来了,一看这二位,又是忍不住地笑:“我说你们,也该腻味够了,再不够就得翻天了。”
“哥哥今天,不是又来调侃人的吧。”顾雁歌看着顾应无直笑,这话让一旁的萧永夜忍不住就有些脸热,这不明摆着是在说他嘛。
顾应无看萧永夜这神色,差点又把正事儿忘了,幸好关键时刻给记起来:“今天我可没这意思,是雁儿自个儿贴上来的,可不能怪我。”
萧永夜见顾应无似乎是有什么挺重要的事情一样,便开口问话,也顺便打披那点儿尴尬:“出什么事了,这会朝会刚下,不是朝中出什么事儿了吧。”
“您老还真是一猜一个准,真教你猜着了,这事朝会上刚商议过,没有结果。这事儿啊,还和你有着关联。”
顾应无一头看着萧永夜的反应,一头还得想想该怎么说。
倒是在那头安安稳稳坐着,正跟顾雁歌相视而笑的萧永夜,没半点疑问似的,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其实朝会上的争议,他自己也曾经挣扎过,后来一想干脆不管了,正好借机看看皇帝和朝臣们怎么应对。
“夺情还是守期,这么些天了,也该有个章程吧。”
顾应无心说是啊,他也觉得该出结果了,可皇帝今天愣把事儿又绕回来了:“啧,恒王干岁,现在您老人家可是朝里缺不得,孝道扔不掉,左右为难着,给咱们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
“忠孝两难全,那朝会上是个什么意思?”顾雁歌现在总算明白,忠教两难全怎么会经常被古代戏文搬出来用,原来出现的频率还真就这么高……
顾应无一笑,心说这词儿可真合适:“你都说两难全了,当然是这边要全这边的,那边要全那边的,两难全了。皇上那就更有意思了,本来该给个章程了,头两天还自个儿急着,今儿倒好反而是又把事儿打回原型了。”
“就今天吗?”顾雁歌一琢磨不对劲儿:“皇上昨儿去找这父王了,今儿态度就变了,该不是父王说什么了吧。”
顾应无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对啊,我怎么没料到,得得得,你们俩别腻味了,赶紧的跟我一块上王叔府里去。”
一听这话,坐一边的顾雁歌拍了拍肚子,看着顾应无笑得很灿烂:“哥哥,我可不好动,而且你也别去。你说你打听皇上的心思做什么,自古来,帝王是最爱臣子猜心思,又最不愿意臣子猜心思。猜不对不好,请中了更不好。你这一去,可就有揭皇上老底儿的意思,你想让皇上怎么看你,怎么看永夜?”
原本高兴自己猜中了的顾应无,又蔫了:“雁儿,其实你可以笨一点,太聪明不好,不好……女人要笨笨的才招人疼,小心咱妹夫怕你。”
顾雁歌听了抬起脸看着萧永夜,声音娇脆地问道:“永夜,我可怕吗?”
“嗯,确实可怕。”
顾应无一脸是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还劝说一句道:“是吧,雁儿,以后别什么事儿都明白透了,太伤人自尊了。“
顾雁歌一听“噗”地一声喷了,这话太耳熟了,顾应无同学……您不是穿来的吧。
“可怕才能镇宅……”刚才萧永夜还戏说她是镇宅之宝,她就回了句,镇宅的都长得怪可怕的,然后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没想到这一问,萧永夜还这么乖实的配合,拍拍萧永夜,心里赞了句:乖相公………………
顾应无败退,又手抱拳作揖道:“求你们俩了,饶过我这没成亲的吧,别在我跟前演恩爱戏了。后天永夜就该上朝堂去了,你说要是不给出个是非结果来,你当真自己请不成,到时候怕就真应了皇上那句——选孝则不忠,选忠则不孝,这可得让后人戳着恒王的脊梁骨骂的话了。”
“皇上这么说?”萧永夜乐,有日子没见,皇帝也学会打太极了,这套话说得多动听。
顾应无点头,顾雁歌在一边捂着肚子笑:“永夜,你守期吧,陪着我多好,期满了咱们就找个借口溜了。”
这话说完,顾应无瞪着她说:“你倒是舒坦了,朝廷不好过。”
萧永夜看着顾雁歌摇头直笑,然后冲顾应无说:“别听她现在让我守期,今儿早上还让我夺情,说是戏文里写的权臣重臣几乎都这么干,她啊是一天都能变三回。”
……默抉无语的顾雁歌,瞬间决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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