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没被点住吗?”
“我帮你捡盖头时,察觉到他身上常带的香气,猜到他可能已经上了船,只是不知道他用何种方式躲过了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于是我将你带来这里,并暗中将穴道微移,等他现身。”
“表哥,好一招‘引蛇出洞’之计!还是你最聪明!”
他俊脸微微一红:“一点都不。”
那边,明煦翻了个白眼,表情颇为不屑。
船尚未开动。表哥叫来冬阳,将被点得只能瞪眼睛的明煦丢在岸上。冬阳非常开心。
迎亲船缓缓向苏州驶去。
烛光明亮又摇曳,两条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最终交叠在一起。此时的我,正坐在红烛下,色迷迷地盯着表哥。
他被我盯得有些害羞,白净的脸上不由荡出一抹晕红。
“表哥,你会隐身术吗?”
“不能算会。”
“呃?什么意思?”
“那法术有点问题。”
“有问题?”
“嗯。我施给你看看。”他念出一连串的波斯语。
我惊奇地发现他全身逐渐变得透明,定格在80%左右的透明状,像是被PS过。
“波斯语毕竟不是我们的母语,年代久了,有一些法术咒语出了些偏差。”
“嗯。变回原状吧。”
“嗯。那位今夜应该也会来。”
“可能。”
“时辰不早了,你今天坐了一天,先躺下休息吧。他来了,自有我来应付。”
“好的。”我除去喜服,平平躺下,双目炯炯地望着他。
他深情回望着我,嘴边泛起心满意足的笑意。
二更天。舱内果然来了一位月白衣美男。
“我相信你会来,一直在等你。”表哥淡淡地说。
圣偃月表情漠然:“哦?今天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
表哥摇摇头:“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大动干戈、枉伤人命。”
“你这样想,别人可不这么认为。这船上,天宗至少埋下了三四十人。”
“人多有何用?你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圣偃月挑了挑眉毛:“还不是瞒不过你?”
表哥微微一笑:“不知你今夜前来,有何贵干?该不会是想讨杯喜酒吧?”
圣偃月冷哼了一声,将琥珀色的双眸转向我,那两道目光阴冷至极,有如万年寒冰。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想干什么?
“半个月前,天宗再次攻袭我教。我们擒获了一个叫如意的。”
“如意?”我失声惊叫,坐直了上身。如意怎么成了天宗的?
圣偃月冰冷的目光紧盯着我不放:“是啊。她向本教主坦白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我心里突地一跳:“她说什么了?”
“她说,有个人那天自己故意跳下水,另一个人配合她放任她的死亡。”
“你胡说!不可能!”他的意思是我故意自杀?然后间接害死我娘和圣轩辕?
“那天在场的一共有四个人。青荷已死,妍儿失忆,媛儿背对着她们没看到事情发生的经过。你凭什么就认为如意的话可靠?”
“若不是她,谁能解得了辟邪玉?若不是她,青荷至死又是在为谁维护?若不是她,为何白圣女要给她施下‘忘却前尘’?”
他的话无可辩驳,字字锥入我心,如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姑父说,让初晓娶我“是为我已为初晓做的,和将来要为初晓做的。”姑父说,“要不徇私情,必要时得大义灭亲”。姑父说,我以前做的“有违天理”。 圣偃月说得一点都不错,是我,确实是我,谋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痛苦和悔恨交相绞得我心脏有如被生生剜去般疼痛。我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天理不容之事?我的心肠为什么会如此的恶毒?
“你这个无耻的叛徒,灭绝人性、罔顾天伦,谋害自己亲生母亲,谋害我爹!你谋害了他们还不够,接着还多次引得天宗围攻我教,害死教众无数!你这个歹毒的魔鬼,听到了没有?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哭得好惨,哪个不是在血泪控诉你的罪恶!”圣偃月指着我怒骂,恨我之极。
船舱内,顿时阴风阵阵,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声。
“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我痛哭流涕,对自己恨之极。
“别拿你的招灵术来吓唬人。妍儿,你不要过于自责。从大义上讲,你没有任何错。邪教,人人得而诛之!”表哥抱着我安慰道。
表哥,就算你可以原谅我,我又如何能原谅我自己?我这稚嫩的双手沾满的是自己娘亲的血,是圣轩辕的血,是那个宁可叛教也不愿叛我的青荷的血!我一把推开表哥,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妍儿,别做傻事!”他没有来得及拦住我,因为圣偃月对他挥出了银鞭。
船舱外,凉风习习,月光柔和地洒满整条迎亲船。本应是良辰美景,奈何天意如此弄人!意志崩溃的我死死地望着闪烁着点点银波的江面。长江啊,长江,你这清清的江水能洗涤干净我这肮脏的灵魂吗?
背后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谁都休想阻拦我!我戒备地转过身,只见数十人一窝蜂涌进原先的船舱。表哥和圣偃月的打斗声惊动了众人,他们并非为我而来。只有喜娘一人留意到了我,她满面担忧地向我跑来,焦急地叫道:“少夫人,太危 3ǔωω。cōm险了!快进船舱!后面是长江!”
“麻烦你转告我表哥,请他好好珍惜我姐姐。”
“少夫人,你什么意思?”喜娘一脸茫然。
我没有回答,直直地向后倒下。入水前,我听到喜娘凄厉的呼救声。
我沉入凉凉的、柔柔的江水中,呼吸依旧顺畅无阻。可笑,戴着辟邪玉,跳水自杀能成功吗?我手指滑向了脖颈,我既因溺水而来,就让我溺水而去吧。唯有死亡,才能减轻我的罪恶。
辟邪玉脱手,缚魂镯再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脑部神经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既已必死,何必管它?我不做任何挣扎,任由流动的江水缓缓推动着半沉半浮的我前行。呼吸越来越困难,连呛几口江水,意识开始模糊。不久的将来,江面上必会漂起一具泡得面目全非的少女尸体。
番外
意外?自杀?他杀?下面请四位在场者一一如实陈述。
A:木思媛
那天我照常带着如意在听月亭弹琴,从琴弦下发出的清越流畅琴音,令我心情十分舒畅愉悦。见她到来,心下不由一沉,不知道她今天又想捣什么乱。果然,她一来就打乱了我的弹奏。
“自己不懂,别瞎捣乱!回房间好好去看书。”我斥责她。
她气嘟嘟地拿起桌上糕点吃了起来,但只咬了一口就吐掉了,说是太难吃。青荷建议她拿去喂鱼。于是,她们去了右边的水榭。
我很高兴她们离开,拾掇了下心情,继续弹奏刚才的乐曲。
过了约摸一盏茶时间,我听到一声尖叫声,回首一看,正见她掉往水中。水榭有一处栏杆坏掉了。青荷很慌张,伸手想拉她没有拉到。青荷忙趴到缺口处,想再次去拉她。但她很快就没入水中,沉了下去,没有浮上来。她又想故技重施?我不会再上当的。
“如意,你去帮青荷,我去前院找人来帮忙。”
如意点点头,去了水榭。
我跑到前院,找到忠伯。我带着几位家丁回到后园。她们两个都趴在缺口处。如意尖叫着说妍儿已经沉到水底了。家丁们纷纷跳下水。我心里慌张了起来,但还是安慰自己,她水性好,不会有事的。但是家丁们把她抱上来时,她幼小的身体已经冰冷如冰。虽然平日里我很讨厌她,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救她的。我真的好后悔,好痛恨自己,足足伤心了好几天。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娘回来后,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妍儿明明已经死了四天,当娘叫我们去见她时,我却见妍儿好好的活着。而娘却说自己快要死了,没多久,娘果真死了。这事真是蹊跷。一个死去数日的人会奇怪地复活,一个原本很健康的人却突然奇怪地死去。如果非要给整件事一个解释,那就是,我娘可能对妍儿施用了邪教的还阳术。但若是这样,我娘就应该是邪教的前任圣女,而妍儿她是邪教的这一任圣女。我突然想起了娘给我们每人一块辟邪兽玉佩。我娘和妍儿若真是那样的身份,我是不会去告密的。我名为天宗之人,但实际上除了初雨,我与其他人并没有太多联系。
妍儿没了以前的记忆,比从前明了些事理,希望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阻挠我和表哥。
B:木思妍
我的作案动机最明显,嫌疑最大。事实上,我的确预先做了谋划,给自己挖好了坑。
九岁那年夏天,我将娘的事全部告诉了姑父。他说,他会让表哥娶我,只要我助他除掉圣轩辕。我知道娘已对圣轩辕施咒,姑父要除掉他,那就意味着我娘同样会死亡。我很是犹豫,没有给他答复。
第一次落水并非有意。我顺便捉弄了下姐姐,表哥为她打了我。这次我受到了严厉处罚。姑父来提亲,被娘一口回绝。好恨!我给了姑父肯定的答复。
我决定自杀,我想选一种速度快、效率高,并且不痛苦的方式。上吊,很难受、很疼;割腕,我怕痛、怕流血;自焚,烧成焦炭,不敢想象;服毒,会七窍流血。看来只能投水,装作意外出事了。我要利用青荷。但我不能肯定她是否会为我而叛教,因为叛教行为一旦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
我知道有一个组织叫“镜盟”,盟主是我们学堂七年级的陶蓉蓉。我找到她,向她请教如何让一个女孩深深爱上另一个女孩,深到足以为对方付出性命。她仔细盯着我的脸打量一番,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片刻后,她娇笑道:“这个容易。你加入我们镜盟,我传你技巧。”她的确传授给我一些技巧,但她却从此纠缠上了我,令我极度厌恶。我想退出镜盟,她却强行将盟主之位让给我。谁稀罕这东西?但有些事就由不得我了,从此我的名字与她紧紧捆在了一起。
青荷说我傻,被陶蓉蓉骗了,根本没有必要那样做。她说她本来就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有点感动,送她一块白玉佩。她视若珍宝。接着,我又找了个借口将镜台送给她。她很开心。
我告知姑夫我的计策。他让我暂缓,说我刚溺过水,还说它有漏洞。我管不了那么多。天气越来越冷,跳到冰冷的水中亦不好受。于是,我等到了来年的春暖花开。
三月了。最近姐姐总是去听月亭弹琴。我想在她面前自杀。有上一次的事,她一定不会怀疑我真正的动机。
这天我没戴辟邪玉。我对青荷说:“如果我下不了狠心,你一定要推我!”青荷犹豫了很久,最终答应下来。
姐姐依旧在听月亭弹琴。我们得找个借口去水榭。青荷远远瞧见石桌上的糕点,提议去喂鱼。我进了听月亭,一阵捣乱。之后,我吃了一块糕点,又难吃又臭,直接吐到地上。我们拿着糕点去了水榭。那边的栏杆已被我做了手脚。我走近栏杆,望着脚下碧幽幽的湖水,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恐惧。我这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怕死。
青荷看出我的犹豫:“小姐,要不回去吧?”
我没有应声,站在栏杆边想了很多。如果我真的跳下去,那我会死,接着我娘和那个人也一定会死。我已经没了爹,难道还要谋杀掉我娘?我错了。娘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亲娘,我不该这般算计于她。
我刚想转身,突然,背后一股巨力,将我猛地推了下去,我失声惊叫。难道青荷下定决心助我一臂之力?可我现在不想死啊!
湖底似有一股吸力将我迅速吸下去,我一沉到底没能再浮上来。我试图挣扎,从湖底长出四根水草紧紧缠住我四肢。我是有力量的,但我怎么都挣不断。这绝非一般的水草。青荷她对我施了法术?我抬起头向后仰望,水面上聚满了浮萍,从浮萍缝隙中勉强可以看到青荷趴在缺口处,她向我伸出了右手。我想张口呼救,湖水一涌而进。仅过片刻,青荷面上出现坚毅的表情,她缩回了手。我看到如意过来了,她一脸憨笑,没有任何行动。至死,我都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这般。
C:青荷
她信任我,对我说:“我想自杀。”
我非常震惊,问她原因。
她说:“只要我死了,教主就会死。如果你想去告密,我绝不阻拦!”
我怎么可能那样做?她明知道,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对不会负她半分!
她对我说:“如果我下不了狠心,你一定要推我!”
可我狠得下心去推她吗?
她说:“只要娘救活我,我一定会为你求情,免了你的失职之罪。”
我一阵沉默。前圣女出了远门,俞护法会放过我吗?
那天,我们按计划去听月亭。我为了让她有理由拿走桌上糕点,将其变臭。后来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多此一举。她向来态度强硬,拿走糕点去喂鱼,需要理由吗?
我们一起来到水榭。她犹豫了。我劝她回去。她没有应允。
她站在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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