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那天,二宝三宝被林先生放了一天的假,沈思思看着他们高兴的模样,忍不住问他们道:“现在学到哪里了?!”
“《四书》,”二宝笑着道:“我们的进度已经算快的了,先生说我们很有悟性……”
“嗯。”沈思思也没有考他们的心思,更何况这个考八股的年代,她也出不来题目,文绉绉的,她受不了。
“好好学,后年有大考,我希望你们两个去碰碰运气,不管能不能考得上,至少要尽力……”沈思思严肃的道:“我们一家人都在努力,你们也有你们努力的方向,别偏颇了,等你考中了秀才,倒是可以歇一歇,到时要不要再考就随你们了,只是秀才,你们两个是必须要中的,明白吗?!”
她说的颇为严肃,二宝三宝听了不觉肃正了身体,道:“是,我们明白,一定好好读书……”
在他们心目中,沈思思是比先生和父亲还要威严的存在。
沈思思看他们肃正了脸,便笑道:“行了,今天且歇一天吧,跟娘去熬腊八粥吧……”
两人做了个鬼脸,兴奋的一溜烟的跑了。
腊八是极热闹的,家里也难得的吃了一次极贵的精米做的腊八粥,也的确是香。
初九这天,里正便召集了村子里每家每户的壮丁,去集体撒网去捞村头的河里的鱼。
从大清早开始,河边就开始热热闹闹的了,女人抱着小孩子在河边看着热闹,聊着天,更大一些的孩子更是围追打闹,或是看着河中的鱼网上来时兴奋的尖叫……
鱼网倒是大眼的,存着放过小鱼只捞大鱼的心思,也没有竭泽而渔的想法,细细密密的下了整整二十网后才收网,没有放过河里的一角一落,然后收上来时,众人都欢喜雀跃,里正做这件事是做惯了,不按户分,只按人头分,因为有的人家人数太多,有的人家人数太少,实在不算公平,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按人头分了……
只要上了户藉的,哪怕是刚初生的婴儿也是算在内的,因为有一年为一个婴儿要不要分鱼几乎打起来了,所以里正才定下的这个规矩,今年倒是没有怎么吵闹,里正组织几个汉子们将鱼秤了,计算了数量,然后按人头,算算一人分到多少……
分鱼的过程是极缓慢的,几乎整整弄了一天,不过钟家人只有四宝一人去了,家里实在忙,也不可能为了分鱼人人都去。
四宝背了一锣筐鱼回来,道:“里正说今年的鱼收成一般呢,我们家这许多人才分到二十来条,不过重量有六十来斤……”
沈思思笑着道:“……这可是好东西,今年冬天吃酸菜鱼就靠它了……”
沈思思看这二十多条鱼还是活的,急忙道:“拿个缸来,灌点清水,将鱼养里面慢慢吃……”
“土妞,这鱼能养得活吗?!”大宝一边搬缸一边问道。
沈思思笑道:“这天比较冷,应该没事,即使死了也不会臭,每天看一眼就行了……”
大宝这才应了,将缸洗了,装了些井水,将鱼都养在了里头。
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放了一些空间池塘里的水进去,这鱼应该不可能会死了,她试验过的,空间池塘里的水比外界的水质要好得多,虽然达不到神水的境界,但却有山泉水的清甜,养鱼,也比一般的水长的快的多,用这缸装,只怕这些鱼还会长一些……
何阿秀笑道:“土妞,今年家里要不要晒咸鱼啊?!”
沈思思笑着道:“娘,咸鱼弄多了也不好吃的,还是吃新鲜的吧……”穷的时候是想把鱼做成咸的好保存可以吃的时间长一些,但现在他们家并不缺吃的,所以对咸的倒是不在意了,沈思思想了想又道:“要不明天让大宝看看城里可有小一些的筷子长的鱼卖呢,让他买些回来做咸鱼,这么大的咸鱼才好吃呢,不过也没必要买多,咸鱼吃多了也不太好……”
“成……”大宝应了一声,道:“我明天去看看吧,要是有,我买一些回来……”
何阿秀笑道:“成,家里年年腌鱼晒鱼惯了的,今年不晒鱼,我心里不踏实呢,年年有鱼嘛,这可是吉兆,老祖宗定的规矩,我们可不能忘了……”
以往家里确实分鱼的时候都是把鱼都腌了的,今年被沈思思养了起来,何阿秀便心里空空的。
习俗这个东西,他们这些人最是遵守的。
沈思思想明白了她的心思,自然是极赞同的。所以,第二天大宝就买了五十条鱼回来,何阿秀便喜滋滋的腌制了,不过倒是没有制咸肉,沈思思只在别人家腌好的腊肉那里买了些回来尝个新鲜便作罢。
偶尔吃一下咸货可以,吃多了不好,而且沈思思还是喜欢吃新鲜的。
腊月很快一恍而过,很快在钟家人的忙碌中,要过年了……过年前三天便开始下雪,沈思思便先停了卤肉的生意,虽然二狗子他们很不乐意,但还是应了,毕竟大雪天确实路不好走,而且一清早的时候是极冻人的……
雪一下下来,钟家就乐翻了天,放了年假的二宝三宝更是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今年家里个个人身上都是新袄子,倒是不怕冷的了,况且厨房里天天不断火的,家里实在暖和,大宝围在厨房临时搭起来的火炕上,笑着道:“这炕可真是好,土妞真是好想法,我都恨不得晚上都睡在这里了呢……”
沈思思轻笑道:“晚上厨房可不生火。”
☆、第145章 打秋风
其实晚上厨房还是挺危险的,毕竟是封闭的空间,若是炭燃烧不完全就麻烦了,而屋子里倒是不用担这个心,毕竟建屋的时候就挖了火龙,柴火也在外面烧,所以,一整夜屋子里也是暖和和的,也不用担心中毒。
“我开个玩笑嘛……”大宝满足一笑,歪倒在炕上,满足的一声叹息,现在家里基本上没有活可干了,他身上实在懒得慌,平日忙碌惯了,突然一闲下来真是不好受。
卤肉不卖了,家里现在也没啥活,除了每天生个火做个饭,沈思思炒个料以外,真是不忙,杀猪也停了,专心的呆在家里过年,更是极闲的。
大宝回想着往年的年是怎么过的,却也想不太起来了,好像一直在忙碌,一直在发愁,砍柴啦,喂猪啦,为这些草料而发愁,今年却早早的买了不少的柴火和草料回来,根本就不用担心了,他这才感慨,人果然是贱骨头呢,一天忙到晚的时候没时间东想西想的,现在日子好过了,反而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起来,果然他还是贱命啊,得忙的要死才甘心呢。
年前因为担心下大雪,所以福满楼倒是提前几天把酸菜给取走了,家里倒是没有什么坛子碍事,不过底料却是每天都要来取的,不过最近因为马上要过年,所以福满楼也要关门歇业,沈思思也闲了下来,就专心等待过年了。
但显然,这个年是他们想的太美了。
本来以为能过的好看的,但意想不到的人回来了,钟根生的爹娘,大哥大嫂带着孩子坐着马车回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钟家发达了的事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原本他们是不信的,但与他们说的人信誓旦旦的,所以一家人一商量便想着回来过年,待回到老宅看着空空的屋子就愣住了,敲了隔壁猫冬的邻居,人家才笑着说,这老宅早空下来了,钟家现在有新屋了呢,他们到达气派的钟家大红门前的时候,一个个都呈了呆滞相。他们没想到人家说的竟然是真的,一点也没夸张。
钟根生出来的时候,也呆滞住了,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总之,不算是悲喜交加。
说想父母也是会想的,但穷的时候,父母不闻不问早让他寒了心,而在这个时候回来,是为了什么?!说回来看他,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而且马上要过年了。
钟根生一叹,今年……注定又是过不好了啊。
“爹,娘……”钟根生收敛了郁闷的表情,淡淡的道:“大哥,大嫂……”
钟元和黄氏怔怔的看着他,钟根厚和钟秦氏也呆呆的看着他。
这个穿着干净整洁,脸色红润,并且散发着淡淡自信的男人,真的是……钟根生吗?!
八年前的印象里,他是又显苍老又显窝囊,而且人沉默寡言,穿着更是委委缩缩的上不得台面,而现在他就站在木红门前,有着这大门的印衬,实在像是官老爷一样的威严。
钟根厚就是一缩,这种感觉,为什么那么的像是自己的老板的感觉呢!?
“根生啊……”钟元一怔,反应过来道:“你……”
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当年他其实也是蛮愧疚的,可在城里的日子也是过的一般般,这些年来自然也就没有开口问过他们过的怎么样了,没想到,只没想到……竟然最不看重,当年最轻视的小儿子,竟然混成这样的模样,这么的有威严,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黄氏反应了过来,拧眉道:“根生,怎么让我们都呆站着?!”
钟根生心中一叹,无奈的道:“都进来再说吧……”
黄氏显然很不高兴的哼道:“何氏呢?!怎么不出来迎接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倒是把孝心给抛到脑后了?!还是说自己日子过的好了,早忘记了爹娘在受苦了?!”
钟根生嘴角一抽,心中只有冷笑的,对这个亲娘,他是真的不喜欢。人家家里是当娘的偏疼小儿子,他们家里却是钟爱大儿子,他这个当小儿子怎么也讨不了亲母的喜欢,真是让人无奈的很。
听了他的话,他也没有吭声,只是将人引进了正堂。
进了前院,众人更是一呆,尤其是钟根厚和秦氏眼睛都转不过来了,跟这样的大宅院比起来,他们在城里引以为豪的那个巴掌大的小院算什么?!
两人吃惊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他们的两个小子更是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开始疯跑了起来,钟根生见了皱了皱眉,很是不喜,没有礼貌,哪比得上自家的孩子,见了他竟然连声叔父也没叫,一进门就这么没教养。
想想也对,秦氏最是眼皮子浅,又怎么可能教出正经的孩子出来。
大妞二妞倒是没反应,不过眼睛却是不怎么老实,东看看西看看的,很是不安分。
沈思思听到动静和何阿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沈思思一看这几个人就心里郁闷起来,我擦,大麻烦来了,这几个人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
再听到黄氏的声音,再看看这架势,他就猜到了,果然身边的何阿秀便顿了一下,然后无奈的上前,道:“爹,娘,大哥大嫂好,怎么想起来回来过年了?!”
“不回来过年你们怎么想得起我们来?!”黄氏的语气很不客气,盯着她的眼神也很不善。
何阿秀立即歇了声,委屈不已。她当年也最怕婆婆,现在虽然过了八年,但一进门就给她难堪,何阿秀实在不好受。为什么连个问好的开头也不美好?!这个婆婆当真是偏心到了家……
沈思思垂着眸,看着院子中疯跑的元宝金宝,冷笑一声,叫了大宝和四宝出来,道:“那两位是哥哥还是弟弟,怎的这么没教养?第一次上门竟然这么的发疯,二宝三宝呢,让他们出来,去守着自己的屋子,他们可是读书人,别被某些没教养的把书品气质给毁了,大宝,也别让他们进他们的屋子,免得毁坏了圣人之书……”
大宝和四宝急忙去了。
院子里四人听了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黄氏怒道:“你是哪个没教养的小子,竟敢这么说话,何氏,你教出来的好东西……竟然连声爷爷奶奶也不叫,这么的没教养,他还说谁没教养呢?!”
何阿秀急的脸都红了。
沈思思惊讶一笑,道:“……原来是爷爷奶奶啊,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进门不打招呼就这么冲撞起来,我倒是第一次见识了呢。爹,你说是吧?!”
说完沈思思咯咯笑了起来,目光挑衅的看向了黄氏,黄氏简直瞪不可遏起来,跳起来想要打人,钟根生却拉住了她,道:“娘,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现在还记得我们家孩子的名字吗?!娘,既然要回来过年,我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别闹的脸上都不好看,不然请爹娘和大哥大嫂出去,传出去可就是我不孝了……”
沈思思简直拍案叫绝,第一次发现钟根生竟然这么会说话。
黄氏一噎,怒道:“你说什么?!要赶我们出去?!”
钟根生淡淡的道:“这屋子可不是爹娘给的,老屋还在原地呢,要不爹娘和大哥大嫂去住老屋去,我记得八年前我们就分家了,爹娘把银子田地全给了大哥,也说要跟着大哥过的,娘亲口说过的,以后我们只要付一定量的赡养费就好,并不要我们给别的了,至于各自贫穷富贵也是我们的各自的造化了……”
钟元听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显然脸色不堪,最后竟又胀到通红。
黄氏一怒,噎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本想质问他明明好过了,却还是只是只付当年定的那么一丁点赡养费的,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她竟然变得没了立场。
黄氏只觉得这个儿子变得有些陌生,那个懦弱老实的钟根生去了哪里?!
天知道钟根生天天跟着沈思思到处历练,虽然人底子里还是老实的,人却灵活的多了,也不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