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通知了……”小李子道:“……估计很快就到了。”
徐公公无奈的道:“……原本也不想大半夜的去扰李大人的清梦,只是我没料到,皇上的生辰,竟然……我们若坐视不理,皇上他肯定能干坐着一夜,怎么能不管?……”
小李子朝御膳房看了一眼,看到皇上坐在灶台的小桌子旁边,脚边还有一些青菜杂物之类的东西,他一身龙袍,感觉十分违合,小李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上他,怎么一碰到关于宝嘉公主的事就,就……变得这么的……”小李子低声说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语气十分沮丧。
皇上本该坐在明亮的殿上,受百官朝拜的过生辰的,可是,他却选择一个人在这儿,面对回忆……
师徒两人都有点心疼,心中发酸的慌。两个人也不敢走进去打扰了他。
“告诉李大人前因后果了吗?!”徐公公低声问道。
“说了。”小李子低声道:“……我只让人传了话给李大人,说今天是皇上的生辰,皇上一直想吃一碗以前吃过的面……现在在御膳房。李大人十分精明,他是最清楚不过皇上和公主的事的,他应该一想就通透了,很快会来。”
过了不久,果然见李琛瑜两手拎着两坛酒过来了。外臣深夜进入内廷是于礼不合的,不过李琛瑜一直是个例外,连林阁老都没这个待遇,不过林阁老年纪大了,也熬不到晚上,一般有朝事也会白天都给解决了。
徐公公看过去,月色下,李大人一身月牙色白袍,十分的俊美放肆,不羁的很,这样的好颜色,又与皇上亲近,怪不得人人猜测,流言纷纷的以为李大人与成帝有什么呢。
其实这也不过是那些不知情的人的猜测,只有徐公公和小李子知道,成帝与李琛瑜之间什么也没有,有的只不过是共享一个人的回忆罢了。
不过,李大人受帝宠,这是公认的事实。
徐公公看他一来,眼中便是一喜,急忙迎了上去,道:“……李大人,你终于来了?!”
李琛瑜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的生辰,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了。”
宝嘉这是有多作孽,不过怪也怪成帝不肯放过自己。
“谁说不是呢,老奴心中也难受的紧。李大人,赶紧进去劝皇上出来吧……”徐公公道:“……这么呆在御膳房也不是办法,这样传出去,对皇上的名声多不好?!”
“嗯,我去劝劝……”李琛瑜也挺无奈,头疼的很,他进去以后,将两坛酒放在他的桌案前,淡笑着道:“皇上,既是生辰,不如不醉不归如何?!”
成帝这才回过神来,迷茫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无奈的笑着道:“……好,今晚与卿不醉不归……”
说完就抓起坛子,就地拍了泥封,就往嘴里倒。
李琛瑜看他这豪爽的样子,也挺无语,看他一口气喝了小半坛,也挺无奈,道:“……外面月色正好,难道要辜负了这美景?!呆在这儿做什么,乌七八糟的,去找个亭子喝吧……赏赏月,再弄几个小菜和点心,边喝边聊,如何?!”
“好……”成帝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来劝我的。只是,你又岂会真的嫌这儿乌七八糟,你以前不是帮过土妞洗菜切菜吗?!”
“她现在不是不在嘛,有她在我才不嫌,她不在,我才懒得碰这些……”李琛瑜笑着道:“……走吧,饶过自己,她又不在,你又何必呆在这种地方自伤自怜自艾……”
成帝一愣,苦笑一声,跟着他出来。
两个人真的找到了一个飞角亭,里面还有暖炉,安了纱櫉,又安了榻,倒也暖和。
李琛瑜笑着道:“这儿好,醉倒了还能就地休息,不用再被下人搬去宫中休息了……”
成帝一笑,道:“好……”
他让徐公公和小李子搬来了一个火炉,上面炖了锅子,还有几碟小菜,和干果水果糕点之类的。
亭子里点上了灯,立即就暖和了起来。
两人也无心吃东西,只是小小的啜着酒水。
成帝有心事,会看着月亮发呆,李琛瑜看他如此,不若主动去提沈思思,笑着道:“……她这个人,对家人最是关心了,也护短,虽身在异乡,但肯定记得皇上的生辰的,谁让你在思思的心里是个家人的身份,而我就不同了,她从来没问过,也没为我过过生辰,毫不关心我……哎……”
成帝倒被他给说笑了,眸中却带了水光和暖意,道:“……是吗?!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过几日探子回来了,上了折子,我们两人不是都知道了?!
李琛瑜笑而不答。
“她成了亲,不知道幸不幸福呢,不过她这样的人,那个太子,一定会很珍惜她的……”成帝笑着道。
而他,想要珍惜,却没这个机会。
上天真爱逗弄人。
李琛瑜没说话,好半天,才道:“……东原,现在结束乱局,他们本就是强国,现在人心一统,只怕不可小觑,绝对是大禹强敌。若无思思,东原现在也必不会如此安份,智帝一向对我大禹有吞并之心,他一向对中原也很觊觎,有思思在,也有太子拦一拦,相信大禹边疆至少能安份很久,多久说不定,得要看太子的意思了,不过穆泽宸此人还是不错的。智帝只此一子,只怕也会依着他的意思,哪怕有野心,智帝心中也还有些忌惮,虽已结束混乱局面,但他还是会训强兵良将,以思图谋的,我们大禹也要引以为戒……”
成帝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听李琛瑜夸东原太子,他心里也不是滋味,良久,才道:“……东原太子,人……真的很好?!”
“……嗯。是个信得过的人,对思思也一往情深。”李琛瑜诧异的看了一眼成帝,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这些。不过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他可不想成帝自欺欺人,到最后把自己折磨到病态。
成帝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酒,道:“这样……我多少能安心一些,想来他肯为她抵挡一击,以命相托,肯定也是很在乎她的……”
当时他听到沈思思遇险,真的吓的差点从龙椅上跌下来,脸色大变,待知道穆泽宸为他挡去了所有,他的心情真的十分复杂,有点庆幸,却也有点难受。
他知道,沈思思一定会有所表示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李琛瑜笑着道:“……思思想要的就是两国安宁,她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安宁是基础,她要做的才能在此基础上开展。我们虽然也希望如此,不过也不得不防,东原的智帝可真不容小觑啊,短短时间内,铁血手段,治的东原上下一心,这么大的事,朝野竟然毫无动乱,让外族也无空子可钻,此人之手腕非同一般,是个劲敌,估计也只有韩侯能挡一挡了,我们大禹有韩侯也是幸事,否则,大禹危矣,在韩侯在,智帝也会忌惮一二……”
若无韩侯,大禹估计也早已被还是穆王爷的智帝给攻破了边疆,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了。
成帝是知道李琛瑜是故意将话题从沈思思身上往韩骥身上引的。成帝也极领情,他知道李琛瑜是怕自己会钻牛角尖,越想越疼。
☆、第659章 刻骨
成帝感激,便也将思念压在心里,不再提东原和沈思思的事。
“……师父现在正在剿匪,这些草寇虽人少,但极散乱,要清除干净,还要费些功夫,其实这些人也是被迫无奈,若是大禹能给他们别的出路,他们也必不会落草为寇,大禹的摊子,真的太烂了……”成帝道。
“所以,皇上才要做一个好皇上啊,让大禹天下,没有草寇,没有乞丐,人人有所依傍,安居乐业……”李琛瑜笑着道。
成帝一笑,他知道这也是思思对他的期望。他一定,一定会做到的。不管是为自己,为了思思,还是为了天下百姓。
既坐其位,推不掉了,自是会谋其政。
李琛瑜笑着道:“其实皇上也不必多忧虑,因为不光臣会帮你,还有思思呢,她不会不管的。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开始,怎么可能会弃之不顾,思思这个人,怎么说呢,其实她对感情,可能跟我对感情一样,不是那么看重,我们所做的,都是在保护我们所关心的人,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以及应该做的事。”
成帝看着他。
对感情不看重。
“……为什么?!”成帝呢喃道。
因为我们都活过一世啊,谁活的那么长了,还会穷摇的为一个男人或女人要死要活啊。活得久就是没有激动,没有冲劲了,就是太理智。
不过李琛瑜当然不可能这么说,他只笑着道:“……因为我和思思可能对此不怎么在意吧,我和她,只有关心的人,和不关心的人之分,列入我们保护范围的,只要有能力,哪怕在死不辞,也是会护着对方的,皇上,很高兴,你都在思思和我的心中,你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是吗?”成帝抬头看月,呢喃着道:“……那东原太子呢,在她的心里是什么地位……”
爱人,还是亲人?!
若是爱人,他争无可争,可是,若是被保护的人,也许他还是可以争的,成帝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心里的希望,哪怕知道希望是极度的飘渺,她也只当他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可是,成帝觉得若是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了,他的心也会空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的思念一个人,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他知道此生,再也挥之不去了。
刻骨铭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爱着,成帝的心还是很平静,偶尔也会想任性,可是他知道她一向是个极理智的人,所以也怕若是真的有负于她所托,会让她失望,也并不敢任性,况且,为帝者,责任重于泰山。
成帝慢慢的啜着酒,眸中一片黯然苦涩,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李琛瑜也有点受不了了,就是这种默默的感觉,令他觉得十分压抑,成帝爱的太深太深了,因为太深,反而什么也表现不出来,只能黯然神伤,亲近的人才能发现他的悲伤。
李琛瑜看着成帝,他的爱,没那么激烈,很平淡的慢慢的累积成河,表现的方式也是淡然的,没有咆哮老天不公,没有整日以泪洗面,没有以酒麻痹自己,成帝只是淡淡的一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然后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思念她。
成帝的爱就像一朵花,经过时间的累积,慢慢开放,不放弃希望,不肯让花枯萎,只为了那个有心眷顾的人能看他一眼,怜之惜之……
这种感觉,真的让李琛瑜也有点难受。
这个皇上,哎。
李琛瑜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话。
有些想念,并不用说出来,这种氛围里,反而让人觉得这种深沉的东西,越发的浓烈。
甚至,他还能闻到芬芳。
成帝的确是太爱了,爱的越深,的确越是无法喧之于口。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放在心里十分珍贵,根本不舍得渲染的整个世界都知道。
这种自觉自发的帝王,反而更让人心疼。只因为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信守承诺的人。
夜色渐深。
成帝喝了不少,渐渐醉倒了,李琛瑜倒没有喝多,两坛酒,也有两斤多重,几乎都被成帝一个人喝光了。
他难得有这么放纵的一回,李琛瑜便也没拦他,成帝以往的确是太克制了。
扶着成帝躺到了榻上,李琛瑜看到他的龙袍上,还沾了不少的面粉碎屑,不禁轻叹一声。
徐公公和小李子也进来了,帮着李琛瑜将成帝的龙袍脱了下来,擦了手脸,然后紧紧的盖上棉被。
李琛瑜道:“……明天皇上休沐一天,通知百官,不上早朝了,皇上难得生辰,昨天喝醉了,自也难免,皇上一向克己勤政,相信百官也不会说什么。”
“……是。”徐公公应了一声,道:“……李大人,你还要出宫吗?!”
“我也将就在这儿休息一晚吧,不早了,你们师徒也下去休息吧,皇上在这儿也冷不着,免得搬动中反而冻着了,有宫廷侍卫在,不会有事……”李琛瑜道。
徐公公和小李子便应了一声,道:“……李大人,真是一个好人。”
李琛瑜笑着道:“……大家都不过是为了皇上好罢了。你们也是好人……”
徐公公有些感动,看了一眼两人,这才带着小李子走了。越是与李琛瑜相处,越是知道,他一点也不像京城流言中传说中的那样不羁狂放。
他精致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很真实的内心。
徐公公明显的感觉到他与别人对自己的尊重是完全不同的。旁人对徐公公是既敬又怕,但并没有多少尊重,因为他是残缺之身。但是李琛瑜不同,虽然他说话很直,有时候并不顾忌人的感受,但他对每个人都是真正的尊重,当然若是有鄙视和不喜欢的人,李琛瑜也会自觉的表现出来。
这是李琛瑜与那些朝臣最大的不同。
徐公公与小李子叹道:“……李大人,真是一个好人呐。”
若是旁人在,他们也不可能离成帝而去,但是李琛瑜在照顾成帝,师徒两人是可以彻底放心的,因为大家都是同样的人,都不过是为皇上好罢了。
其实本质上是相同的。
皇上有李大人这个朝臣相伴左右也是幸事。以后在史书上一定会成为帝臣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