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官道上飞驰过来几匹骏马,荡起一地灰尘,隔了半响才看到那漫天的灰尘里隐隐踱过一匹小马驹,虽说行的慢,但却精神得很。
小马驹上面载着一个带着瓜皮帽,神情痛苦的少年,他愣愣的望着前面已经不见了的人影,长叹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良镇,咧了咧嘴欢快的拍了拍马屁股,一鼓作气的朝前冲去。
大约半柱香后,看到慢慢行来,满脸菜色的百里询,清河撇着嘴嘟囔道:“就数他一个人慢,也不看看我们从旭阳城都出发几日了!”
封皓并不在与北汗大军对峙的旭阳城里,这封帅的圣旨也只得奔波到良郡再来颁布,随行大军和赵然都留在了旭阳城,只派了他们几人过来接封皓,百里询也死乞白赖的跟着来了。
“百里也算是有毅力了,咱们一路行得不慢,他能跟着已是极不错了,清河,你是不是对他存有偏见?”年俊端正了神色,看着在远处尽力赶着小马驹的百里,淡淡的回过头瞥了清河一眼。
清河一愣,不自在的转开了眼,呐呐的不说话了。
百里询看到前面等着的两人,凑到清河身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你们又等我了,良郡就在前面,你们先进去就成了。”
“现在边境巡卫极严,你又是个生面孔,若是被怀疑成奸细就坏了,反正良郡就在面前,我们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时间。”清河看着满脸歉意的少年,小声的回了一句。
百里询握着马缰的手一顿,神情立时变得欢快起来,他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摸着头上的瓜皮帽咧开嘴笑了起来。
“成了,一整天笑着你就不累啊,年俊,咱们进去吧。”清河被少年炫目的笑容弄得面色微红,急忙朝旁边的年俊使了个眼色挥着马鞭朝近在眼前的良郡奔去。
年俊扬扬眉跟在她身后,顺便把百里询马上的缰绳也一齐握在手里奔向了城里。
城里是战事刚完的紧张氛围,他们刚进城,领着一群伤兵在街上走过的周爽便瞧见了他们,急忙迎上前去,寒暄了片刻才知道他们是来颁帅印的,眨巴着一双牛眼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咱们石将军封帅了?”
年俊摇摇头,看到城里秩序谨然,丝毫不见北汗士兵兵临城下的恐慌感,拍了拍周爽的肩笑道:“帅印不是颁给石将军的,不过你现在出息了啊,这才一年都做到副将了。前几日不是说北汗军君临城下吗?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在军中时就是好友,如今时隔几年,更是相见甚欢,周爽哈哈一笑,开着玩笑道:“帅印既然不是颁给我们将军,那难不成是颁给我的?年俊,我跟你说,咱们军中这几个月倒是出了个奇才,这几场仗打得老周我那叫一个畅快啊,格老子的,最近咱们尽给北汗那群兔崽子下套子来着,这不,昨日才和城外的番人干了一场,大获全胜不说,还把对方的副将给捉住了,城外的北汗兵已经全部退走了,石将军正准备带着我们回旭阳城呢!”
年俊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问道:“谁这么厉害,居然能得你如此夸赞?”周爽是云州的悍将,上了战场还从来没有服过谁的。
“哦,那小子叫阿皓,是石将军的远方亲戚,据说是从京城里带回来的,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开口闭口就是‘姑姑’的让老周忒不爽了,你说一个大小子,怎么就像个断不了奶的小屁孩似的!”
站在一旁的清河和百里询眼一抽,直愣愣的看着这个大大咧咧的副将,把心底的瞬间升起的同情使劲压了下去。
“对了,你在京城呆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阿皓的家里人,他到底姓什么啊!”
“年大哥,清河姐姐,百里……你们怎么来了?”清朗的嗓音在街道另一头响起,清减了不少的少年把手里的匕首往腰间一插,顺着这边跑了过来。
少年□在外面的皮肤呈现硬朗的小麦色,一滴滴汗水自他额上滴了下来,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边,脸上满是惊喜。
“他姓封,至于他姑姑嘛,姓洛,这次云州战事的执帅者就是他。”清河笑眯眯的看着跑过来的封皓,把系在肩上为封皓准备好的包裹解下来,她抬头看着瞬间石化的周爽,心情大好的耸着肩笑了起来。
年俊无奈的看了偷笑的清河一眼,瞧着自远处跑来的封皓,面色也柔和了下来。
洛凡将北汗刚刚传来的消息放在宁渊的书桌上后便退了下去,宁渊拿出信函一看,挑了挑眉。
小皓竟然把石中的五万军士全部留在了良郡,就那么有把握可以胜得了玄禾?只是……玄禾陈兵旭阳二十万至今未动,到底是为了什么?等云州边防大定,他岂不是更加被动?
宁渊将信函放在桌上,看了看空旷的书房,觉得有些乏味起来,以前他们在的时候嫌他们吵,不在了又满身不自在,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天色还早,宁渊出府时没有通知任何人,待她独自一人走到回望桥底的时候,才堪堪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慢步走了上去。
漆黑的石桥一望到底,低沉的颜色瞧着便带了几分厚重,这桥一边连着皇城的渊阁,一边是从未踏足的回望楼,一阵幽香飘来,她挑挑眉转身朝回望楼走去。
一路走来极是安静,待走到阁楼近处时才听到里面瓷杯轻敲之声。
宁渊朝守在一旁的侍卫瞧了几眼,一个闪身闲步走了进去。
里面很空旷,只一人坐在里面小口的饮茶,外面守着的侍卫跟着跑了进来。坐着的人摆了摆手,他们才退了下去,但那些侍卫也不敢退得太远,如临大敌一般守在外面使劲瞪着宁渊。
站起身的玄衣帝王看着面前神色淡然的黑衣女子,握着茶盏的手抖了几抖,沉默了半响才咬牙道:“墨山主好雅致,难道今日也是赶着来告诫朕的?”
宁渊望着一旁摆着的还未开封的酒坛,淡淡道:“酒香飘数里,想来是宫里的密酒。你是一国天子,这么小气干什么?”
宣和帝被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噎了个够呛,沉着脸不言不语,眼底却极快的划过一道暗光。
宁渊伸手虚空一抬,桌上的酒坛便落入了她手里,还来不及开封,便听到一旁站着的封禄有些冷硬的声音。
“素来便闻墨山主从不欠人人情,喝了朕的酒,是否能答应朕的要求?”
宁渊看也不看他,只是朝他摆了摆手,道:“你说。”难得她今日无聊,可以花点时间和他玩玩,既然在这里守着她,想必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不知山主可知渊阁之中……”
宁渊听到这话,挑了挑眉等着宣和帝说下去,却听到外面陡然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
宣和帝看着闯进来的安四,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喝道:“何事?”
安四抬起头,全然不顾站在一旁的宁渊,向前拖了几步仓惶的回道:“陛下,京城十里外出现了北汗军队,前来报信的兰临守将说…说…兰临城已经被攻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闪人……俺会无视大家的怨念,继续停在欠抽的地方
54 临战
“你说什么?”宣和帝猛地跨上前几步,一把抓起瘫倒在地上的安四,厉声大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北汗大军远在云州,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附近!”
“是真的,陛下……守城的陈冲将军只来得及把口信报给奴才,就…牺牲了。”安四哆哆嗦嗦的回完这一句,低下了头。
他同样难以置信,若不是见到横死宫门前的陈冲,有谁会相信几十万北汗大军会如神兵一般出现在大宁国境内,并且直逼京师!
“北汗军有多少?”宣和帝双手拄着一旁的石桌,沉下了声音死死的盯住跪在地上的安四。
兰临城距宁都不过三日的路程,如今兰临城破……以北汗大军的行军速度,想必最多两日必会兵临城下,大宁传承几百年的国祚也许会消失殆尽,无论如何,宁都一定要保住。
“二十万。”
这句话一出,回望楼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原本怒气难遏的宣和帝也怔怔的回不过神来。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提高声音重复了一句:“二十万?”
二十万大军出现在大宁境内,怎么可能丝毫未被察觉,就算是神鬼之测也太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宣和帝陡然转过头朝宁渊看去,若是隐山插手其中的话……
宁渊朝盯着他的宣和帝撇了撇嘴,神情淡淡的:“不用想了,隐山要是真能将几十万大军移来移去,当初我也不会花七年时间陪在他身边了。”
宣和帝一听这话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心急一时失了方寸,刚才的猜测根本不可能。墨宁渊如今毕竟是洛家家主的身份,绝不会帮助北汗来灭掉大宁来自毁长城。
虽然暂时还弄不清北汗大军从何而来,但若是有墨宁渊相助……想到此处,宣和帝当即朝宁渊的方向走了几步,在安四诧异的眼神下微微一抬手:“山主,京城乃大宁国之根本,希望山主能……”
封禄略带恳求的话消失在宁渊似笑非笑的神情里,他乃一国之主,若非相求的是五百年前大宁的创始者,定不会说出如此作低伏小的话来,是以这话一出口,面上便带了涨红之色。
“我早就说过,不会卷入天下之争,你……忘了不成。”
懒洋洋的声音一出口就把宣和帝噎了个够呛,他定定的看着宁渊,眼一转落在了她手中抱着的酒坛上,压低了声音道:“山主不是从不欠人人情?”
宁渊轻笑一声,道:“不知陛下是听谁说的?”
这声反问极不像宁渊平常的神色,见她神情里带着几许调侃和揶揄,宣和帝一愣,回道:“书中所载。”
宁渊挑了挑眉,撕下了酒坛上的封条,慢条斯理的看着宣和帝,扬了扬眉:
“书中好歹也记载了我是一国元后,怎么没听你叫我一声老祖宗?更何况当年这句话只对封凌寒和百里瑞鸿才有效,怎么……你想当个死了几百年的人不成?”
安四头一缩,不敢去看宣和帝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心里一个劲的回想刚才宁渊说出的话,怔怔的有些转不过弯来。
宣和帝看着面前懒散站着的黑衣女子,猛然回想起当年史册中虽是记载过墨宁渊重诺守信,可是…守信的对象的确未涉及旁人。
“宁都乃山主所建,封禄猜想山主定是不会见它一夕尽毁。如今京城禁军不过五万,调拨其他地方兵力也需要时日。若是山主不加以援手……”
“大宁存亡,与我何干?”
宁渊淡淡的看了封禄一眼,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抱着酒坛转身朝外走去,步履利落,不见半点犹疑。
天佑数万年历史里沉浮起落的王朝难以计数,盛衰之理本为天命,自她重活一世,这大宁于她早就无半点干系了,若是封凌寒和百里瑞鸿还在,她的确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宁毁于一旦,但如今……
安四怔怔的跪在地上听着两人匪夷所思的对话,感觉到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山主…太祖…难道她是……他抬起头小心的朝宣和帝看了一眼,见宣和帝脸上明显僵硬的神色,掩下了心中所思小声的唤道:“陛下,刚才陈将军带血一路入皇城,现在想必京中百姓都已经知道了,若是不及早做准备,奴才恐怕宁都会大乱啊!”
陈冲一身染血进城,亡于泰安门前,现在北汗大军危逼宁都的传言恐怕早就在京都里传开了。
宣和帝闻言肃然,略一闭眼沉吟道:“安四,宣平王、宣王入宫,封锁城门,随朕回宫。”
御书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平王听到消息时在府里正是焦躁难耐,接到宣和帝宣他入宫的圣旨时还惊了一回,等听到来人说封显一同被宣入皇宫后才缓下气来。
北汗大军危逼宁都,就算是两百年前的灭国之难,都不曾到过如此地步。
封显也是一脸郑重,他瞧了面色有些古怪的封辛一眼,朝坐于上首的宣和帝道:“父皇,云州离京城远隔千里,北汗大军到底是如何入我大宁国境的?”
这的确是如今最为迫切的问题,若是不弄清楚北汗人入大宁的渠道,就算是这次可以抵御外敌,也难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现在还不知道,云州布防极严,他们不可能从那里入大宁,除非……”宣和帝看着案桌上铺陈的地图,眉头紧缩,指着其中一处道:“除非是从这里进入。”
封显闻之一愣,急忙走上前两步,看着宣和帝指着的地方,惊讶的回道:“父皇,这怎么可能,雅安雪山高余数千米,极少有人能攀越,更何况是二十万大军!”
封辛闻之也露出赞同的神色来,觉得宣和帝有些情急失常了。雅安雪峰处于北汗和大宁的交界处,自天佑大陆存在起便一直伫立,高达千米,攀爬需要数月。更何况雪山上没有任何可供生存的物种,就算是武艺极高强之人也甚少涉足那里,几千年来一直被视为天险。
宣和帝摆摆手,盯着封辛神情里现出几许厉色来:“这个先放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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