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寻他们了,师父保重,待我回来,定会抱个美娇娘给您。”
他嘻嘻哈哈的朝外跑,倒惹得宁渊弯起了眉角,这家伙,和当初的瑞鸿真是两个极端的性子,云州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等他回来,应该能有瑞鸿几分风采了。
洛家人出征在大宁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只要漠北硝烟起,洛家的人定会赶赴战场。但是时隔十六年的旗帜再次在京城里拉起的时候,赶着去看热闹的百姓还是湿了眼眶。
斗志高昂的士兵,铁血刚硬的战戟,殷红鲜艳的旗帜,还有不怒自威的将军。
延绵数里的队伍经过午阳门的时候,喝彩锣鼓声震天,挺直了脊背的军士默看了一眼身后的故土和亲人,慢慢的跟着远征的部队远行漠北。
这一战,不知生死,马革裹尸之日,便是回归故里之时。
围着的人慢慢散开,但仍有不少望着远行军的百姓迟迟不愿挪开眼。
这场战争也许是北汗挑起,也许并非百姓所愿,也许会为出征的将士带来荣光,也许会让大宁再次威震天佑,可同样也会带来无法避免的牺牲和死亡,悲伤和遗憾。
宁渊站在城头上,长长的披风拖了一地,洛凡站在她身后,沉着眼望着远去的队伍,眼眯了眯露出几分惆怅来。他转眼看着从城头上走过来的人,眼底划过几分惊叹,暗自退了下去。
“若是三年前有人告诉我,墨宁渊会对着远征军悲伤春秋,我还真的不信。”
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穿透心神的笑意,宁渊眯着眼,慢慢回过了身。
云州良郡。
城外三里远驻守着遮天蔽日的北汗军,叫阵辱骂声不停的从里面传出来。其中一顶帐篷格外华丽,自从三日前北汗军将里面关着的人拉出来示众后大宁的将士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成日里红着眼争相请战。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大宁的瑜阳公主,并没有和北汗中军一起,而是不知为何被玄禾送到了良郡城外。
守城的副将站在城门上朝下面吐了口痰,转过身看到在地上涂涂画画的少年,灌了一口酒喊道:“阿皓,你在地上画什么呢?这些格老子的北汗人,上次奇袭不成,这次居然把公主给绑到咱们良郡来了,呸,真是下作。”
漫天的风沙吹过,刮得发黄的旗帜不停的晃荡,也让副将的声音多了几分粗犷之意。
封皓抬起头‘嘿嘿’一笑:“周大哥,我昨日出城勘探了一下周围的地势,你去把石将军叫来,咱们演练演练,好让他们吃个闷亏。”
周爽在封皓肩头拍了拍,一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臭小子,多读了几本书就是好啊!你爹娘真是有远见,看你才来几个月,都当上千夫长了。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这都是谁教你的?你这出息,啧啧,在咱们云州还真是头一份啊!”
封皓愣愣神,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宁渊和那些厚得可以堆满书桌的洛家《战书》,翘着眉眼晶亮晶亮的:“是我姑姑教的。”
封皓入云州并没有以真名现于人前,而是装成了石将军远房的亲戚,但他在三个月里屡立奇功,升到这个位子也让人心服口服。
周爽瞧着封皓那股欢快劲,‘哼’了一声打击道:“就是你这身板不行,你说我都这么训练了,你咋还是不够瘦呢?”
其实封皓比起刚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已经依稀可见清秀俊逸的面貌了,连石将军都觉得是不是操练得过狠了,偏这周副将口无遮拦惯了,一个不留神就喜欢拿这事打趣他。
封皓不骄不躁的瞥了他一眼,神气的喊了一声:“我姑姑说了她不介意。”
十足的小孩子样,可偏偏对敌的时候又是个小煞星,狡猾得很。转身去请石将军的周爽听到身后的这声叫唤,脚一踉跄差点摔倒,这小子,哪里来的怪胎!
他这姑姑到底是个什么活神仙,说的话这家伙跟奉着圣旨似的,下次有机会老周定是要好好的和她切磋切磋,让他瞧瞧咱们云州儿郎的厉害!
52 帝星
宣王府里一片静谧,自从封显因北汗皇子元硕身亡后便一直被拘在府里,整个王府安静森严得有些异常。
书房外站得笔直的侍卫个个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院子里争锋相对的两位主母。院子里剑拔弩张,颇有些狭路相逢的味道,但对守护书房的侍卫来说,这一幕实在算不上惊奇了,毕竟每日上演的戏码就算是再精彩也有腻味的时候。
身着锦衣华裙的女子站在前端,神情刚硬,横挑的秀眉英武大气,她朝旁边娴静站着、一语不发的女子看了一眼,眉一扬便带了几分倨傲不屑出来。
“白妹妹,王爷偶染小疾罢了,你成天在府里摆着这么一副丧气脸,像个什么样子!”郑熙琳面色不愈的看着娇娇柔柔的白芊芊,冷哼了一声。
府里虽说同时迎娶了两位侧妃,但安国公府比户部尚书高了不止一筹,是以大婚后封显便把做主的权利交给郑熙琳了。
但是论到承宠,白芊芊却明显要比郑熙琳多上一些,这样两碗水端平,宣王府里除了二人不时的口角之争外,倒也掀不起大风浪来。
白芊芊脸色涨得通红,身子抖了两抖就要朝身边的丫头倒下,她眼里盈着泪水,翘了翘纤长的睫毛,梨花带雨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这幅样子要是落在怜香惜玉的人眼里定是会多加几分色彩,只可惜现在整个院子里除了站得笔直的侍卫,便只有横眉冷对的郑熙琳了。
“别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活像我欺辱了你一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大哥在外面做的那些好事都被御史告到陛下面前了,你还有脸来这里?”
郑熙琳是安国公府的嫡女,自小喜欢舞刀弄棍,与性子温雅的平王妃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再加上被安国公两夫妇娇养着长大,性子里更是带着寻常大家小姐难得的淳朴之气。她向来瞧不上娇柔做作的白芊芊,一同被赐到宣王府为侧妃后这种讨厌更是直接演变成了厌恶,两人一向针尖对麦芒,这次好不容易白府的公子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她便愈加刚硬起来,说起话来也不留半点颜面。
白芊芊脸色一百,瞧见书房的窗户边似有人影挪用,精神一震,忙敛下了眼中的不愤,低下头作低伏小道:“姐姐,妹妹不似你出自高门大阀,一出了事就有些无主,家兄不过是被人诬陷才会惹上这种是非,王爷定会论明是非曲直,你若是不信,不如让王爷来评评理。”
这话一出口,全是指责郑熙琳仗势欺人的弦外之音,郑熙琳翘眉一瞪,盯着百芊芊说不出话来,谁不知道王爷自从被拘在家里后极少出过书房,她们二人至今难见一面,如今要她触着霉头去请,岂不是在害她?
“王爷事忙,既然妹妹也说安国公府是高门贵阀,令兄强抢民女的事我也可以替他摆平,过几日我请爹爹过府一趟,全了妹妹的心事好了。”
身为户部尚书的嫡女,白芊芊在家里也是被父母千疼白疼的,进了宣王府后却一直被安国公府的嫡女打压,一时忍不住,看着转头抬脚欲走的郑熙琳,嘲讽的抬起了眼:“姐姐何必如此着急,洛小姐素来极重名声,等几日若是她进了府做了主母,定会为小妹主持公道的。”
洛家女嫁入宣王府近日虽未被提及,但到底也是悬在郑熙琳和白芊芊心底的一根刺,毕竟大宁上下除了洛宁渊,实在难以找到家世比她们更好的贵女了,可这宣王妃到底还是有人来当的。
不过郑熙琳这么猖狂,她倒是不介意来刺刺她,免得她以为这天下女子,就数她安国公府的小姐举世无双了。
那洛宁渊她可是瞧见过的,容貌先不说,就那张狂霸道的性子,也足够郑熙琳好看的。
郑熙琳脚步顿了顿,脸色有些发白,转过眼狠狠的瞪了白芊芊一眼后踩着大步走出了院子。白芊芊朝书房看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在了纹丝不动的守卫身上转了转,眼底露出几分遗憾,叹了口气也跟着退了出去。
如今宣王府风声鹤唳,若不是郑熙琳每日都在书房外面侯着,她还真是不愿意来这自讨没趣。
若是里面的人不能得登大宝,尚书府一门都只剩灭顶之灾。
“你的这两个侧妃还挺有趣的,一个性子高傲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主,一个看着柔弱却绵里藏针,句句诛心。”欢快得有些看好戏的声音悠悠的在书房边上的窗户旁响起,端着茶杯闭着眼躺在木椅上的封显挑了挑眉,暗沉的眉宇间难得的显出了几分惊喜来。
他抬眼看着挂在窗户上的少女,轻笑道:“莫西,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听人墙角了?”
莫西眨眨眼,一翻身就进了书房,几步便跳到封显面前,拿起桌上的糕点放在嘴里抿了抿,露出几分促狭之色来:“我要是不这样,你肯定不会说实话,定会编个合家美满的谎言来骗我。这两个女人还真是有趣,明明都恨不得掐死对方,却偏偏还摆出个温婉贤良的模样来,你们大宁的女子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封显摇了摇头,眼底尽是愉悦:“皇城里尽是这些,但也有例外的。京城比不得东界的悠哉日子,我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就足够我烧高香了。你和先生一入京城我便知道了,只是……你们为何会在花会的时候去见洛宁渊?她和隐山有关系吗?”
这句话他老早就想问了,当初入东界时误闯隐山结界,幸得在山脚乱晃的莫西相救他才能活着回来,这些年若不是司宣阳教了他护身功法,恐怕他早就丧生在平王派去的刺客手中了。
隐山之人素来无欲无求,他当初离开东界时也不是没向司宣阳寻求帮助,只可惜司宣阳曾说过隐山一日无主,就决计不再卷入天下之争。而他从莫西口里得知隐山之主已经空了很多年了,至于原因,就连她也不知道,这才让他歇了寻求隐山帮助的心思。
如今北汗虽说传出有隐山相助,但他明白选择北汗的并不是隐山,而是叛出隐山的墨玄玉。
当初他识得莫西时,墨玄玉还未入隐山,是以他知道墨玄玉的存在,但墨玄玉却并不知道大宁皇子也有入过隐山的。
“这个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今日洛家军出征,先生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瞧着无事就来见见你,不曾想你府里还真是精彩。听先生说瑜阳如今在北汗手里,你打算怎么办?”
隐山不入天下之争,她自然也不能把瑜阳给救回来,但她知道封显极是疼爱这个胞妹,放心不下,自是要问问。
封显眼底的愉悦一敛,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起来:“元硕之死根本与我无关,北汗王居然将瑜阳压赴战场,实在可恨。我派出的死士入北汗数日,一直找不到任何机会,刚刚传来了消息,说瑜阳并不在玄禾身边,想必他们另有所求,如今我出不得京城,只得等找到瑜阳再说。”
距离太子册封只有一个多月了,若是他不能登上太子之位,到时候别说是瑜阳,就算是他和母妃,待到宣和帝驾崩后,也只有埋骨皇城这一途了。
莫西抿着唇不做声,看着略显惆怅的封显,咬了咬牙问道:“当初你出东界回京时先生说过,你是九五之尊的王者之像,还记得吗?”
封显点点头,眼底升起几抹神采来,他相信司宣阳应该在暗地里帮过他,要不然一个离京数年的皇子,就算是有宣和帝暗中相帮,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有这么多的助力与扎根京城十数年的平王相拼。更何况,有些军中的助力实在来得太为离奇了。
看着莫西脸色有些犹疑,封显坐起了身,略显不惑的问道:“莫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隐山中人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莫西这么愁闷的神色,还真是头一遭。
“封显,先生日前算了一卦,说……大宁帝星如今有两颗,并且都在京师之中。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莫西匆匆忙忙的说了这一句,翻了个身就遛出了书房。封显留之不及,手拉了拉只堪堪拂过莫西挽袖的一角。他提起神,看着少女瞬间不见的身影,眯着眼轻轻扣起木椅上的一角沉思起来。
第二颗帝星?司宣阳说的绝对不是封辛那些皇室兄弟,否则他没有必要让莫西专门走这一遭。
帝星……如今才现大宁京城,也就是说并非是现在的大宁京城皇室中人,那只有……想到幼时曾无意听到过的一个传言,封显猛地站起身喊道:“齐安。”
黑色人影突兀出现在书房内,半膝跪地,不声不语,形如鬼魅。
“你去查一查当初父皇派去处理宣德太子的人是谁?太子一脉是不是还有幸存者?”黑影一愣,但还是点点头迅速隐去了踪迹。
封显幼时于宫中曾在一偶然机会中得知当初的宣德太子也许还有后人留在世上,但却并未花过过多心神在这件事上。一来当初他年纪尚小,二来近些年来并未有丝毫关于宣德太子一脉的消息,也就渐渐淡忘了。
毕竟若是宣德太子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