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皓这小子还真是一说一个准,果然提起百里这丫头就会安静下来,制她聒噪正好。
清河脸色一变,急忙眼观鼻口观心低下头装死,看过不要脸,就没看过那么不要脸,说出来也是个世家公子,居然敢在洛府门外撒泼,想到那日百里询居然扯着嗓子在洛府门外喊她名字,清河脸都有些发绿迹象。
“小姐,我还有事,先下去了,您放心,叶公子马上就回来了,您别挂心。”她匆匆忙忙往外赶,临走还不知死活丢了一句。
宁渊看了看天色,瞧着也该是百里每天来报道时候了,轻笑着拿起桌上茶盅抿了一口。
京城里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即将和亲瑜阳身上,就好像所有人都似乎选择性遗忘了隐山入世事情一样,宁渊失笑摇摇头,双手交叉撑住下颚眯起了眼。
闹出那么大动静,她确不知道现在掌管隐山人到底要干些什么,只不过隐山过去几千年历史里还真是没出现过这么勤快掌管者,因为一旦启动幻阵,开阵者必须耗费三个月时间来修补阵法。
隐山方圆百里阵法是初代隐山之主耗时将近百年才完成,但启动阵法却简单得多,每一个从隐山出来人都是打开了守护阵法才能出来,但像这次一样却从未有过。
这世上并没有毫无后果之事,哪怕是隐山也不例外。阵法完全大开,甚至是动用幻境之阵生出了那些幻象,隐山所有守护阵法将只能维持半年,半年之后,若是没有修补,隐山将成为众矢之。
宁渊摇摇头,还没有哪个隐山掌管者会蠢到这种地步,只不过既然他们选择了入世,那新掌管者一定也抽取了暗谷里试炼题目,她好奇挑挑眉,要是如她当初一样抽到那么费神题目,倒真是亏大了。
北汗探子会阵法,应该是隐山人泄漏出去,如果是这样,那他们选择一方是……北汗?
还未定神,窸窸窣窣脚步声已经近到了身边,看着明显瘦了一圈封皓,宁渊便满意起来,清河看着不妥当,操练人倒是极好,要是把她送到云州大营,倒是个适合人选。
“姑姑。”封皓扭捏走过来,声音期期艾艾。
宁渊叹口气,这性子要是一起改了就好了。
“何事?”
“《战书》七卷我都看完了,我想回去看看祖母。”
“都看完了?”宁渊有些诧异,才不过一个半月而已,当初她以为封皓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做到,才会对长公主许下两个月约定。这孩子,也许远比她想象更加聪慧。
“恩。”封皓点点头,搓着手指道:“我还从未离开祖母这么久,想回去看看她……”
“也好。”宁渊朝天色看了一眼道:“我让年俊备车送你……”
“姑姑……”封皓打断了宁渊吩咐,叫住了她,犹疑了好一阵才小声开口:“我想让您去一趟公主府。”
宁渊打量了封皓一眼,看着低下头神色惊慌封皓,眯起了眼。
昭言长公主三十几年来对洛家人避而不见想必他是知道,当初种种因由封皓肯定明白,恐怕长公主心结已经压了三十几年了……不过是个垂暮老人罢了。
想至此,宁渊叹了口气,摸了摸他头道:“你去通知清河,我们一起去。”
封皓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错愕:“姑姑,你真……”
“快去准备吧,要是磨蹭下去,时间就真不早了。”
封皓应了一声马上朝外跑去,圆溜溜身子头一次跑得轻快,宁渊看着他背影,唇角扬了起来。
长公主府门外,清河看着先跑进去报信封皓,脸色有些怪异:“小姐,您真要见长公主?”
当初洛家和昭言长公主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
宁渊撑着下颚摆摆手:“去,把暗格里收着棋盘拿出来,我们对一盘。”
清河瞬间苦下了脸,忙抽出一本书,端出了几碟点心道:“小姐,我可下不赢你。”她看着宁渊一副倒下又要睡架势,挠了挠头:“那,您是不准备进去了。”
宁渊眯着眼淡淡道:“她不会见我。”
清河愣了愣神,面色有些疑惑:“为什么?长公主不是一直想把当初事做个了断吗?”
宁渊朝清河看了一眼,拇指轻轻扣了扣小桌:“当初我把封皓接走时候其实就是对两家事做过了断了。”她慢慢收住声,神情有些悠远:“况且,我见不见她根本没用,祖父、祖母早就过世了,她真正要避洛家人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避着,只不过是谨守对祖父承诺罢了。她既然不想打破,我又何必勉强。”
“可是,您来见她是……?”
“封皓那孩子至孝,我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已,况且,这应该是他们祖孙俩最后一次见面了。”
清河拿着糕点往嘴里塞手一顿,神情颇为震惊:“小姐,怎么会?”
宁渊摇头不语,朝窗外看去,金碧辉煌长公主府肃穆端庄,但却冷清无比。若是封皓要回到洛家,长公主就必须二则其一,是长公主之尊还是……
果然,片刻后长公主府管家匆匆从府内走出,躬身向宁渊回禀了长公主因病卧床难以见面理由,并承诺不日会送封皓回洛家。
清河朝她家小姐感慨看了一眼,忙朝年俊摆摆手,马车慢慢驶离了长公主府门前。
大门内,封皓牵着长公主衣摆,神情有些沮丧:“祖母,您为什么不见姑姑?”
长公主摸了摸封皓额头,长叹了一声慢慢道:“皓儿,洛家大小姐是个聪明人,我不见她最好,她知道原因。你长大了,我也就安心了。”
封皓听着长公主长长叹息,安静站在一旁,牵起长公主手紧紧握住,漆黑眼定定望着那辆走远马车长久不语。
他不是不知道这一趟回来意义,只不过是想在走之前了却掉祖母一生心结而已。只是,很可惜,即便是人事全非,岁月流转,祖母也走不出当初往事,也许从洛将军阵亡漠北那一刻开始,她一生结局就已经是注定了。
军马齐行声音在大街另一头传来,清河掀开马车帏布朝外望去,惊呼一声:“小姐,快看,是叶公子,看来他们回来得挺快。”
宁渊闻言抬头朝外望去,远远官道上,百姓避很远,威武仪仗队铺陈数里,配着长刀士兵慢慢走来,雄武威壮。
骑在骏马上一身盔甲青年格外打眼,漆黑长剑别在他腰间有种低沉铁血意味在慢慢蔓延。宁渊转眼朝叶韩身边人看去,神情一暗,头戴毡帽男子一身绒服,眼神深邃坚毅,浑身上下有种蛮荒气息,看样子应该是北汗三皇子元硕无疑。
她头一低正准备垂下,却听到清河陡然惊呼:“小姐,快看,那个是……没什么,没什么,小姐您不用看了。”清河急忙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失措,看向宁渊神色更是有些尴尬。
宁渊诧异挑挑眉,循着清河视线望了过去,神情微微一怔。
一匹白马慢慢从队伍尾端行了过来,坐在上面女子一身纯白长袍,浅浅挽着个双髻,墨黑碎簪弯在黑发上,远远望去浅淡而明媚。她对着叶韩说了几句话,眼神纯澈,但却静美大方,给人一种高远出尘之感。
只是,却不知为何在宁渊看来有些怪异感觉。
像是有感应般,本来应付那白衣女子青年眉色轻皱朝这边看来,眼神陡然焕发出炫目神采,宁渊看着已被撞见,轻轻点了一下便垂下了头。
“走吧。”宁渊轻声吩咐了一句,年俊正准备掉转车头,和北汗迎亲使者在一条街道上相遇,还是躲开好,免得途惹事端,他抬起手却在看到对面骑在马上青年手上动作时停了下来。
宁渊闭着眼隔了半响也没感觉到马车在行走,她抬起头,睁开眼便看到清河一脸呆滞望向窗外,她挑了挑眉重新朝外看去,合着书卷手一顿,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安静街道上,一身戎装青年独立队前,单手挥向右侧,领军统领向右一闪,整个仪仗队瞬间被分成了两半,尽管他们其中不乏北汗军士,但却因在进城前被告知暂时听从大宁统领指挥也只得循着大宁将士退了开来。等坐在马上元硕察觉到不对准备号令时却是有些迟了,他转头朝叶韩望去,却看到马上青年根本无暇顾及于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宁渊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年俊,过去。”
年俊扬了扬手里缰绳,声音轻快答道:“是,小姐。”骏马陡然长嘶声音都压不住他嘴里轻笑,清河放下了帏布,摸了摸下巴朝宁渊看去,见宁渊仍是一副淡淡神情,便眯着眼睛不再做声。
漆黑骏马神气从长长官道上慢慢走过,金灿灿黄金马车夺目晃眼。有些猜到详情百姓已经开始凑成堆小声议论起来,眼底全是愉悦高兴之色。
元硕静静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盯着叶韩危险眯起了双眼:“叶将军,里面人到底是谁?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本王躬身让路!想必大宁皇帝陛下也很有兴趣知道。”
他刚才瞥到里面隐隐像是坐着一个女子,就算是大宁公主,也当不起他北汗皇子让开这条路。叶韩若是敢欺瞒他……
叶韩朝走远马车看了一眼,隔了半响才转过头勾起嘴角笑眯眯说道:“齐王爷,马车里人姓……洛。”
36 现迹
宣和帝在迎亲使团进京当日准备了盛大宴会,并于第二日在朝堂上宣布一个月后瑜阳和亲北汗。日子一定,朝堂上大臣都松了一口气,自从瑜阳公主和亲北汗圣旨颁下后,宣王近半个月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再加上本就阴鹫低沉平王,大宁近日朝堂就如冬九腊月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宣王因胞妹即将和亲北汗脸色不愈倒是可以理解,而平王周身气压低沉缘由就更是颇为让人玩味了。自从数月前围场一战后,洛家名声扶摇直上,甚至比当年满门皆在时毫不逊色,平王数次求见不得其门而入传闻也闹得街知巷闻。
是以为了不触平王霉头,最近朝上大臣大多是能躲就躲,但也有例外,譬如平王妃父亲——安公郑刚则是对平王吹胡子瞪眼,脸色都快摆到圣驾面前了。
安公一门虽说承爵祖上福荫,但近些年来家中子弟颇为争气,安公郑刚胞弟更是一品封疆大吏,胞妹早就位列四妃之一,颇得圣宠。
这一门在整个公爵世家多靠祖荫过活现状下可是极出挑,当初平王为了娶到安公府嫡长女费了不少心思。再加上郑刚幼时曾是宣和帝伴读,与天家情分就更是不一样,这些年来一直富贵满门,但安公是个聪明人,安公府也一直谨守臣子本分,是以颇得宣和帝倚重。
如此强大外戚本就难求,平王居然还要染指洛家兵权。如今他一日三次朝洛府跑,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要说家门,安公府也不低于洛家,自家闺女沦为京城笑柄,一向性子耿直郑刚看这个皇子女婿那真就是横竖不对眼了。
但君臣有别,这一口气咽不下去,就只能病了,虽说不知道这病到底是真是假,但样子倒是做了个实成。太医是一个接一个被请进公府,成效倒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不,才刚过七日,宣和帝赐下赏赐就如流水一般进入了公府,平王闻讯之后更是连洛府门口都绕着走,平王妃也赶回了公府侍疾。也因为这样,洛府门前车水马龙倒是真淡了下来。
“爹,林太医说您肝火旺盛,脾胃不好,这都什么天气了,您还喝这么烈酒?”平王妃朝坐在炕上老者娇喝了几声,神情有些埋怨。
“哎,我这不是为你出气嘛!现在出又出不去,躺又躺不下,找点乐子还不成啊!”精神看起来倍儿棒安公捋了捋胡子,满脸不乐意。
“您要不是装病,哪来这么些麻烦事,陛下送来补品都快把库房给堆满了,您这病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再者王爷也是为了大位着想,他是知会过女儿,您这么一来,到让女儿难做人了。”
郑刚看着面色倨傲长女,叹了一口气:“哎,当初我以为他是个敦厚,又是当朝皇长子,你嫁过去就算不能坐拥后位,至少也能夫妻和睦,如今看来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我这还没死呢,他就把念头动到洛家小姐身上去了,真当我们安公府是面揉。”
“爹……”平王妃垂下了头,手心锦帕握得死紧,隔了半响才翘着眉道:“您也甭瞒我了,我想您这次装病是陛下意思吧?”
郑刚一愣,看向自家闺女神情有些惊愕,眼也眯了起来:“这是谁告诉你?平王爷?”
“我猜。”平王妃拂了拂额边头发,慢慢道:“陛下这么做也就是变相告诉了王爷他对您重视,逼得王爷不再或是不敢去洛府,对吧?”
郑刚朝平王妃瞥了一眼,含含糊糊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好好当你平王妃就是了,我这个做爹还能坑你不成。”
“爹,我听母亲说三妹已经到了议亲年纪了,您给她说是什么人家?家世低了可不行。”
郑刚握住酒杯手一顿,望向长女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他慢慢放下杯子道:“你觉得……九王爷怎么样?”
“爹!”平王妃脸色有些惊惶,许是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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