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扶起张君义,慢慢为他输入一些内力。
“王爷,不可啊,您的伤这么重,不可以再输内力给别人。”一侍卫道。
“我没事,我要暂时护住他的心脉。”寒玉嘴上说着,只坚持了一会儿也软到在马车上。他身上多处箭伤,伤势也非(http://。。)常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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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县城门忽开,一男子飞马向远处夜色中驰去,看那神情,又痛又担心,恨不得立时赶到某处。他的神情没有持续一会儿,因为前方一小队人马已簇拥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男子飞身而起,已稳稳落在马车上,一行护卫的众人居然没人阻拦。
“王爷……”来人跪在马车内,泪眼婆娑,望着寒玉再无一声。
寒玉微微吃惊道:“赵谅?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去京城吗?”来人正是寒玉身边最得力的随身侍卫赵谅。
赵谅道:“属下听得景县被攻破,恐王爷这边有失,故而星夜赶来。”
“胡闹!京城那里怎么办?”寒玉怒道。
“王爷放心,诸事已按王爷吩咐安排妥当,我已交代国盛暂代我行事。王爷的伤……王爷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那语气里隐隐有着不满。
寒玉叹口气道:“你真是……可有夜枫的消息?”
赵谅道:“忠王已带兵与鲁王会和,估计两日后就会与北周轻骑会战。属下来时已传书给上阳旧部,要他们秘密派兵增援。”
寒玉点点头,望了望昏睡中的张君义道:“赵谅,你速去淮南,接依依过来。”
“玉姑娘?她就在澧县。”
“什么?”
“属下来时先去了淮南,没见着王爷;不过听说玉姑娘已联络一批医者前来澧县为将士们治伤,怕是昨日里已经到了。属下快马到了澧县,原本想见了王爷后告知王爷的,不想听说王爷去北周军营放火烧粮……王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话未说完,已被寒玉打断,“唉,自从你娶了秋凤,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我真是怀疑你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赵谅!”
“我……”赵谅委屈地撇撇嘴,没有吭声。没办法啊,秋凤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他为了讨秋凤欢心,可是没少练习嘴皮子。
回到澧县,赵谅一边派人去找子怡,一边安排人忙着给受伤的两人换药、煎药,寒玉疲累之极,可一想到依依若是见到张君义的那份情景,不由心下黯然,竟无法睡着。
子怡被带来时,完全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形。她从来没想过寒玉有一天会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在她的眼里心里,寒玉从来都是那样玉树临风的一个人,嘴角挂着的是他淡淡的、柔柔的笑。现在看到他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子怡的大脑一下子就懵了,望着寒玉竟不知要做什么。
寒玉微微一笑,眼里是说不出的疲惫,“傻丫头,愣什么?”
子怡眼里瞬间潮湿,“影哥哥,你怎么了?”
反应过来的子怡冲过去,一把掀开寒玉身上的薄被,寒玉上身裹着密密的白布,许多地方还隐隐渗着血迹。
子怡惊恐地望着寒玉,颤声道:“影哥哥,你……好痛是不是?”
寒玉伸手握住子怡的手,勉强笑笑道:“依依,我没事,真的。依依,君义……君义他……受了伤……”
子怡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向寒玉。
寒玉不再看着子怡,艰难地说道:“君义在隔壁,你去看看他。”
看着寒玉忽然转过脸去,子怡心里突地一跳,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子怡轻轻为寒玉捻好被角,向隔壁走去。她的脚步有些迟缓,她有些怕……
张君义像上次在夜君山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同的是,上次的他满身血污,众人都忙着给他治伤。而这次他身上很干净,伤口都处理的很好。子怡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手,把着脉。
轻轻打开张君义的衣衫,子怡看到那层层叠叠缠绕着的白布之上,插着五根银针。又是银针护心?子怡咧咧嘴,一行眼泪落了下来。
缓缓坐上床,抱起张君义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子怡拿出随身的银针在张君义的头顶上施了几针,然后她就这么坐着,抱着他,口中喃喃着说着什么,任眼泪不停滴落,打在他的脸上。
她低头,吻着他的眼,他的眼睛一向很漂亮,圆圆的,乌黑乌黑的眼珠看着就讨人喜http://。345wx。欢,可她从未吻过。现在,她多想再看看那眼睛。她看向他的鼻,直挺秀美,还有那唇,唉,他总是这样,紧紧抿着,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不像君生,总是弯着唇,一副乖巧的样子。
子怡伸手,细细描绘怀中人的脸,他的皮肤原来是这般细腻,她从未这样摸过。子怡望着张君义,喃喃道:“君义,你睁开眼,看看我,我知道你一定想看我的。”
子怡再吻上去,用舌尖轻轻舔那眼,那睫毛动了动,就忽然打开了。
子怡含着泪笑了,是了,她知道他一直等着她,他一定还想再看到自己。
那眼睛望向子怡,有的是惊讶,是欣喜,是无奈、是留恋。他想动一动身子,想抱着她,可是他却没力气抬手,子怡察觉到他想做什么,把他抱得更紧。
他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子怡低下头,吻向他的唇,他的唇有些干,子怡细心润湿了。
回看张君义,子怡微微笑道:“君义,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其实,我好喜http://。345wx。欢你。你平常说话的样子,好帅气。”
子怡笑着,泪落得更急,“君义,离开你后,我才发现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知道我不好,我不该一边想着别人,还想着你,可是我没办法,就是想。我天天告诉自己要恨你,所以我天天就想着你。”
“君义,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很胆小,我好怕……”
怀中的人眼睛渐渐发亮,嘴角扬起。
子怡俯身,在那落满自己眼泪的脸上吻着,她用舌轻轻抵开张君义的唇,深入进去,感受他唇的温暖。
“君义,你不可以丢下我,否则我会真的恨你,非(http://。。)常非(http://。。)常恨……”
一滴眼泪从张君义的眼角流出,他却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子怡也笑了,“君义,我好傻,我这样傻,你还要我么?”
张君义微微眨眨眼,子怡忍不住呜咽道:“我知道的,我再傻,你还是要我的。”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戴着无限的留恋慢慢合上,子怡哽咽着:“君义,不要睡,不要睡,不要丢下我……”
“君义,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君义,给我一个机会……”
“君义,和我说句话……”
仔细将张君义放平,盖好被子,子怡躺了下来,侧过身,紧紧搂着张君义。
君义,你冷吗?我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
漆黑黑的夜中,眼泪无声地落,子怡将头靠在张君义的胳膊上,闭上眼睛。
君义,原谅我,原谅我那么傻,不懂你的心,也不懂自己的心。
君义,原谅我,原谅我没有勇气,不敢承认我喜http://。345wx。欢你。
君义,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不好,我明知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我却视而不见。
君义,你还这么年轻,你比我还小几岁,怎么可以先我离去……
君义,你不能这么狠心,叔宝和丽华还没有长大,他们需要你……
163
一日一夜狂风,天气忽然变得糟糕起来。
“依依……”
寒玉站在床边,看着失魂落魄的子怡,满眼的心痛与怜惜。
“影哥哥,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
寒玉轻轻道:“休息了一天,已经没有大碍了。依依,天太热……我们送君义回夜君山吧!”
子怡回头,摸摸床上张君义没有一丝温度的脸,喃喃道:“君义,我送你回夜君山去,好不好?嗯,我先把叔宝和丽华接上,你一定很想见他们,是不是?”
朝寒玉笑笑,子怡道:“君义想回夜君山。只是,我送他回去就好了,现在打仗,影哥哥还要呆在这里吧!”
寒玉握着子怡的手,低声道:“北周已经退兵了,我和你一起去送君义。依依,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坏了自己。”
子怡眼一红,将头埋在寒玉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大哭道:“影哥哥,我的心好痛啊!”
“我知道,我知道。”寒玉轻轻拍着子怡的背,“君义走了,君生还在,以后让君生和我们在一起,看着君生,就和看着君义一样,是不是?”
“影哥哥?”子怡抬头望向寒玉,有些不能相信。
寒玉苦笑一声,道:“都安排好了,我们起程吧。”
寒玉伤重,一直躺在马车内,子怡一会儿去看看寒玉,一会儿去另一辆马车内看看叔宝和丽华。
“咦,这是什么?”看到叔宝脖子上的小挂饰,子怡问道。
凤姨红了眼道:“前些日子庄主偷偷来见过叔宝和丽华,这是庄主用桃核亲手刻的小猴子,说是给叔宝和丽华一人一个,让他们玩的。”
子怡忍住泪道:“他见了叔宝和丽华,真好,我都不知道他来过。”
凤姨道:“叔宝和丽华好乖,那一天不停地叫爹爹呢,庄主高兴地和个孩子似的。”
子怡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他。”
到达夜君山的时候,早早知道消息的夜君山已是一片素白。庄里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在山脚下等候着,龙翔和君生一身素服,站在队伍的最前端。
子怡几乎不敢去看君生,那红肿的双眼露出的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是一种孤苦无依的茫然,是一种不知所措的空洞。
“哥哥,哥哥。”君生轻轻用手抚着棺木,忽而把脸贴在棺木上,静静地爬跪着,无声地抽泣着。
凤姨怀中的叔宝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一会儿,四周原本哽咽地哭声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地哭喊,顿时人群中哭声一片。
龙翔强忍悲痛,招呼山庄的人一起抬起棺木,一步步向夜君山上走去。子怡想起他对君义的情意,不由更是难过。那是一个无法开口的恋情,一个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恋情。他已经默默相思了那么多年,今后,也只能永远地相思了。
君义葬在他父母坟旁,子怡带着孩子留在了夜君山。每天子怡陪着君生去看望君义的时候,龙翔已经在那里了,三个人默默地对望着,一个比一个消瘦。
十月底传来消息,一等侯王冕谋反,杀害皇帝自立为帝,但他的皇帝梦只做了三天,被宋王旧部和皇宫内一些刚正不阿的将领联合起兵一举诛杀。同时,忠王和鲁王合兵,全歼北周四万轻骑部队。北周对大汉的进攻接连失利,在和大夏国的战争中也是败绩连连,不得已向大汉求和。
十一月初,宋王寒玉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十二月,子怡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望着那熟悉的亭台楼阁,柳如玉满脸泪痕,“依依,想不到我们还能回来,娘还以为今生再也回不了家了。”
“娘。”子怡也是泪盈于眶,还记得刚来这里时的惊慌恐惧,转眼间已物是人非,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爹爹,我终于带你回家了。子怡想起玉志辰,不由悲从中来。
母女两人相望,痛哭不已。
“娘,娘——”逸飞、逸云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子怡伸手搂住他们,道:“慢点跑,小心摔着。”
“娘,你怎么哭了?”逸飞伸着小手擦着子怡的眼泪。
子怡笑笑道:“娘是高兴。逸飞,你和哥哥不是跟爹爹去了忠王府吗,怎么来这里了?”
“娘和婆婆都不在,我才不要留在忠王府。”逸飞的小嘴撅了起来。
“娘,我和逸飞可以和娘住在一起吗?”逸云道。
“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娘也搬到忠王府去住。”子怡抬头,寒冰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旁。
“枫哥哥,你又说笑了。”子怡有些尴尬。
“娘,抱抱,抱抱。”君生怀里的叔宝嘟着小嘴,向子怡扎着小手。小家伙一岁多了,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子怡接过叔宝,在小脸上狠狠亲了一下道:“叔宝最乖了,饿了没有呀?娘给你做好吃的。”
“娘,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逸飞拽住了子怡的衣服。
“姐姐,我也要吃姐姐做的饭。”君生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
子怡笑道:“大家都有份,君生……”看君生时,君生忽然低了头,两手不停地绞着。子怡回头,寒冰正冷冷地瞪着君生,子怡不由地笑容就僵在脸上。
一时间无人说话,子怡半晌方喃喃道:“君生和凤姨先带叔宝和丽华去休息一会儿,逸云、逸飞自己去玩,我去做饭。”
众人离开,柳如玉也知趣地走了。子怡低声道:“枫哥哥,你不回王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