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沉,完了,杜笙月对哥是真心的。
这个女人的故事注定是悲剧的。有什么比一个木偶妄图变成人更为悲惨的呢?她不过和自己一样,是势力角逐的牺牲品。从一开始,就不该动真心。
青衣本是抬脚就走的,却一瞥看到了同在书房的归璇,破天荒拐了回来,杜笙月整张脸都亮丽起来,轻盈的走过去,“相公,我早上刚采摘的露水,给你泡杯茶。”
“哦。好。”
这语气,说不上冷淡,但是却生分。很难想像出他们是一对夫妻。
归璇更觉得,这一切只是青衣为了单独和自己说话而支开妻子。
果然,杜笙月一走,青衣的目光就毫不掩盖的射向归璇,那一瞬间突然腾起的杀气,让她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青衣反手抄起挂在主人一侧边廊的长剑,虽然归璇能清楚的看见那剑刺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是完全不能动。
她应该是个不会武功的秀女。
归璇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哑然看着青衣,全身发抖。
“你是谁?”
哥。连你也认不出我是谁。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那个因为我的入宫恨不能杀了我,却在我在需要人温暖的时候出现的哥。为了我被迫娶了杜笙月的哥。
背叛我的哥。
归璇嘴唇颤抖着,却不是因为他的剑,而是他的话。
“我是秀女归璇。”
“你本名叫什么?我还没听说有姓归的!”
“我也没听说有姓青的。”归璇斩钉截铁的反驳,青衣一愣,这女人的眼神似曾相识。
“你入宫有什么目的?”
归璇笑了。哥是为了皇后而来的。果然一开始,就是不同的阵营,这怪不得谁。
“入宫,当然是为了皇帝。”归璇这一句说的明明白白,我就要龙啸桐这个人,如何?可是,青衣所想却不同,他先想到的,永远是昭仪。
“深宫不是你可以闯的地方,皇帝也不是你该想的人,我更不是你可以随便搪塞的对象,杜笙月还要一会才会回来,在那之前我可以随便处置你。”
“笑话,司督要处置小小秀女,何须避人耳目?还是说司督夫人身份不同,你偏偏要背着她?”归璇直视着哥,看着他流露出“此女子果然不同寻常”的眼神,深知他是怕杜笙月将此事告诉给曹彬,直接让陛下也知道了。
皇帝和皇后,居然才是最大的敌人。归璇笑了,所谓感情,所谓夫妻,所谓孩子,在后宫之中,不过是争权的砝码、永远的敌人和血淋淋的王位。
它吞噬了一个玉将军,却吞噬不了归璇。
“司督大人,看来我和苓霓之中,娘娘已经选择了她。”
青衣放下了剑。
“此事和皇后无关。”
“奇怪,我不曾说出是哪位娘娘,司督如何先知先觉?”归璇突然觉得言语惩罚青衣也许比一刀砍了他有趣的多,看着他脸色绚烂多姿,美不胜收,还真是颇有成就感。
“宫里行走,你该学会低调,可惜,你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低调…”
玉将军曾经很低调,面具盔甲,自我囚禁,到头来依旧被无情吞噬,一生英名落得被驱逐的下场。而今,再回来,低调不是我的风格。
归璇微微一笑,“死之前我能否明白,苓霓哪点比我强?”
青衣一个迟疑,“苓霓是前御国元帅的孙女。”
归璇点点头,“保护措施做的真好,入了宫才泄露了身份,皇后娘娘大意了。”
青衣抬起剑,“抱歉了。”
“不,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
归璇话音刚落,青衣就看见从天而降一个男子。
红色招摇的衣,但却隐藏的了无声息,他居然没有察觉。
不愧是玉家军最有名的潜伏高手,韩若生。
“一年不见,给鼻子上脸,小样够得瑟的。”韩若生对归璇点头微笑,一转脸是秋风扫落叶般的严肃。“我奉命保护公主,你给我恶魔退散。”
青衣听的一愣一愣,看看韩若生又看看归璇。
“哪国的公主?”
“宁水。”
“宁水…”青衣听着这名字倒是耳熟,仔细一想,终于理出头绪,那莫不是子桐公主嫁去的附属国?
当年龙啸桐打天下的时候,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将一些小国收编,还允许他们保留着自己的君主,譬如说玉鸾国和宁水。只是它们都分散在边界,除了上贡名单上露一次脸,还真是不常见。不过,好歹那也是君主健全的附属国,苍蝇再小也是肉。
“你离职一年就是去了宁水?”
“别岔开话题,你胆敢威胁我们宁水的公主,你不知道御书房我可以随便闯的么?信不信我告你御状!”
青衣对韩若生的历史可是记忆犹新,御书房和陛下对吼、百花会和公主对打,他也是个神奇人物。
“其实我和苓霓这样背景的人,都知道皇后不希望我们入宫,所以隐瞒了身份,请司督谅解。”
归璇笑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学着低调,不过我相信您肯定不会是我的老师。如果您不想夫人归来看到这个无赖,就请收回剑吧,司督。”
青衣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吐不出咽不下的,归璇伸手压低了他的剑,“我知道司督位高于兵部卿,加上韩将军受一些事情牵连官降几品,跟您更是不能比。可是他好歹也是我宁水的将军,请看在子桐皇后的份上,不要再追究了吧。”
这个台阶青衣欣然接受了。
杜笙月回来的时候,青衣正在磨墨,归璇正在润笔,好一幅和谐景象。
“夫人,我们先来学画如何?就来画一副司督的人像吧。”
杜笙月感激的看着归璇,可要知道,这一画就要一周,也就意味着她天天都能看到相公了。
青衣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归璇这才点点头,韩若生这抹红影总算是飞走了。
韩若生回来了,又出现了个宁水的公主,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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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贵妃诞下龙子的那天,白玉鸾正式被宁水的皇帝册封为璇公主。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被某皇后直接拍板的,至此,宁水的窝囊皇帝多了个“妹妹”。
外加一空降的大将军。
有时候子桐觉得很窝囊,嫁了个面团,就算做皇后也做得面团。
你说嫁过来吧,他欢天喜地的领旨。
你说不圆房吧,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说认个妹妹吧,他啥都没反对。
此等夫君,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了。
宁水有句话,就是这一年流行起来的,叫做,地上长出个璇公主,天上掉下个韩将军。
但是事实证明,能和子桐共生的某面团,那绝对是一豆包,只不过豆包包裹的太好,满肚子馅没露给子桐看而已。
这还要追溯到几年前龙啸桐带兵灭了常年威胁宁水的某邪恶国开始。龙啸桐本是想一锅端,没想到军临城下大门洞开,老百姓夹道欢迎,宁水的皇帝亲自迎接,握着龙啸桐的手说,“我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您收了我们吧。”
然而龙啸桐没有收宁水。这个不起眼的小国,成为为数不多的附属国之一,每年走过场献个贡品,其实得到的中央救济比贡品要高上几倍。
当然,龙啸桐也不是单单是看着他顺眼才给他面子的。他收了个柳长风在身边,还需要个心腹在外面。
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龙啸桐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没想到这个后路先让子桐占了先,那年子桐被白玉鸾挫败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要嫁人,龙啸桐实在想不出可以把她安顿在哪里,只好和宁水方面商量,没想到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
“您放心,只要有供给,公主在我们这里绝对滋润。”
当初他是那样拍胸脯保证的。而事实证明,子桐也确实是太滋润了。连龙啸桐这个天子都自叹不如。
后来,安排白玉鸾出宫的时候,龙啸桐再一次想到了他。
“不就是多三张嘴嘛,您放心。”
宁水的聪明皇帝就这样得到了三万人都用不了的额外补助。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龙啸桐的额外关照,别说让归璇当公主了,就算是当太皇太后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太子出生前龙啸桐的密使还隔三差五来通个气,等皇后出炉了,后宫的大气候骤然变化,宁水这边也相应的被龙啸桐低调处理,单方面断了粮。
这下豆包担心自己真的会变成面团了,天天陪着一天煞孤星的公主闹不够,还要伺候三个不知什么来头的“机密人士”,这精神损失费可是不能松口。
难得璇公主深明大义,没过几个月选秀女一开始,就带着韩将军去搞外援了。
于是,豆包皇帝天天都在翘首期盼佳讯。璇公主一旦当了个嫔妃贵妃啥的,那补助,自然嗷嗷的。
豆包的小农经济,又迎来了崭新的时代。
不堪回首是往昔
一周结束的时候,司督夫人终于画出了那副人像画。
归璇看着那不算华丽却情深的笔触,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和昭仪打赌时自己画过的龙啸桐。
他安然熟睡的侧脸,一年了,仍旧明晰。
一周结束的时候,彩蝶和凤云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全然把归璇的托付忘记的一干二净。
求人不如求己,虽然这样做很不地道,但是归璇还是在第二次抽签的前夜潜入储秀宫总管嬷嬷的房间,把辛者库的签偷了出来。
第二日抽签也着实简单,归璇抢在第一个抽签,袖口的签顺着窄窄的签口溜了进去,归璇再瞄准时机抽了出来——
她的手法,这些个女人,又怎么看得出来。
更何况,她抽到的只是辛者库,而不是太清殿。唯一在意的只是灵儿,一张甜美的小脸皱在一起,喜怒哀乐全都写在了脸上。
“灵儿,现在又不是叫你亲手去洗衣服,干嘛愁眉苦脸的?”
一回屋子归璇合上门就听到灵儿居然哭泣起来。
“我怕。”
“怕什么?”
“我怕会去辛者库。”
“谁跟你说你会去辛者库的?”
“岺儿。”
“岺儿?”
灵儿点点头,小声说,“岺儿说,我们十个人,如果当不上嫔妃贵妃,肯定会被皇后下放到辛者库去——”
“灵儿,别多想。”
现在开始多想的是归璇,显然,这个岺儿被引见给皇后,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只是,为何此等事情,她会告诉灵儿?
“我一看见那些可怜的女孩,就好怕我也会和她们一样,一辈子待在那种鬼地方洗衣服,我不想去辛者库,好璇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要看你和岺儿关系铁不铁了。你可以要求和小葵换房间,跟了岺儿你就不用再怕了。因为老天爷都不会让她抽到辛者库这种签的。”归璇试探性的问着,试图套出灵儿的话,可是灵儿只是说。
“岺儿的屋子比辛者库还可怕。”
气氛开始慢慢的变化,灵儿只是开始。当小葵大半夜从屋子里跑出来躲在井边哭的时候,归璇知道事态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谁?”
“是我,归璇。”
“我吵醒了你?”
归璇笑笑,战场上养成的毛病,即使睡着也时刻警觉着。“我觉轻。”
“你别告诉其他人。”小葵脱口而出,“尤其是不要告诉她。”
“怎么,她又不是豺狼,你为何要怕她?”
“她比豺狼还可怕。”小葵犹豫了半刻,还是就此打住,抹了把眼泪,偷偷的溜回了屋子。
归璇看着那扇轻轻阖上的门,想象不出那里面住着的女人会是怎样可怕。可是又如何,珍妃梅妃昭仪太后她都一一见识过了,小小秀女,又能张狂到哪里?即使她戴着元帅孙女的光环,她归璇也大小是个“公主”,只要岺儿敢放胆来咬,她就不怕拔了她的牙。
次日归璇便和灵儿去辛者库复命,和司督府待遇自然是没得比,粗茶淡饭阳光暴晒,灵儿一副要升仙的样子,坐在阴凉处直冒冷汗。
归璇继续着她监管的工作,整个大院的走,灵儿搞不懂,她对这些洗衣服打扫卫生的女人们为何如此感兴趣。
归璇绕了三圈,仍旧是没有停下来,走到后来终于有胆子大的上来问,“娘娘,您在找什么?”
“我有个老乡在这里,可是——”归璇看了看左右,本来不想惊动辛者库其他女人,怕她们嚼舌根子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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