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有的人背景够硬,一下子就能见到皇后,有的人天生命好,可以去司督府,可怜我这个一介贫民,要去洗衣服打扫卫生——”凤云愁眉苦脸的,彩蝶也撅着嘴,“可怜我这一双刺绣的纤纤手啊——”
“不如我们和你们交换如何?”归璇也不想擅自替灵儿做主,但是事关要见到那个人,她不得不霸道一回。凤云和彩蝶的眼神明显的光亮起来,她们身后却传来严厉的一声:
“不行!你们以为储秀宫是什么地方?”
归璇一个激灵,不用转身,她也知道那是谁。
吴妈。
曹彬的母亲,太后的亲信。那是她离开了这后宫之后才终于吃透的人,如今,在太祖宗去吃斋念佛的空挡,自然是狐假虎威的厉害,只是想不到,她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这里。
“归璇知错,愿听吴——”归璇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犯了和岺儿相同的错误,于是赶快改口,“愿听无比宽大的嬷嬷教训。”
“这位不是什么嬷嬷,宫里叫她声吴夫人。”吴妈身边的丫头说话也比别人大声些。
彩蝶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这爱八卦的丫头早就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了,岺儿这个时候倒是出现的及时,“夫人是来接我的?”
“岺儿主子请。”
听这称谓,就知道这苓霓的来头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苓霓的同屋女伴就被这样当成空气被撇在一旁,看着吴夫人带着“岺儿主子”走了,归璇轻声说,“怕是太清殿去不成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司督府吧。”
那女孩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点点头示好,归璇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这个从来在岺儿身旁都被当成空气的女孩,白白净净,典型的江南水乡出品,越看越觉得喜欢。
“我叫归璇,你可以叫我璇儿。”
“你名声那么大,我早就知道了。”女孩淡淡的说,“我叫金葵子,你叫我小葵吧。”
“璇儿,那我们三个人——”灵儿生怕归璇一下子又把自己抛在外,很是紧张,不知为何,刚在一起几天,岺儿和归璇已经不自主成为两个中心了。
“放心吧,吴夫人发话了,我们也只有去了,不过,马车只能做两个人,你们两个先走,我随后就到。”
“可是司督府在后宫最尽头,要好远呢——”
“不打紧,我有办法,你们先走。”归璇这边催促二人上了马车,另一边拦下了凤云和彩蝶,“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给一个人?”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怎么,你宫里也有熟人,怪不得你那麽好命!”彩蝶一副恨恨的样子。
“只是我的老乡,在辛者库做事。”归璇笑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了,她叫琉璃。”
“带什么话?”凤云倒是干脆。
归璇一笑,“就说老家来人了,菜地种的还好么?”
“啊?”
这边估计灵儿和小葵快到了,归璇也打算往那边去了,却是迎头碰上柳长风,两人互瞪了一秒钟。
“我送你过去吧。”
于是,归璇这个储秀宫小小的秀女,入宫没几天就上了镇国大将军的马车。
一上马车,这严肃的柳长风和诺诺的归璇脸色整个颠倒过来,柳长风就差没跪下来了,“姑奶奶啊,您当初不是走的好好的?为何还要回来啊?”
“怎么,你不满?”
这归璇到底还是白玉鸾,玉将军的威风是一点没有减,尤其是在柳长风这个知情人士面前,更是一丁点都不用伪装。
“我哪敢啊——我就算不怕你一剑捅了我,我也怕皇帝他——”柳长风适时打住,知道这个话题只会是无限尴尬,没想到白玉鸾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陛下这一年来还好么?”
“陛下想您想的很,只能寄情于前朝,后宫只是过场,皇后有了太子陛下,也不太计较这些,所以,一切还都太平,老祖宗也不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在子桐公主那里的时候,多少听到一点,太子出世的时候,动静真不小。”
“是,是,不小,”柳长风满头流汗,“可那多少是陛下的骨肉——”
“柳总管,您放心,我不会去刺杀太子的,你以为我这趟回来是报复来了么?”
柳长风那赤诚的双眼写满了“是”。
白玉鸾耸耸肩,“就算我知道了这背后的诡计,那也不是昭仪一个人做到的,我更不会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镇国大将军——”
“您可千万别这么叫,玉将军,不,玉贵妃,哦不,呃,我的姑奶奶,您既然不是来报仇的,难道是来参观后宫的么?”
“先前我一直待在葬雪宫,很是无趣,顶多就是去冷宫而已,现在自由多了,柳总管要是有时间,可以给我做向导。”白玉鸾故意打趣,柳长风擦擦汗,“您说笑了,您一句话,玉家军把天捅破了我都信,当然,您对陛下情深意重,您大人有大量拿得起放得下,您——”
“柳总管,这一年我想的很清楚,我知道我要什么,您不必多说了。”
“那小的我可以斗胆问一句,您要什么?”
“我要为白玉鸾正名。”白玉鸾笑着说,“我要龙啸桐。”
云在飘马在跑,柳长风在凌乱。
白玉鸾,原来你也是个妖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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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半个多月,我终于来到了子桐的属地,上次来这里还是她的大婚,那时她穿着一袭盔甲,我也是一袭盔甲,现在,我们都变成了普通的布衣女子。
当然,就算子桐再不愿意,她也要回到她的空头夫君那里去,因为她要养活我们三张嘴,子竹、若生、我,我们都能谋生,而现在的处境,却不容得我们出任何风头。
柳长风把我们送出上都中心地带后就还朝复命了,临走时只说了句,玉将军,如果早知道您是个女人,我们誓死都会拥护您做皇后的。
我那时说了什么?也许我说了句,可是皇帝,他不想。
其实后来想起来,我当时还在宫变的震怒中,没有想通,那一切都是他的苦心。
难得的是,他身边的人,柳长风也好,子竹也好,都像他一样,没有再多做辩解。
也许,时间才能让我拨开情感的迷雾,看到事实的真相。
安顿在子桐的属地,叫做宁水的小国。我开了个铺子,若生作兵器,子竹做琴,但实际上,我们都在吃皇粮,所谓的小店,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从离开上都的那天,到安顿下来的一个月,韩若生一直没有正眼和我多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怕我,还是恨我。
有时候子桐来了,会看看沉默不语打着铁具的韩若生,对我说
小玉玉,我真怀念那个什么都不怕少根筋的歪脖子树。
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又何尝不想念。
宫里是个奇怪的地方,刚开始你不想来,却被不由分说的扔了进来,于是只能慢慢适应,做好终生囚禁的准备,而就是这个时候,突然的无罪释放,不由分说的把你推向了你所谓的自由,才发现,那自由,已经变了味道。
我开始怀念那片菜地,怀念那些让我啼笑皆非的人和事。尤其是怀念他,怀念他温泉中向我走来的饿狼的样子,怀念他恶劣的在我面前做戏让我吃醋的狐狸样子,怀念他第一夜温柔的让我离开的绵羊样子,怀念他说了那句“我就好这一口”的乌龟样子——
我怀念他,是的,而这种怀念,在接下来平淡如水的日子中,被一日日的放大。
终于有一天,子竹说,玉鸾,果然,逃跑不是你的风格,你注定要选择战斗,不死不残,不败不降。
那一刻我看见韩若生终于正眼瞧了我一眼,说,“老大,如果你就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我会郁闷死的。”子桐公主不管不顾的勒住韩若生的脖子,大声说,“歪脖子树,你还阳了?”
说完,狠狠亲了他一口。
有时候,我真羡慕子桐,可以爱的那么奔放,也许是我顾虑的太多。
韩若生捂住脸看了她半天,然后看看我说,老大,我被非礼了,怎么办吧?
“作为我玉将军的副将,你大可以拐卖这一国之母么。”
“作为我韩若生的老大,你也大可以拐卖一国之君!”
韩若生这一句还的我哑口无言。
是的,我要回去,带着我藏匿依旧几乎自己都要忘记的玉将军的灵魂回去。
从前我是个男人,有着女人胆怯被动的灵魂。
如今我是个女人,却有着男人般掠夺的野心。
我要去战斗,去和全天下,争夺我要的——
玉将军的清白。还有——
龙啸桐这个死男人。借你的话,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山寨公主
离司督府还有点距离,归璇先行下了马车一路施展轻功而去,可是在马车上和柳长风废话多少还是耽误了时间,达到司督府的时候灵儿和小葵已经进去了,等在门口的是一位素颜的妇人,归璇一路小跑跑到门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打紧,进来吧,那两位姑娘已经先进来了。”妇人面色很祥和宁静,和这象征着无情秩序的司督府有些格格不入。
“我叫归璇,是储秀宫的秀女,这周轮到我来司督府任职。”
妇人点点头。
“我叫曹笙月。”
归璇愣住了,曹笙月,杜笙月,听龙啸桐谈起过,是雪妃还俗的妹妹…
哥的挂名妻子么?
归璇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虽然比雪妃是年轻一些,那眼神却很平和,果然是出家人才有的修为。这样的女子,被禁锢在权力的中心,不知佛祖知道了,会是什么想法。
“进来吧。”
“司督夫人亲自迎接,璇儿受宠若惊。”
“我不是什么夫人。”杜笙月默然的说着,语气不曾有一丝波澜,归璇对她,更多了一份探究的欲望。
其实这样的一个女人,也许对于哥来说,比昭仪更加合适。
归璇小步跟着杜笙月走在长廊里,一切都是照着哥的品味布置的,简约的黑色调,与一般人家自是不同,随处可见悬挂的武器,不知是摆设还是防身工具,每一处都很有讲究,都放在了屋主最方便拿到和来客最不方便下手的地方,可见这一年来哥的武艺和心机都在增长,现在若是刀剑相向,怕她已经不能轻易制服他了。
“这些血光之器,你可以视而不见,我刚开始也心里晃晃,如今习惯了些。”
这个如今,可是一年,哥不是个会疼女人的男人,归璇暗自为杜笙雪和杜笙月两姐妹的命运悲惜,她们都选择了不该爱的男人。
“刚才那两个姑娘,秀气些的我排去整理家库中的古玩字画去了,甜美些的我吩咐她今天跟着管家做事学习,而你嘛——”杜笙月站住看了眼归璇,“听说你精通六仪,相公在宫中见了你一面印象很深,不知你能否教我些什么?”
归璇愣住了,杜笙月是在求她做老师么?还没听说秀女有做这种差事的。
“自然是听夫人吩咐。”
“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夫人。”杜笙月说这话时倒是决绝。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叫我笙月就好了。”杜笙月转身重又走了,“当然,只在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外人面前,你还是权且违心叫一句夫人吧。”
这一句,说的归璇心里很纠结,哥,你到底怎么负了人家,让如此明事理的好女人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男人,果真都应该扔进油锅里炸的。
跟着杜笙月进了书房,一打眼就看见她悬挂在墙上的画,归璇一眼就看出,那是雪妃。
“那是我姐姐。”杜笙月倒是直率,“我不是丞相的亲妹妹。”
“哦。”归璇不知该应什么好了,“此画甚好。”
“当然好,这是皇后赏赐的。”
昭仪。
归璇紧蹙了一下眉头。这个昭仪。一来用一个冷宫弃妃来威慑杜笙月,二来也是间接表明自己早已知道杜笙月的身份,她这颗棋子已经是死棋。
归璇了然于胸的笑笑,“不愧是皇后。”
杜笙月看了眼归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小秀女似乎话里有话,刚想开口问却一眼看见了院子里匆匆经过的青衣,几乎是脱口而出,“相公——”
那一瞬间归璇在杜笙月的眼神里看到了被遮掩许久的亮光。
心里一沉,完了,杜笙月对哥是真心的。
这个女人的故事注定是悲剧的。有什么比一个木偶妄图变成人更为悲惨的呢?她不过和自己一样,是势力角逐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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