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要感谢你那个毁人不倦的娘亲!”
“老祖宗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男人才这样做的!”
“是是是,说到底,因为我是个男人么!”
龙啸桐愣住了,所有的问题,其实只是因为她是个“男人”,不仅仅有一个男人的身份,还是一份男人的尊严,自由,能力。
她不是他熟悉的能够轻易驾驭的女人。
这是他最初喜欢她的原因,也成了现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阻碍。
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了,白玉鸾也只是沉重的呼吸着,回避他的眼神。
“那晚我曾给你机会放你走,”龙啸桐看着她,狠了狠心说,“而你没有走。现在,太晚了,白玉鸾,现在我不会放你走。”
“你说的太远了。”
“你知道,我们再这么争吵下去,早晚要说到这个问题,”龙啸桐霸道的说,“而我省去争吵的麻烦,我告诉你,我不会放你走,不管我们谁付出的更多,谁更痛苦一些,我们会在一起,这是一切的前提。”
白玉鸾看了看龙啸桐,不知为何,会突然问了一句,“可是,又为了什么呢?”
又为了什么呢?
又为了什么呢?
那曾经让他们放下心结走到了一起的第三种可能,是否只是天方夜谭?
他给得了他唯一么?
她能保持自我么?
如果一味的为了爱而爱,伤痕累累,都不快乐,这一切,到头来,又为了什么?
龙啸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就如有孩子看见大人转身走远的背影,然而倔强的自尊不允许他再说些什么,他于是说的只有一句结论性的,我不放你走。
其实白玉鸾晚上的时候消了气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一些,龙啸桐有百八十个女人这个事实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像龙啸桐也早就知道她和好几千号男人同吃同住过一样。
可是这一次,这个神秘的子竹却让她醋性大发,只是因为,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特别的。
鼓励自己一次又一次坚持下去的那个“唯一”的承诺,又在哪里?
泪流满面,唉声叹气,写几首宫怨诗实在不是白玉鸾的作风,睡不着就去找答案,白玉鸾半夜起来前往琴肆,也没有考虑这早上赶不赶得回来。
又一想,赶不回来又怎样,是什么时候,给自己加了这么多束缚?
琴肆门口,绕了几圈也没有勇气进去,一身男装的白玉鸾开始后悔为何一怒把女装烧了,无奈绕到侧墙越墙而过找了个最佳监视点,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见到了韩若生。
“是你。”
不知为何,韩若生那个突兀的表白后,白玉鸾总觉得再见面就开始怪怪的,虽然韩若生还是一如既往当他是老大,不曾改变。
“老大?你也来了?你也听说这里有个天仙似的美女么?”
“呃…”
“哦,我知道了,老大你也知道她是皇帝的情妇了是吧!”
“什么情妇,说的那么难听。”
“老大你真爷们,对皇帝的情妇都这么客气,不愧是老大,看的开,”韩若生无比白痴的说,“真爷们当如是,明知道所爱之人心里有别人,还不离不弃,老大,我要向你学习!”
白玉鸾叹了口气,这乱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韩若生知道“情妇”心里有皇帝,不离不弃。
自己知道皇帝心里有个子竹,不离不弃。
这话,倒是怎么解释都通。
“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么?你才见她一面而已。”
“老大,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么,像你这种跟了男人的男人,是不懂正常的男女关系的——”韩若生经过无数事实已经很好的接受了白玉鸾是龙啸桐的人这个事实了,“男人,只需一面,就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自己要的那个——”
韩若生说的越正经,白玉鸾越没底。
“你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来自哪里往哪里去有什么过往有什么期望你都不知道,说到底,你就是喜欢人家一张脸而已。”
“哇塞,老大,你是没看到啊,那张脸,仙女,仙女啊,宫里那些庸脂俗粉都不够瞧,那么一眼就够了,你说的那些,往后可以慢慢培养——”
白玉鸾心事越来越沉。
男人对女人,只求一张皮囊么?不难解释,龙啸桐第一次识破自己真身的温泉之夜的猥琐行径。
而女人,似乎要的更多,总以为可以细水长流,可以天长地久,以为男人会说,爱上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本质——
这是女人一个人的精神恋爱么?
听着韩若生直白的自我剖析,白玉鸾不停在问,龙啸桐,是否其实也是一样呢?
一眼看对了,便孩子般的想要占有,更何况他是个君王,从来都是想要便要,没的拒绝。
只要得到了,一切都可以放后,连她要保持男儿身都由着她任性。
这女人逃,他便逼,这女人变,他又松,这女人不像个女人,他耐心来慢慢培养。
然后这个女人,就永远是他见了一面就爱上的那个仙女。
白玉鸾自嘲的笑了。连韩若生这样的莽夫,都可以入夜守在这里,只为见她一面,龙啸桐那般自负多情的男人,许诺给她个唯一,声声的说着我要你做我的皇后,其实,也并不出奇。
不过是男人在和自己的梦想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会打仗如何,会弹琴如何,会骑马如何,会女红如何
变了如何,不变又如何
白玉鸾本是想来向子竹问个究竟,结果把自己给问了进去。
她是不是龙啸桐的特别,又如何?
也许她是龙啸桐留不住的仙女,也许不过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女人。
也许她就是这个竹林深处一个叫做琴肆的地方里,一个弹着琴的叫做子竹的女人罢了。
白玉鸾看着这广袤的空间,那是那方红墙内,永远没有的天地。
而那里有个男人,她已经不确定为何而爱她的男人,在等着她回去。
而面前,一片星光,延伸到无穷无尽的未知中去。
那一瞬间,她真的想过,向着某个方向走下去,只要那个方向,不是红墙内。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没有珍妃梅妃,没有昭仪青衣,没有曹彬笙雪。
没有龙啸桐。
没有白玉鸾。
没有龙仪天下。
而就是这个时候,又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回去吧,白玉鸾。
即使不知道他为何爱你,事实是,他已经爱上了你。
即使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你爱,事实是,你也已经爱上了他。
如果爱情这东西,从头到尾都可以分析的清清楚楚,你归你我归我,谁都没错,谁都不欠,那怎么还会是爱情。
其实,在爱情里,糊涂比清醒,也许更幸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之后龙啸桐仿佛在故意躲着她,而白玉鸾也让繁忙的课程消磨着自己全部的精力,尽量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每天上午是做画。和昭仪的关系因为青衣那件事很诡异的拉近了,白玉鸾不知为何反而比较喜欢不苟言笑的昭仪,先前那个时时刻刻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露出少女的微笑的昭仪,曾一度让她有些恐惧。
每天下午是弹琴,白玉鸾最后还是缴械跟着子竹的琴谱练了,她确实很了解自己的强项和弱项,为她甄选的曲目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若不是内行高手绝听不出白玉鸾这才刚刚学琴半个月。
晚上是和吴妈学习女红,现在白玉鸾已经能把鸳鸯绣得跟野鸭子一样了,用琉璃的话说,能分辨是禽类,这就是进步。至于吴妈的身份,白玉鸾索性不去理会,看着这吴妈只是眼线,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规律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一转眼进入五月,而六月初便是宫里的第一大事百花会,后宫开始热闹起来,天天都有些生面孔住下来,耍杂技的,唱戏的,各地献艺的,当然,这些人只能住在后宫的偏宫去,和娘娘们居住的正宫还有一道红墙和一道人墙。
每到这个时候,总是会出些什么乱子,毕竟皇帝经常宠幸的女子不过几人,大多数都是望眼欲穿,保不准哪个胆子够大嫌命长的,会做些什么荒唐事出来。
其实,白玉鸾倒觉得这后宫的女人之所以这么兴奋雀跃,也恰是因为如此。
只是谁都不捅破而已罢了。
嫔妃以上级别的娘娘自然是被严加看守的,白玉鸾宫外也开始多了人,只不过和别的宫相比,明显冷清,有谁会在意一个大男人这个时侯出乱子呢?若是他想出,平日这宫里女人这么多,长八只眼睛都看不住。
再加上白玉鸾也确实不是多走动的人,除了去昭仪那里学画,偶尔去照顾一下冷宫的菜园,她还真是深入简出。
可是偏生这么巧,就算是这么点活动量,还总能碰上熟人。
譬如说青衣,隔两三天一定会见到他一次,现在他是奉命借调到宫中“保护”嫔妃安全的。白玉鸾真不知道,龙啸桐知道他调来防止红杏出墙的人正是和昭仪私通的人,会是做何感想。
而这种事情,在那些席人贵人身上,也怕是不新鲜了。这个龙啸桐,其实不知被多少人扣过绿帽子了,多亏他没有子嗣,不然辛苦打下的江山,不知是让给了哪个姓氏去坐。
这么想想,白玉鸾算在他头上那股怨气,也消了一些。
这天上午,照例是来练画,照例是碰上青衣,两人照例是略一点头,干净利落。本来一切都可以照例就好,偏生半路杀出来个白玉鸾意想不到的人。
被她遗忘了好久的老祖宗。
那女人没有任何征兆的来昭仪住处的时候,昭仪正和白玉鸾站的亲近,指着她的画说,此处笔重了。
然后就听着一声“情也不浅啊——”
两人抬头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望向这屋子中原本的第三个人,青衣,好在青衣也不是盖的,在妖蛾子太后迈步进来的一瞬间闪进了后堂。
白玉鸾正寻思这说话够霸道的老太婆是谁,昭仪突然行礼,而且又是那副天真无邪的嘴脸,“叩见老祖宗,老祖宗圣安。”
白玉鸾不知自己是该行什么礼数才好,怔怔的站着,和老祖宗两个人目光直线对冲电光火石。白玉鸾心下想,这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果然,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面具摘了,在我面前装什么?”
白玉鸾一惊,“臣——不明白——”
一颗心七上八下,是女儿身暴露了?
老祖宗几乎要咬着唇说,“觉得丢脸就不要做,戴什么面具?你要真是条汉子,干脆早点自尽算了。”
白玉鸾听了这话,不知该舒一口气,还是提一口气,龙啸桐和他这个妈一比,真真的是个文化人。
老祖宗看她没什么表示,咳嗽了一声,“宫里什么最多?墙最多。这么多墙,你随便撞哪个都成。”
白玉鸾依旧是沉默。
老祖宗哼了一声,“行,你倒是沉得住气,我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不难为你,下个月就百花会了,还是第一次插进来一只野草,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那你和龙儿这事,我就准了。”
白玉鸾心里想,这老妖婆子,真狡猾,什么叫让你满意?是不是拿个六项全能你才满意?
“若是臣技不如人呢?”
“技不如人被人压,反正你也习惯了。”老祖宗笑的皮笑肉不笑的,“到时候我把你送给左腾当小妾。”
这当然是戏言,白玉鸾知道就算龙啸桐肯给左腾也不敢要,他要是敢要她就一刀劈了他。
可是,这老太太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技不如人被人压,估计她要办她从此就有了明目张胆的理由了。
这一天离开昭仪后青衣不出意料的追了出来,哥果然还是惦记自己的。
白玉鸾多少感到一些亲人的温暖。
“哥,别担心,尽人事听天命,我白玉鸾这个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再说,还有一个月呢。”
“你最爱逞强,什么都说自己行,不行也行。”青衣皱着眉头。
“你最爱分析我。”白玉鸾刚要再说什么,远远看着昭仪立在宫门口看着他们,“哥,你的目光,是不是该从我身上转到别人身上了呢?”
青衣不用回头也知道昭仪在看自己,不用开口也知道白玉鸾已经知晓他和昭仪的勾当。
“先前我笑你,现在轮到你笑我,咱们兄弟俩半斤八两,都不算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别拉我下水,我对自己的评价,还没有那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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