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还没来,我们先坐着。”
郑庆衍和郑庆陶倒是最后来的,两人一个在外头管着田庄,一个在书院里读书,见到张大郎都客气了几句。
晚饭还是和张木那回一样,凉菜四道,热菜十道,汤品两道,张大郎看的目不转睛,努力忍着不吞口水,纪氏还站在老太太身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是要饭的!”声音不大,可是却又刚刚够大家听到,张大郎顿时涨红了脸皮,吴陵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张木看着纪氏那微微嘲讽的神色,笑道:“不知道二舅母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见一句要饭的?我张家虽是乡下人家,可也是一粥一米都是自己种出来,莫非向二舅母讨要什么了?”张家一向待她如亲女,眼下真是冬麦播种的季节,张家还让出一个劳动力来找她,张家就指着那点地过日子,大哥不在,娘和嫂子怕是都得下地干活顶上,她又怎能让大哥在这里受辱!
纪氏也只是看不过眼,忍不住刺了一句,她以为张氏肯定忍着不好出声的,毕竟她娘家那般见不得人!可是,这张氏竟然还和她顶上了!
郑老太太对这拎不清的儿媳也深感不满,斥道:“老二家的,你要是脑子糊涂,就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回你自个的院子去吧!”
郑庆陶看着老太太一脸怒色,也不敢为娘辩护,毕竟刚才那句话,他们也是听着的。却见妹妹站起来道:“祖母,你怎么能因外人责怪娘呢,本来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您还这般维护!”
“行!你也回去吧!”老太太眼皮不抬地道。这二房的看不惯阿木,她心里清楚得很。
“祖母,娘和妹妹今个都有些犯糊涂,您别生气,我送她们回去!”郑庆陶忙起身一手拉着娘,一手拉着妹妹往二房去,他真怕这两祖宗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惹祖母生气,祖母身体刚好一点,要是再犯病,老郎中都说,怕是凶险的很了。
张木和张大郎晚上都没动两筷子,吴陵看着,舀了一碗山鸡丝燕窝给张木。正冒着热气,看着就觉得暖和得很,张木看着吴陵关切的眼神,心里也暖了一点,拿起勺子正准备舀的时候,手里的勺子却“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三段。
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张木看着腿上恶作剧的美人,颇为无奈,见大家都看过来,只得道:“我以前养的一只猫,比较贪吃,估计闻着了味儿竟然跳到了我身上来了!”
老太太笑道:“早上就看着你抱着这猫了,还以为家里哪个送你玩的,原来是跟大舅爷一起来的啊,让绿云抱它下去喂点燕窝给它解解馋去!”
张大郎便见早上打帘子的姑娘款款地过来要抱美人,却见美人忽地一下子跳到了桌上,看着张木叫唤。
张木心里一急,忙道“这猫被我惯得没规矩,脾气大得很大家莫见怪,还是我抱着它吧!”
话音没落,美人又一掌打翻了张木盛汤的碗!
那边莫氏怀里的小胖墩看到一只猫上了桌子,也蹬起了腿。饭桌上一时倒热闹了起来,郑庆衍笑道:“祖母,我还没见过这般馋嘴的猫,倒是真有些顽劣得很!”
老太太看着这只猫,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这猫从早上到之前都乖巧得很,这菜上了许久也没见它跳上来,却,看了一眼面前的鸡丝燕窝,忽笑道:“今个这鸡丝燕窝我们是吃不成了,不然这猫可还得作乱,端下去吧!”对绿云瞥了一眼。
绿云心头一震,上来将那罐鸡丝燕窝端了下去。
张木尴尬地拍了两下美人!
晚饭过后,老太太卸了钗环,装备就寝,绿云过来给她宽衣,附在耳边道:“老祖宗,厨房里的那只猫死了。”
☆、第52章 猫与复仇
死的猫是一个厨娘养的母猫生下一个多月的小猫,刚开始吃食,毛色柔光水亮的,家里的丫鬟仆妇们见了都喜欢,只是,遇到了一锅鸡丝燕窝。
老太太拿起放下的佛珠又转了转,半晌才开口道:“明天拿去外面给郎中验一验是什么!”
绿云应了一声,看着老太太肃穆的面容,心里也不禁有些惶恐,这还是在老太太的荣华院,一大家子坐在桌上吃饭,竟然就有人敢这般下狠手!这要毒的可不只是表少夫人!
绿云用小罐子装了一点,用帕子包严实了,带去外面的医馆里,只说毒死了家里的猫,不知混进了什么东西!
老郎中眼皮微抬,这燕窝也就大户人家吃得起,还拿来喂猫,啧啧啧!
老郎中拨弄了一上午,就是没有查出一点毒迹出来,可是人家姑娘这般小心翼翼地拿过来,应该是确实吃死了什么东西的,老郎中一时有点汗颜,看着等了两个时辰的小姑娘,还是如实说道:“老夫汗颜,这,呃!”
绿云本见老郎中这般说,料想没有查出来,不禁有些失望,又见老郎中猛地断了话头,惊异地捧着那小罐子,也不禁站了过去,问道:“老先生是看出什么了吗?”
“小姑娘,这东西确实有点问题,你放这里,让我研究个几日可好!”老郎中年纪大了,就喜欢琢磨点药草、疑难杂症之类的,一时看着那微微有点金色光亮的汤,便舍不得放手了。
绿云见老郎中看出问题来了,心里反而微微松了口气,笑道:“那就麻烦老先生了,我过五日再过来看看,也不急,您慢慢研究!”
****************
月底的时候,从京城来的信使,伴着萧萧朔风又进了台州府衙,钱师爷领着信使去驿馆招待。
州府大人的长随盯着那一扇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侧耳倾听了许久,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是从书童做起的,跟着州府大人也有十来年了,印象里很少见到大人这般沉重的样子,刚才信使一走,大人便面色凝重地回了后衙进了书房。
晌午的时候,明夫人那边派人来问明大人午饭在哪边吃,小丫鬟看着长随一脸为难的样子,娇叱道:“你就在我面前装吧,谁不知道你跟着大人许多年了,问句话还能难倒你不成?”
长随忙比着手指在唇中,“嘘,大人在想案子,你小声点!”
丫鬟见他这般小心翼翼,一时也不敢再笑闹,低声道:“那我回去禀夫人说大人在忙,让夫人先备着就是。”
长随看着丫鬟的背影,不禁也觉得肚中开始闹起了饥荒,抬头望天,咽了咽口水。
明皓盯着案上摊开的那一卷明黄,心里的骇浪久久平息不下,辉煌显赫了百年的吴家,竟然在圣人的一句话里便落入尘埃了。
不久台州城里便贴出了告示,褫夺吴家皇商封号,家主吴远生牢狱五载,妾侍杨杏打回原籍。吴家嫡子以子告父,情有可原,酌情免除三十大板,但父子君臣的纲常伦理不可废,仍除族,剥夺家产承袭。
张木听到吴陵不用挨板子,抱着美人狠狠亲了一口,美人嫌弃地用前爪扑了扑脸。
张木愣了一下,这是,嫌弃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头一回体会了相公对美人的心情。(可是,话说,如果不是相公不在,人家才不会亲你呢!~~~~(>_<)~~~~)
老太太笑道:“这猫真是精怪,阿木啊,你以后去哪都把它带着哦,不然这么聪明的猫给别人逮去了,可就不会送回来了!”
“喵!喵!”美人一下子从张木腿上跳下来,撒着爪子跑到了老太太的塌边,绿云把它抱起来递给老太太。
张木看着美人沾了灰的脚爪子,有些不忍目睹,有些鄙夷地道:“外祖母,你可别管着它,那爪子脏着呢!”
“喵!喵!”有你这么埋汰自己闺女的吗!?
老太太搂着怀里一拱一拱的小东西,觉得要不是是外孙媳妇的,自己可能都舍不得让这猫出了屋了。对一边的绿云、绿影说:“改明个也给我找一只小猫来!”
“吴家的家产虽然没了,但是明大人既让人过来说会补回你婆婆的嫁妆,自是不会食言的,阿木啊,这许多年了,我当真没有今日这般舒心过!”老太太一边给猫捋着毛发,一边缓缓地说道。
“外祖母,只要相公没事就好!娘的嫁妆还是您给置办的,您留着做个念想吧!”那般多的钱财拿回去,估计也不得消停。
“傻姑娘,你还真以为这么多年了,那杨氏还留着你婆婆的嫁妆啊!至多寻摸出两三样来就了不得了,明大人是根据嫁妆单子补上银两!”老太太微微叹气道。
府衙的官差将郑氏的嫁妆送到荣华院的时候,郑老太太还是惊讶了一下,她给女儿陪得一套黄梨木雕花千层拔步大床、妆台竟然都在,甚至连那套碧玉碗盘也还在,除了一些衣裳料子、头面首饰不见了许多外,大物件竟然许多都在,不禁看向了送东西过来的衙役,衙役得了明大人的吩咐,态度十分好,道:“那杨氏虽将这些东西运出了吴府,但是没有运出台州城,在莲子胡同里,有一户姜姓的人家,竟然是杨氏以前当瘦马时的相好,这几年两人一直有来往,这些东西都堆在那里!”
张木微微垂目,那是不是说,吴家的那一对庶兄妹的血缘,得打上个问好?
市井百姓的想象力是惊人的,很快台州城里就疯传,吴家老爷宠了二十年的瘦马给他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真是能染青祖坟上的枯草了!
“呵,这真是报应啊!好好的端庄淑雅的妻子不敬着,非要爱个窑(⊙o⊙)姐儿,可不是报应不爽吗?”
“可怜吴家嫡子,这般孝顺的小郎君还流浪了这许多年!”
“哎,你不知道吧!吴家小郎君早就改姓了!”
“嗬,还有这一层?”
……
吴陵从府衙办案回来,一路上便听着许多百姓在议论,心头有些怅惘,吴远生和杨氏再难堪又怎样呢,那个疼爱她的女人早在十三年前就去世了。
他也流落在外十三年。
看着郑家的大门,想着里面那个柔软的人,脸上微微带了一点笑意,可是,他遇到了娘子!
在他十三年流浪的尽头。
☆、第53章 包子出场
告示贴出来的第五日,丁二爷和吴陵一行人便准备去了,临行前老太太拉着吴陵和张木的手久久舍不得松开,末了叹道:“你们两个在那边好好过日子便成,也不要惦记我,等天暖了,我去你们那边住一段日子。”
“外祖母,这次回去我就盖新房,到时就给您留一间,等明年春上,我就来接您!”吴陵看着老太太皱巴巴的脸上强撑着的笑意,心头也有些哽咽,这个老太太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关心他的有血缘的亲人了!
美人晃到老太太的脚下,用脸蹭了蹭,“喵!喵!”
老太太忍着没有低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门!
绿云就赶紧把美人抱了起来,往门口停着的马车上走去,美人这几日也和绿云混熟了,在她的臂弯里,抬着小爪子扒拉扒拉,绿云看着她淘气的模样,心里也有点舍不得,可是她明白老太太的用心,那毒,老郎中说了,“女子食之毛发尽落,骨瘦如柴,喉间痒痛,十日而死。”
老太太得知,已经几晚上没有睡着了,这几日她守在外间,时常听见里面被褥沙沙的动静,知道这一夜老太太怕是又要翻着身子到天明了。
吴陵微微敛了眼,拉着张木跪下端端正正地对着老太太磕了一个头,郑恒元看着酷似妹妹的外甥,原来十三年不见,亲情也是可以湮灭的,微微侧头看了眼正在愣神状态的老二,深深地呼了口气。
吴陵牵着张木的手,走出了郑家大门,他知道他不能回头,他知道那个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正在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怕一回头,就会撞进那双满含着热泪,已经被时光耷拉下的眼。
望着马车哒哒地在消失在胡同口,老太太忍了许久的泪,终究还是落在了满是沟壑的脸上,“孩子啊,我又何尝不想留你下来,只是这里,怕是外祖母也护不住你了!”绿云和绿影上前搀扶着老太太往荣华院去。
丁二爷和丁二娘在城门口等着,张大郎惦记着家里的冬麦,在郑家住了一夜便走了。吴陵坐的这辆马车是郑家雇的,郑氏的嫁妆除了几样首饰,张木和吴陵都不愿意要,这下东西拿回去只怕招人眼,老太太也明白她们的顾虑。
只是先前明大人将郑氏损失的部分嫁妆折合后给的五千两银票,老太太却是不容他们再推辞的,见吴陵不肯收,含着泪说:“你流着我郑家一般的骨血,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外孙在外头受苦吗?你这不是要戳我的心啊!”
张木捏着腰带内侧缝着的五千两银票,直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五千两,她和相公在镇上一辈子也吃穿不愁了吧!
“砸死她!砸死她!”
“黑心肝的妇人!”
……
坐在车内的张木和吴陵都忍不住撩起帘子看了眼车窗外,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