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美人呢?你把它放哪儿了?”吴陵昨天回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晚上回来才想起来,是没见到美人。
“我放在铺子里了,和伯父打了咋呼,让他喂点吃的给美人。”她倒想带着美人的,只是她自己都不认识路,要是美人在半路上跑岔了,可就麻烦了。
没见到美人,吴陵心里有点惆怅,以往在家里常嫌弃这只懒猫,许久不见,倒也想念得慌。想念的不只是猫,还有人,吴陵看了眼坐在梳妆台前卸钗环的媳妇,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走到媳妇后面,把她抱了起来。
张木吓了一跳,看着相公晦暗不明的眼神,忽然秒懂了!这是小饿狼附身了!
腾出一只手,掐了掐吴陵的腰,张木有些不满地道:“相公,你怎么长膘了呢,你不知道我喜欢排骨,不喜欢小肥肉吗?”
吴陵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这几日吃食好,他确实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看着媳妇嫌弃的眼神,有些泄气地说:“娘子,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贪嘴了!”
“噗嗤!”张木一下子没忍住,被吴陵那可怜的小模样逗笑了,“相公,我,我逗你的,你还当真了啊!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张木笑得在床上滚了起来,这一个月没见,为什么觉得相公更可爱了呢!
吴陵眼神一亮,对着毫无形象的小羊伸出了小狼爪。
☆、第46章 恨不相逢
一早吴陵就带着张木去老太太那儿报备,说:“外祖母,今个我想带阿木去街道上逛一逛,您有没有什么馋嘴的,我给您带回来!”
老太太这几日气色渐好,说话也有了些中气,一听外孙这样说,忙摆手笑道:“你两个小人去玩就好,我要什么吩咐下人去买就行了!”说着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大丫鬟绿云,即是昨日里给张木打帘子的那个高挑的侍女,绿云忙去后罩间里取了一个鼓囊囊的绣着牡丹花样的荷包出来,交到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对张木招一招手,说:“好孙媳,过来,来。”
张木看了眼吴陵,见他没反应,只得往前跨了两步,走到老太太跟前。
“来,这是我这些年给阿陵存的压岁钱,现在刚好一次给你们,哎呦,我这心里啊,可舒坦多了!”老太太把荷包往张木手里一塞,便揉着胸口笑道。
“这,外祖母,我和阿陵手头有银子,我们不孝敬您就不说了,怎么还能要您的呢!”张木捧着荷包,有些进退两难。
“傻孩子,这富贵人家哪一个不是让子孙承了家业的,再说,我都十三年没给阿陵压岁钱了,每一年我都好好存着,就等着阿陵回来呢!你俩别和我多说!”
“娘子,就听外祖母的吧,也是她老人家待我们的一片心意。”吴陵确实记得以往每次来郑家,他都得抱着许多东西回去,所以小时候,他常常盼着来郑家。
“外祖母,我小时候就常常数着日子,想着还有几天才能来您这儿要东西呢!”吴陵想起那个温柔的女子,那一双牵着他走进外祖母屋里的手是多么的柔软干燥,那是他在吴家最明亮温暖的一点记忆,“娘也喜欢回来,我记得她还和我说最喜欢您房里的这一尾琴。”
“那个傻子,我说给她带回去,她还不要!”老太太想起唯一的闺女,眼里又噙了泪花。
“外祖母,你可能不知道,她不是不想要,而是,她要是带回去了,就不是她的了,放在您这儿,她还能常来看看。”他是有想过复仇的,从他有记忆开始,便常见着那个女人过来拿娘的东西,娘的妆奁到后来都是空的。她在枕头里藏了一只乌木簪子,每快到郑家家门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插在如云一样的墨色发髻上。
后来,连母子俩的吃食也克扣起来,连仆妇的都不如,他有一次饿的直哭,娘一边流泪一边把他搂在怀里哄。他从没有看见她哭过,可是那次,她哽咽着说:“陵儿,是娘对不住你!”
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她待他那般温柔慈爱,一口吃食都紧着他的,他问她:“娘,外祖母家有好多吃的,我们为什么不住外祖母家呢!”不止外祖母家,弟弟也有很多吃的啊,只是每次他一提起弟弟,娘的脸色就会变得煞白,他就不敢再提起。
“阿陵,你姓吴啊!要是娘去了吴家,那你怎么办呢,你走不掉啊!”长大后他才知道,她是为了他才不和离的,也不敢和舅家说,不然舅家一定会强迫她和离,那个美丽的女子,只是为了守护他,才甘愿留在那个狼窝。
“相公,你怎么了?”张木见吴陵头上隐隐冒汗,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十一月的天了啊,相公怎么还热成这样?
“没事,就是今天因着要出门,就多穿了一件,待在屋里带有点热了。”吴陵压下心头的恨意,对着张木缓缓笑道。
“行了,行了,你们俩赶紧出门去吧,晚上宵禁之前可得回来啊!”老太太勉强着撑着心神说道。
吴陵和张木应下,便带着老太太给的荷包出门了。
见阿陵和媳妇走了,老太太微微招手,让绿云过来给她揉胸口,每次一想起闺女,她这心口都得犯心绞痛。她百般娇宠长大的姑娘,说话轻言细语,笑得温温柔地,举止间便见着大家子的仪态,最俊秀聪敏的大家小姐,在闺中的时候,家里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却在吴家受了那般多的苦楚!让她怎能不痛心!那丫头还一句也不在自己跟前透露,每一回回来,都是一脸幸福愉悦的模样。
郑老太太不由的对着那尾琴发起呆来。这是白牙子制得十尾名琴中的素琴,当年老头子四处寻觅名琴给闺女陪嫁,却迟迟找不到。到了闺女出嫁的第二年,才在京城以高价从一位落魄的官家后代手里购买回来这把素琴。可是那丫头却说就喜欢在娘房里弹琴,搬去吴家可真真就暴殄天物了,那时候闺女说得极其认真,她还以为是在逗他们老两口开心!
绿云见着老太太看着那尾素琴眼神又阴狠起来,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这些年老太太常会对着那尾素琴愣神,想起老郎中说老太太的病是长久郁结于心,心里竟有点懵懵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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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陵和张木先去客栈里找丁二爷和丁二娘,本来丁家收养了吴陵,赵恒元一早在通台县的时候,便提出要重金酬谢,却给丁二爷一句话打消了念头,丁二爷说:“赵大爷真是客气了,阿陵是我丁家的子嗣,怎好劳烦您出钱给我养儿子呢!”
所以此番,明知丁二爷夫妻也跟着外甥媳妇过来了,郑恒元却瞒住了郑老太太,只和她说,丁家人送了张木过来,第二天一早便走了。虽被老娘念叨了几句,在郑恒元这里也是不痛不痒的。
丁二爷和丁二娘昨日里便去了清凉寺,给吴陵和阿竹一人求了支签。怕吴陵有事过来找他们,今天便也没敢出门。
见小夫妻俩过来,丁二娘便笑道:“还好我俩今日没出门,不然你们可得扑空了!”
“娘,我们今天一起去街市上逛一逛,阿陵说我们明日就回去了!”张木在郑家住了一晚,直觉得处处不自在,现在再见到公公和婆婆,颇有在异乡见故人的感触。
丁二爷看了眼吴陵,吴陵点点头。
“那好!我这出个门就惦记着家里,明明一大家子都在这里了,我这心里还是放不下,连美人我每日里都得在心头过个几遍!”丁二娘听说明天便回去,心头也松了口气,这里再好,终久也不是长久之地,还是早一点回去心安。
张木和丁二娘走在前头,吴陵和丁二爷跟在后头,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东大街上,台州城里分为东城和西城,东城商铺很多,每月逢九还有集市,西城夜市比较热闹,那边多是一般市井人家住的地方,手工艺人和小摊贩多。
张木走在东大街上,只觉得眼睛看不够似的,不说商铺里的各样新奇小巧的东西,就是这铺面也装潢的一家比一家雅致,她印象里最美的就是徽州的米分墙黛瓦,像一幅幅水墨画似的,可是这里的房子铺排的金碧辉煌,她看见好几家门楣上雕的送财童子、喜鹊登梅、五福盈门都撒着金米分,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许多窗棂上还雕着细致的缠枝图案,将一丛牡丹、一对金鱼衬得更显婉转流动。
人声比小镇上更要鼎沸许多。吴陵看见了一家成衣铺子,便要拉着丁二娘和张木进去,丁二娘瞥了眼里面的衣裳,便连连摆手,说:“我们就在小镇上住着,穿两件棉衣裳就好的很了,这么费钱的料子买回去也是浪费!”不说绣工,就那料子不是云锦便是罗绸,还有那许多丝织品,她更是见都没见过的。
吴陵却执意要带她们娘俩进去,丁二爷在一旁含笑不语。街上人多,丁二娘也不好过多拉扯,只得跟着吴陵进去。
张木虽说也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衣裳,却是也很想进去见识一下的,她倒不怕掌柜的不给他好脸色,以前读书的时候,兜里没钱,穿的也寒碜,却喜欢往衣裳店里逛,越高档的她越感兴趣,可没少受导购员的白眼,早早便练就出来一副厚脸皮了。
这一回却没有想见中的白眼,掌柜的非常热情,拿出一件件成裳出来供她们挑选,张木瞅了眼吴陵身上的墨色锦缎长袍,不禁窃笑,也沾了一回富二代的光了。
张木看中了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罗裙,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绢裙,觉得两件都好看,不知道挑哪件好,正在那边踌躇,见婆婆挑好了一件藤青曳罗靡子锦衣,便问道:“娘,你说哪件好看一点?”
“折纸堆花的这件雅致,百子榴花的寓意好,这一时,还真说不上哪件更好看一点!”丁二娘又伸手摸了摸料子,心里估摸着这两件怕是都不便宜,不然就劝阿木两件都拿了。
“这位小娘子真是好眼力,这两件都是各有十二套的,卖的都紧俏得很,就剩这两件了,小娘子要是真心喜欢,不如就一并拿了吧,我饶你一成银钱!”掌柜的笑眯眯地说道。
“行,掌柜,这两件都一并包了吧,娘也再挑一件!”张木还未待开口,吴陵便插言道。
那边掌柜的立即召唤小伙计过来包衣裳,他径自又挑了几件裙裳给丁二娘选!
张木看着吴陵真是满头黑线,为什么她没发现,相公竟这般有富二代的气势!这两件衣裳加起来估摸得有五两银子呢!她得起早做四天糕点才能挣得回来!好败家有没有!?
可是又不好在外面伤了相公的自尊,只得忍痛认下。
“阿木,你帮娘看看,这件青缎掐花纱袍可好看?”丁二娘被掌柜的拿出的一件件雅致耀眼的衣裳耀花了眼,不自觉地就开启了女人爱美的天性,拉着张木选起来。
“哎呦,这位太太,这可是我们店新出品的款,也就赶制了这一件呢!您穿出去,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掌柜的见丁二娘意动,立马上前口若悬河地推销起来!
“掌柜的,这件衣裳给我包了!”
一个陌生尖硬的声音传过来,店内的众人都不禁抬头看过去!
一个五光十色的妇人俏生生地站在店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见后头还跟着两个仆妇。
“贱人!”
一道喝斥声突兀地在安静的店里响了起来,像是平地里扔了一颗惊雷!
张木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吴陵,相公骂人了!
☆、第47章 罔顾人伦
过两日莫家太太请客,杨氏一早便出门来想寻一身亮眼的衣裳,在门外,便听掌柜说了一句“独一无二”,心下便一动,衣裳摆在案上,杨氏只隐隐地瞧见是一件青缎,瞥了眼条案边上的妇人,一身紫色堆花的棉裙,墨色的发髻上堪堪只簪了一支玉叶金蝉簪,心里便起了鄙夷:“哼,也不知是从哪个疙瘩地里过来的!”
这台州城除了几大家当家妇人和官眷以外,还真没有她杨杏需要顾忌的。
然而杨杏袅娜多姿地刚往店里迈了两步,却被这愤怒、中气十足的喝骂声震住了,心里一哆嗦,难道是遇见官眷了?
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往那紫衣妇人边上的小郎君脸上溜了两眼,顷刻,一股寒意便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冷漠、愤恨的眼神,她分明是见过的,并且至今记忆犹新,常在午夜梦回间,她会梦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就这般盯着她看!
他!?
张木见门边的贵妇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心下便有了猜测,阿陵离开这里的时候才六岁,他能记恨的人,怕也只有那家里的那一个了!
吴陵在见到杨氏的瞬间,脑子便“轰隆”一声,无数过去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翻过,那个女人临走时看着他阖不上的眼,那个男人无声的沉默,这个娼妇一脸的欢喜!此时见她满面骄矜的模样,心头更是恨得火烧火燎!这个恶毒的妇人!
就在张木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