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的原因,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依我看,以后还是少见义勇为的好。”
病床小,两人距离靠得很近,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咬了咬牙,还是指着凳子说:“予憾,坐这里吧,那床沿坐着不舒服。”
舒予憾摆摆手,很随意地拒绝,“没事的,不是太难过,忍一下没关系。”
我眼前一黑,差点绝倒,忍一下没关系?行,那我也忍一下没关系。
不过,咬咬牙还是坚持指着凳子道:“还是坐这吧,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你啊,我站着就行。”
我往顾春晖的方向瞥了一眼,希望他说句话,却见他倾身抚弄花瓶里的君子兰,嘴里还开心地说着:“见义勇为?你太抬举我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君子兰?”
“呵呵,是吗?我来之前特地从花园摘的。”舒予憾莞尔一笑,伸手拨弄额上的发,举手投足间透着别样的妩媚,“我想这花正好能满足你的自恋心。”
顾春晖瞥了她一眼,不满的指着鲜花叫道:“错了,是这花正好能配我这人。高贵,有君子之风。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自卑。”
哼,他倒是厉害,背这花语背得如鱼得水。
“看吧,说你自恋还不承认。”舒予憾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也笑得我神思繁复。
顾春晖眉飞色舞,索性拿过君子兰嗅了又嗅,看向舒予憾的眼神都痴了。
我不屑地轻哼了声,打了声招呼说:“你们聊,我去给花瓶装点水吧。” 便走了出去。
若说之前我对顾春晖喜欢舒予憾之事还存有疑问,那么今天我就坚信不疑了。再看不出来,再不确定,我想我就是傻子了。顾春晖,你演戏演得真好,若不是你一时的真情流露和顾沉康的叛变,我对你那颗“爱我宠溺我”的心是深信不疑!更甚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先前顾春晖爱上舒予憾,舒予憾却爱着顾沉康,如今顾沉康矛头风向一变,跑来向我告白……
呵呵,多么有趣的故事,阴谋算计,环环相扣,到底是谁着了谁的道?到底是谁将了谁的军?
拭目以待吧!
手里一晃,水从花瓶里满溢了出来,流了我一手。炎炎夏日,许是因为哪里的水管暴露的缘故,水温有点高,明显超过了正常的37°恒温,润在手心手背里,没有觉得温爽,反而觉得烫人,摄人心神。我从水槽里掬起一捧水,收紧五指再打开,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唯有水痕顺着手腕一滴一滴地流……
我鬼使神差地高高举起花瓶对着双眼细细研究,棱形的花瓶倒映出我扭曲的半张脸,有些讽刺,有些可笑,有些傻气。
这个花瓶是我从医院对面的狭小鲜花店里花15块钱买的,很廉价,却很实用,插上几枝百合再搭上一两枝天堂鸟或幸福花,是我的最爱。刚买回来的时候,顾春晖也很喜欢,可是对它们的喜爱终究抵不过几枝君子兰。君子如兰,自然爱的是君子兰,哪有天堂鸟或幸福花的生存余地?
我想起那只打碎的花瓶,八十万?真有那么值钱吗?也许只有天知地知,它的主人知道。
是吧,它也只有顾春晖可以拥有,我这样的一碰,只会徒惹一身骚。
从厕所里出来,迎面就碰见了舒予憾。我笑了笑,为自己之前的神仙妙算——早知道她会跟过来,还是多此一举地问了一问:“你要上厕所吗?”
“你说呢?”她反问我,似笑非笑,转身便往对角的露台走去。
我望了眼与我们擦身走进厕所的清洁大妈,笑笑,疾步跟上。
“还是这里的自然风舒爽,空调间里呆久了呼吸道很不舒服。”一走上露台,舒予憾便张开手臂迎着风向开心地呼喊。这里是19楼,楼高风大,即使在夏日的夜晚,我也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倒是从这里望下去,这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虽然比不上如北京上海般的大城市,但也是长江三角洲边的烟花浮华之地,周遭高楼大厦亮起的灯光远远望去有如钻石般晶莹,很容易迷失人的心神。
“是啊,这几天,我总喜欢往这边跑,顾春晖羡慕的不行。”舒予憾的这种表现让我有刹那的迷神,好似我们之间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嫌隙没有隔阂,但很块的,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便袭向了我。
“晨晨,我们认识多久了?”她突然抱臂转头问我。
她有多久没叫我的小名了?
我抬头对上她的四目,那认真的眼神又让我恍了神,竟一时之间愣愣地忘了回答。
“我们认识五年了。”她笑了一下,自顾自地替我回答。
是啊,五年了。自从大二认识他们开始,到现在五年了。岁月蹉跎,蹂躏人于无形。时间在身后,一转头,看得见却抓不着。朦胧中的你我他,是否依旧如昨天一样纯真美丽?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我无言以对,良久才喃喃道了声谢,“谢谢你今天来看他。”
舒予憾立马笑了,那笑,与生俱来的端庄美丽,和以前一样不似我的毫无形象。
被她这么一笑,我也马上不自在起来,是啊,恐怕最没资格说这样道谢话语的就是我了,恐怕合该是他们向我说一声谢,说声,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哟,你是真爱上他了?”她问,毫无顾忌,话里话外都是揶揄的成分。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否认,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思忖着回答:“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不爱他……”我顿下几秒顿,深吸了口气,决绝地反问:“我不爱他,爱谁?”
“是假戏真做呢,还是……”舒予憾步步紧逼,后半句话半卡,似是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有点不耐烦起来,终是咬着嘴唇没有发作。这场游戏我虽大部分时间是处于沉默被动的位置,但是我觉得我该学习蓄势待发的信蛇,一攻而破,方能保护自己。
“沉康来找过你?”
我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站着,侧头看她的侧脸,明显看到她嘴边勾起的一抹隐忍的笑容。
“既然你都知道干嘛还要问我呢。”我的声音很低,“有什么话直说吧,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脑子直,也听不懂弦外音。”
我知道她是有备而来的。
舒予憾突然放下手臂,转过身来面对我,“衍琛,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怎么说话?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么。”我想想又加了句,“人终究是会在环境变化中成长的。”
她叹了一口气,我看见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悲伤,“你从来不知道我的苦衷,若非情非得已,若非我太爱他,我不会这么做的,况且我并没有伤害你。”
没有伤害我?你真自以为是。
我在心里哼笑,却不知道怎么辩驳她的话,或许潜意识里并不忍去辩驳她。
我想起一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舒予憾并不是可恨到无与伦比的地步,但是我觉得她可怜。
都说爱人辛苦,被爱幸福,为什么你偏偏要执着于他?
我们都看着,你身边比顾沉康条件好太多又爱你的男人并不在少数。
这样想别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当年我还不是偏执地仰望顾沉康五年。
或许,我和舒予憾之间的矛盾一开始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就埋下了隐患,只是我太傻太天真,一味地以为私自看着就能没事。不过,在这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顾沉康会说他喜欢我,我不认为我有那个本钱去吸引他。我这样平凡的人看着他就好,他本就该属于舒予憾,他们俩才登对。
“你伤害到我了,你不该指使顾春晖接近我。”我最终还是很平静地辩驳了。
“我看挺好的呀,现在你有了春晖,两人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皆大欢喜,我也省心。”
是吗?你是省心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伤害,我的痛苦?到底,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你的朋友?
“他戏演的挺好的,连我也骗过了。我一直以为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但是顾春晖却装出来了,他骗过了所有人。你难道都不难过吗?予憾?”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有些哽咽,莫名的伤感袭击而来,不断在我心头徘徊。
“我为什么要难过?这正是我要的结局。我早已经看出沉康的心牵挂在了你身上,也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吸引了他!他要什么,我给他什么,从十五岁开始,我时不时地迁就他收起我的高傲,他通通视而不见。这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无情到用钱来衡量我的感情!当他把一沓一沓的钱甩在我脸上的时候,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舒予憾越说越急,说到最后已然是失去了理智,但显然理智和教养牵扯着她,她只能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歇斯底里。
我震撼了,为她痛苦绝望的表情和无意爆出的控诉。想上前抚慰她,被她一把甩开,仍旧无情地伤害我,指责我,“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不出现,这辈子也许他就认了。”
我放弃靠近她,总结地说出一句话,“所以你才联合顾春晖算计我?”
心里是止不住的悲凉,“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是的,你爱上了春晖就不可能跟顾沉康在一起,这样我才有机会让他回心转意,你知道的。”不过须臾,她已经直起了刚刚伏下的腰板,神情满是倨傲。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也把顾春晖当什么了?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有顾春晖,他那么喜欢你。”我不可思议的叫道,心里像被锤子锤一样沉重。
舒予憾突然没了声音,本是看向远方的脸转过来扫向我,满是惊讶,“你以为春晖喜欢我?”
“他做了什么让你以为她喜欢我?”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但仍硬着嗓子,“你们刚刚还那么亲密……”
舒予憾看了我好久,再次摇头叹息,“春晖真不值,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还不懂他的心。你知道他的旧伤是怎么来的?”
我不懂他的心?
我有些懵神,“怎么来的?”
“春晖为了骗你可煞费苦心了。还记得上次你喝醉酒吗?你是醉了,醉得要拿水果刀自杀,春晖的腰是被你的水果刀给划伤的。事实上,你不仅伤了他的人,也伤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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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吵架 。。。
“予憾呢?”
“走了。”送走舒予憾,回病房时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心里的烦躁抑郁却怎么也压抑不下。
“走了?”他原本随意地翻着一本杂志,闻言猛地抬头看我。
你不舍得吗?我笑了一下,压下呼之欲出的质问,径自走到他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闷下才觉得心头舒服了点。
翻杂志的声音突然没了,他说,“我想吃苹果。”
要求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颤音,像是在试探我什么。
我转头,看见他直视我的眼神有些忐忑,“好,我给削。”
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苹果坐在旁边的空床上削起来,没有理他也没有看他。
苹果皮一圈一圈地掉下来,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我没有抬眼,却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热的眼神。我知道,他大概是看到我不好的脸色了。
我这个人藏不住事,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老妈曾经说,你要是有一天懂得收敛你的脾气,你也就成熟了。
我说这是遗传,遗传自您。老妈气得差点要把我塞回娘胎,重生。
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咬了一口,又伸到我嘴下。
这平时最自然不过的动作,今天我却愣在那里怎么也张不开嘴,好似下颚失去活动的能力。
我抬眼瞧他,顾春晖带着不自然地微笑看我,也不将手拿开,就这么放在那里。意思很明显,我不吃,他就不拿开。
“你吃吧,我不饿。”我拒绝了。
“就咬一口。”他很坚持。
“我不饿。”我加重了语气,撇开头,躲过他的手。
他却又跟进了一步,“乖,咬一口,就咬一口。”
我真不知道他干嘛非要我吃。心里本来就为刚刚舒予憾说的话烦躁着,他这样缠人我一下就发作了,一把挥开他的手,“你要吃给你的舒予憾去吃,别跟我搞得那么亲密!”
也许是我的动作有些过头,也许是他没有拿住,苹果就这么直直地呈弧线状飞了出去,砰得一声撞在白色的墙壁上,又掉到地上,跳了几跳,向四周飞溅起汁水,留下濡湿的痕迹。
动作和呼吸俱停滞了,空间霎时变得安静,连外面嘈杂的人声也变得唐突。
我没有料到会这样,一时间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为好。
“你给我再削一个。”顾春晖有些生气,皱着眉头命令我。
我自知理亏,但好强心使然偏不低头,梗着脖子反驳:“要吃自己削。”
也不打算去捡掉在地上的半个苹果,拿起他刚看过的杂志自顾自地倚着窗口看起来。
“丁衍琛。”他叫我的名字,表示他生气了,口气也很强硬。
我愣是没理,没看见我烦着呢!
“过来。”他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