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头儿又商议了一阵子,孟头儿越想越觉得可疑,忍不住一拍掌说:“如果真与董大爷无关,咱们就跟他拚个死活。”
“别急著发难。”赵宽说:“他们虽然是外路人,但如果没有靠山,也不敢这么放肆,既然这么清楚内情,我猜若不是缇哥,就是胡老大。”
“那两个家伙早就想踩过来了。”一个姓季的头儿说:“但他们知道我们全都护著宫老,所以一直不敢。”
另一个姓常的头儿跟著说:“其实大家都是苦力,喝酒打架是小事,但缇哥的三虎、胡老大的四鲨,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可恶透了,宫老也是怕闹起来兄弟死伤惨重,所以一直隐忍,这次他们终于爬到我们头上了。”
“等消息吧。”赵宽摇摇头说:“猜也猜不出所以然来。”
“赵头儿。”门外突然走进一人说:“外边有人找你呢。”
赵宽一怔,走出厅外,却见门口站著冯孟升与李鸿,两人身后还跟著十几个码头工人,他们正被院中几十个苦力堵著门口直瞪,只差没被围殴。赵宽呵呵一笑往外走说:“他们是我朋友。”
这下院中大伙儿才各自坐下,赵宽迎入两人说:“怎么来了?”
“听说宫老失踪了?”冯孟升说:“我们来看看帮不帮得上忙。”
三人中,论窜起速度,最快的是赵宽,但论消息灵通就是冯孟升了,他喜爱结交朋友,三教九流中人认识不少,加上他又有一套管理模式,指挥和传递消息上速度不慢,昨晚宫老失踪,今晨他在码头就听说了,晚上到班家,听到李鸿说赵宽被请去宫家,立即知道出了事情,他与李鸿一商议,索性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赵宽点点头说:“晚些儿可能得要你们帮忙,先进来吧。”
赵宽安排那些码头工人在庭院一角休息,引两人人内厅。才刚向众人介绍毕,门外就有个苦力急急忙忙冲入说:“几位头儿,找到那四个家伙了。”
“那儿?”孟头儿忙问。
“顺来楼。”那人说:“喝酒吃肉,快活得很。”
赵宽接口说:“换几位机灵的兄弟跟吧,记得换上平常衣服,别被发现。”
“要不要我的人帮忙?”冯孟升接口说:“他们怎么想也该想不到,码头工人会盯上他们。”
“这倒不错。”赵宽呵呵一笑说:“你去安排。”
冯孟升安排这种事情,比起毫无经验的挑粪弟兄当然稳妥不少,他出厅吩咐时,孟头儿突然说:“赵头儿。若不是董大爷派来的,我们大伙儿干脆把他们抓回来,拷打一番,不就知道是谁主使的?”
“话是没错。”赵宽说:“但是得先救出宫老。”
孟头儿一拍自己脑袋说:“我就是鲁莽,一说就错。”
等候的时光十分难捱,就这么又过了两小时,约莫九点多,冯孟升手下才传回消息,冯孟升听了之后,脸上阴晴不定地走回厅中,望望众人才开口说:“他们到了胡老大家。”
“特拉娘的,果然是胡老大。”房中众人立即骂开了,口中自然顺便操上码头工人的十八代祖宗,冯孟升脸上难免有些尴尬。
赵宽忙摇手说:“大伙儿小声点,这事不能传出去。”
“为什么不能?宫老八成就被关在胡老大家里面。”季头儿嚷嚷说:“我们这就杀去救人。”
赵宽沉声说:“若当真是董大爷派的呢?”
这话一说,众人可就安静了。董大爷统管全城,手下养著几百人,而且高手众多,跟他作对就等于死路一条;说到打去胡老大家,大伙儿还有这个胆,提到董大爷,谁也不敢接口。
大家一安静,宫大娘就急了,他忙说:“赵头儿,你刚不是说,不该是董大爷。”
“总要确定清楚,就算真是董大爷的意思,也不该让宫老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赵宽说:“我就跟李鸿、孟升,走一趟董宅,先问个清楚。”
孟头儿忍不住说:“赵头儿,董宅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啊。”
“我明白。”赵宽顿了顿说:“总之你们等我的消息。”
三人别过众人,领著冯孟升带来的十几个苦力走出宫家,冯孟升才低声说:“要见董老大了?”
“嗯……”赵宽扮个鬼脸说:“虽然时机还没完全成熟,但这时不去也不成了。”
“你应该知道不可能是董老大安排的。”冯盂升沉吟说:“为什么不直扑胡家?”
“那四个外路人也该是硬手,加上胡老大、码头四鲨,足足九个高手。”赵宽摇头说:“正面冲突,我们三个能挡住一半就不错了,其他人岂不是全完了?
这时不抬出董大爷,又压不住这些人。”
赵宽早巳想得透彻,论武力,掏泥巴这行最弱,除了一群莽夫之外,没几个练过拳脚的人,三百多个苦力,愿意去拚命的就算有一半吧,又只是乌合之众,打胜仗也就罢了,若被砍翻几个,八成就溜掉一半,剩下肯拚的几十个人,还不够胡老大那群高手收拾,这仗当然不能这样打。
冯孟升又说:“加上我的人呢?”胡老大刻薄寡恩,冯孟升有自信能影响一半以上的码头工人,而且这群人的战力,更高于挑粪苦力。
“打胜了,人都死光了有什么用。”赵宽还是摇头:“我们是抢地盘,又不是报仇雪恨,打仗不只是要赢。”
“那就走吧。”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鸿,接过这一句,当先便走,赵宽与冯孟升相对苦笑一声,也跟著奔去。
董宅不只是不适合玩耍,董大爷也不是说见就见得到,赵宽等人换妥衣服、备好果礼、遗回手下、带上名帖,这才往董宅出发。
门口几个守门的混混看到三人果然爱理不理,赵宽等人早巳商量妥当,冯孟升送上名帖与礼物时,含笑说:“我们三兄弟今日拜见董大爷是礼貌,阁下不允通报,出了事情可得由你负责。”
这话一说“混混斜眼望过来,哼声说:“好大的胆子。”跟著一掌就向冯孟升睑上掴了过去。
董老大手下虽然高手众多,守门的依然只是小混混,冯孟升轻轻一让,右手刁住对方手臂借力一挥,小混混跄踉地跌出三步。这下众混混同时大哗,正要抢上,门内走出一个中年人哼了一声说:“谁在门口胡闹!”
“梭七爷。”众混混都安静下来,自然有人到梭七爷身旁详细禀告,梭七爷目光转向三人,往前走上两步,直到冯孟升身前。
冯孟升知道这一趟绝不好应付,这一仗不能赢也不能输,还好传闻中这位梭七爷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物,也许这一关比较容易过。冯孟升虽然表情显得轻松,但全身劲力早巳提起,注意著对方的反应,果然梭七爷突然身形一动,手掌从后方一翻,迅捷地向著冯孟升肩膀劈下。
好快,冯孟升闪避不及,手臂上翻全力格挡,与对方一撞,砰地一下,梭七爷好端端立在当场,冯孟升倒是退了半步。
冯孟升微微躬身,以退为进地说:“既然是梭七爷出面,我等兄弟不敢冒犯,就此告退。”
“且慢。”梭七爷微微一笑说:“凭你能接住这招,就有资格见大爷,随我来。”
这般进门并不让人意外,董大爷一直在招纳人才,只要能露出两手实力,入门并不难,不过一般人通常不敢直接求见董大爷,也就不会遇上这种探测实力的把戏。
董大爷的房宅,在本城只比莱府小上一号,梭七爷领著三人穿堂过弄,折腾了好片刻,才走到一座大厅,梭七爷让三人等候,自行进入好片刻之后,才走出一个剽悍的大汉,对三人傲然说:“三位请进。”
三人随此人踏入厅中,一进入厅中,三人眼睛都是一花,眼前金光闪闪、雕梁画栋,整个厅堂由天然白云石铺成,平滑水磨,纹路彼此相连,布置得十分华丽。冯李趟三人从小到大,哪看过这等排场,站在门口都有些呆掉了。
“这几位小兄弟想拜见大爷,小弟恰好遇见,就引他们进来见识见识。”这是梭七爷的声音。
三人这才发现,厅中上首大椅坐著一名黑衣老者,梭七爷正在他一旁的交椅落座,左右站了两排黑衣大汉,每个人眼睛都直瞪著自己三人。
冯孟升轻咳了一声,抢上前两步说:“参见董大爷,晚生冯孟升,这两位是晚生的拜弟,李鸿、赵宽。”
董大爷微微点头,含笑说:“年轻人,听说功夫不错,难得。”
“不敢。”冯孟升恭声说:“今日能见到董大爷,我兄弟三人实感荣宠。”
董老人点点头,目光转向梭七爷,梭七爷会意接口说:“你们三人原来在哪儿营生,有什么要求,就爽快点说吧,大爷向来喜欢栽培年轻人,不会亏待你们。”
冯孟升正要开口,梭七爷又补了句:“记得别太多废话,浪费时间。”
“是。”冯孟升开口说:“我兄弟三人对城中苦力三行颇有兴趣,希望在董大爷允可之下,在这行中打个新天下,相信能更增董大爷的收入。”
当初选苦力这行下手,一开始是因为密老爹一家的关系引起赵宽的兴趣,但经过这些年,三人也渐渐了解,苦力这行虽然人手众多,论收入却是买弭城中最没油水的:一来苦力们身强体壮,不能逼急,二来苦力赚的都是辛苦钱,能抽的自然不多,所以董大爷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其他各行各业。尤其赌摊、娼馆等地方,都由心腹人马看管,毕竟那儿才是油水最多的地方;换个角度说,董老爷的心腹谁也不会肯去三苦行管事。
所以冯孟升与赵宽在苦力行逐渐崭露头角之事,董大爷竟是不知,他此时听闻此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说:“老七,这些小子还真有趣,居然想当苦力头?”
梭七爷也忍不住失笑说:“你们打消念头吧,到大爷家里当个闲人,日子过的更好,你们若资质不错,说不定大爷一开心,收你们入门,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董大爷微微一笑接口说:“老七说的不错,你们若资质不错,我会考虑的。”
董大爷的功夫虽然没有莱家军这么神乎其技,但若当上董大爷的徒弟,要赚上两万绝不用一年。冯孟升一时有些心动,回头望了赵宽一眼,却见他轻摇了摇头。冯孟升心神一敛,决定还是依照原来的计画行事,他朗声说:“多谢大爷、七爷眷顾,但我们兄弟认为,要靠自己的实力打天下,才有脸拜人大爷的门下。”
董大爷神色多了几分疑惑,上下望望三人说:“你们哪儿来的?”
“我们都是在买弭城土生上长的。”冯孟升说。
“就凭你们三个,也许能拿下掏泥土那行。”董大爷说:“苦力三行想都拿下,凭你们还没这本事。”
“如果大爷让我们试试,我们就算被打死也下会怨董大爷。”冯孟升说。
“好。”董大爷哈哈笑说:“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若你们失手,只要能留得小命逃来董宅,大爷保你们。”
搞定了。冯孟升心头一松说:“多谢董大爷。”
“不过……”董大爷缓缓说:“若你们有半句谎话,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晚生不敢,晚生告退。”冯孟升领著赵宽、李鸿,缓缓退了出去。
董大爷见三人退出,望著梭七爷说:“七弟,这三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像是人才。大爷要派几个人提携提携他们吗?”梭七爷笑说。
董大爷摇摇头说:“有勇无谋,想送死就让他们去。”
“是。”梭七爷恭声说。
“还是不大对劲。”董大爷沉吟一下突然说:“半个月前小张不是收了一个码头来的苦力,叫……叫什么的,找来问问。”
梭七爷微微一怔,交代身边的黑衣大汉处理,一面回头说:“怎么了?”
“苦力三行一直以来没啥油水,那点钱也交得俐落,所以大伙儿都懒得管。”
董大爷皱眉说:“这三小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若只是三个混小子也就罢了,若另有意图……那可得小心些。”
“大爷也太小心了。”梭七爷笑说:“就算他们真抢到三苦力地盘,那儿没多少油水,也壮大不起来。”
董大爷挥挥手,心里话却没接著说下去。苦力那行虽然油水最少,却是最多壮汉的地方,胡老大、缇哥、宫老头都是庸碌之辈,不用担心,若给厉害人物一把抓起,可会是日后的祸害。
隔不多久,那个苦力出现在厅口,有些害怕的走入说:“参见大爷、七爷。”
“嗯。”梭七爷主动说:“你听过冯孟升、赵宽、李鸿这三个名字吗?”
身为苦力行的一员,未必清楚李鸿,冯孟升与赵宽却是绝对听过,他连忙结结巴巴地把知道地说了出来。他越说,却看董大爷、梭七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害得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不敢再说。
一片静默中,突然砰地一声大响,董大爷一掌拍下大椅的扶手,怒声说:“这三个小子,原来是阴我来著。”
梭七爷却不觉得完全是坏事,他愕然说:“他们仍是土生土长的买弭城人没错,大爷是不是太小心了?”
“七弟!”董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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