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毅离开之后,沈碧寒一直独自一人呆坐在床榻之上。看着她这个样子,红衣能做的也只是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哄着两个孩子。
泪水依旧在流,双眼已然红肿发痛,可是沈碧寒心中的痛却依旧。终是将头低下,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落在被子上,沈碧寒对在门外站了许久的凝霜唤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什么都听到了,此刻且进来说话吧,无需在外面忍着饮泣!”
听了沈碧寒的话,凝霜在门外拿着手中的帕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低头进到了屋子里。
在沈碧寒床榻前对她福了福身子,凝霜轻声说道:“大少奶奶,我们回聂府吧!”
以前的时候,在沈园之中,凝霜称呼沈碧寒为小姐,在聂府之中凝霜称呼沈碧寒为大少奶奶。后来沈碧寒休了聂沧洛,在这沈园之中凝霜便称呼她为公主殿下。但是此刻,她重新称呼沈碧寒为大少奶奶,并劝她回府。
适才凝霜来到门外的时候,蓝毅尚还在屋子里,他与沈碧寒所说之话,凝霜全部都听到了。
看着凝霜红肿着的双眼,沈碧寒抬手起从床榻上拿起一条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擦掉:“回什么聂府?此刻我已然将他休了,以什么身份回聂府?”
说话间,她刚刚擦干的泪水,再次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
“聂沧洛!你有种儿,居然能让我哭的稀里哗啦,看我怎么跟你讨回来!”不等凝霜说话,沈碧寒轻哼一声,将手中的帕子重重的一扔,而后曲起双膝,伏首在膝盖上第一次不管不顾的痛哭起来。
“大少奶奶……”
沈碧寒在哭,心系聂沧洛的凝霜自然也跟着哭。
整个屋子里一共有三个大人两个孩子,此刻两个大人在哭。看着沈碧寒与凝霜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红衣的眼睛不禁也湿润了。与此同时,适才还在熟睡的两个孩子似是感觉到了母亲心中的痛,也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孩子嘹亮的哭声传出屋子,加上大人低沉的哭声,一时间沈碧寒所居住的整个院子里传来哭声一片。
听着屋子里的哭声,候在外面的奶娘们对视一眼之后,都是无奈的摇头叹息。
她们都以为沈碧寒是在为唐雪晴而痛哭,却不知其中内情。
若是依着沈碧寒的性格,知道了聂沧洛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之后,她一定会直接杀到他的面前再赏他一记耳光。但是此刻她知道,一切还不是时候。
可是此刻唐雪晴刚刚没了,他心中定是悲痛万分的,想到他心中的痛,沈碧寒只得无力的用手扶着自己的胸口,吩咐红衣备车。
沈碧寒离开沈园的时候,蓝毅也跟了出来。见她与凝霜双双坐在马车之内,他实在是担心她的身子是否还受得了折腾。
看着蓝毅关切的眼神,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沈碧寒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我的身子没碍的,我只是想……”
没等沈碧寒说完话,蓝毅截断她的话说道:“想去就去吧!适才我已然命人去查过了,聂沧洛刚刚才从越王府回了聂府,你们不要去王府了,直接去聂府。还有……今儿既然去了就莫要往回赶了。孩子我会帮你们照顾,若是明日你不回来,我直接与你送去就好!”
心中溢满感激,暗暗叹了口气,沈碧寒对蓝毅轻声道:“毅,谢谢你!”
谢谢你!
沈碧寒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使得蓝毅会心一笑。对车夫又吩咐了几句,又让红衣跟着上了马车,他这才让马车载着沈碧寒等人向着聂府的方向行去。
马车渐行渐远,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蓝毅轻松的叹了口气,而后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回了沈园。
马车在金陵城的大街上行进了许久,在眼看就要到达聂府所在的街道之时,却突然被前面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感觉马车停下了,沈碧寒蹙眉对着车外问道:“到聂府了么?”
“没!”因沈碧寒身体不适,车夫不敢直接打开车门,而后跳下马车后轻掀着车窗的幔帘说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儿,前面路堵了,奴才这就过去看看。”
“快些!”沈碧寒此刻只想快些抵达聂府。
“是!”点了点头,放下幔帘,车夫匆匆忙忙的向着人群靠近。
过了没多久,车夫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即驾车带着沈碧寒等人去聂府,而是将车门又匆忙的打开,颤着声儿道:“殿……殿下!您还是自儿个下来看看吧!”
柳眉微蹙,沈碧寒轻声问道:“怎么了?”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车夫忙道:“是……是翠竹姑娘!翠竹姑娘她从酒楼上跳了下来,这会儿怕是没救了!”
“翠竹?!”
一听此言,凝霜看了沈碧寒一眼道:“这怎么可能?适才大雨的时候奴婢才将翠竹送出沈园的啊!”
心中暗痛,沈碧寒无力的闭了闭眼,而后对红衣道:“红衣,你下去看看!”
车夫虽然说让沈碧寒下去看看,不过沈碧寒并未下车,而是让红衣去查探。
过了没多久,翠竹的尸体被金陵府衙抬走了,在人群散了之后,红衣这才从外面回到马车之内。
马车重新上路,看着红衣一脸郁结的样子,沈碧寒语气似是平淡,眼神却隐藏晦暗的问道:“翠竹没了么?”
“是!”一脸沉痛的低垂着头,红衣从袖袋里取出两个信封还有一包药粉,而后递给了沈碧寒。
“这……”
看着红衣手中的东西,沈碧寒并未去接过来,只是神色微愕。
对上沈碧寒惊讶的眼神,红衣低声道:“听酒楼的掌柜说这是翠竹适才从三楼跳下时交给他的东西,她与人家说若是有沈园的人去问,就将这些东西带给公主殿下您!”
手,看似十分平稳的伸到红衣面前,沈碧寒并未去接那包药粉,而是将那两个信封拿了过来。
这两个信封,一个是她稍早时赐给翠竹的,那另外一个呢?
心中尽是好奇,沈碧寒将那个信封打开,而后将里面的信纸在面前摊开。
主子亲见:
奴婢过去做错了太多太多的事儿,不知该如何请求您的原谅!奴婢知道,沈家的人对您意味着什么,却仍是对他们下了毒手。主子啊,奴婢这是第一错儿。明知雪如郡主与太子的关系,奴婢却将之通禀了皇后娘娘,这是奴婢的第二错儿!
奴婢省的,奴婢所犯的这两个错儿,早该死上千遍万遍了,因此才会在沈园的时候请您赐死奴婢。
但是主子……
您太仁慈了!
在明明知道奴婢做过那些之后,您却仍旧想要给我一条活路么?跟了您那么久,奴婢知道,您给奴婢的那药粉其实与给雪如郡主的一样,不会致命的。就算您真的给了奴婢一包毒药和一张房契,不也是要奴婢自儿个来选择死活么?奴婢确实可以选择活,可是……奴婢却不想独活了。
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奴婢从来都被人利用,被当作是一件可以使用的工具。是您让奴婢知道了什么叫活着……那个房契奴婢用不着了。
主子,无论以前奴婢做过什么错事,可是在这段日子里,奴婢的心是向着您的!
奴婢走了,望主子您保重!
翠竹敬上!
握着信纸的手在不住的轻颤着,借着车内昏黄的灯光将翠竹写给自己的信一一看仔细了之后,沈碧寒无力的将手垂落在双腿之上。信纸飘落在车厢之内,凝霜微微弯身将之拾了起来。
将翠竹的信看仔细了之后,凝霜连忙将另外一个信封打开。在那个信封里装的果然是适才翠竹跳楼的那家酒楼的房契。
“大少奶奶……”
一脸担忧的看着沈碧寒,今日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依着沈碧寒此刻的状态,凝霜还真怕她会承受不住。
“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可是我却一定要咬着牙撑下去!”对凝霜语重心长的说了这句话,沈碧寒又与红衣吩咐了一句,道是要她去金陵府衙去找金陵府尹,而后好好安葬了翠竹。
待一切安排妥贴之后,她似是费尽了全部心神一般靠坐在车厢上。
无论她承受了多少,此刻她都要撑下去。
因为聂沧洛还活着,她想要告诉聂沧洛,此刻她终于可以和他放下一切来相爱了。
幽潭香之毒在男人身上不是无解么?
一切都无所谓了!
聂沦洛不是说过么,在她还没离开金陵城之前,他一定会好好儿的站着。同样的道理,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她沈碧寒也一定会坚强的站着。无论遇到什么狂风暴雨,她都会好好儿的站着。
直到所有的敌人一个个都倒下!
双眼微微闭上,深深的叹了口气,沈碧寒眼角的泪珠再次无声无息的落下……
第二八六章:前世今生之约定!
沈碧寒抵达聂府的时候,早已是华灯初上。
命车夫将马车停妥,沈碧寒便带着红衣和凝霜进了聂府。
她是什么身份,聂家的家丁自然知道,她要进府,自然没人敢拦着。
夏末了,落了一日的大雨之后,天气泛着浓浓的潮湿之意。看着视线所及被雨滴砸的七零八落的花束,沈碧寒心中难免有些讪讪。在路上见了聂生,先与聂生问了聂沧洛的下落,知他此刻正在锦翰院中,沈碧寒并未问聂生要去哪里,便直直的向着锦翰院而去。
到了锦翰院门外,看着门廊所书的锦翰院三个字,沈碧寒眉头微微蹙了蹙,思绪飘回到了几年以前。
记得聂沧洛在与她成婚睽违三年之后的那次回府,当日酉时的时候她曾应着他的吩咐来到这锦翰院之中。在那个时候,她曾经退一步博百步之法,想要与他扯平。
眼前一切得过,一眨眼中几年过了,他们这间的关系非但没有扯平,却成了眼前的这般模样。
同为穿越,却不知为何会是如此模样。
轻叹一声,沈碧寒暗暗思忖着这也许就是造化使然吧!
“大少奶奶!”
见沈碧寒站在锦翰院前一脸怔神的样子,凝霜不禁轻唤了她一声。
将思绪收回,嘴角微弯着笑了笑,沈碧寒对凝霜道:“进去吧!”
“是!”轻点了点头,凝霜紧随着沈碧寒身后与红衣一起进入了锦翰院。
锦翰院之中,本是火红的灯笼此刻已然换成了白色,看着走廊上方垂落的白色纱绫,沈碧寒上前几步轻轻扶了扶,垂首见手指之上是浸在白绫上的雨珠,沈碧寒对凝霜和红衣转身道:“你们此刻且在这里候着,我自儿个进去就好!”
与红衣相视一眼,凝霜和红衣一同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算是应下了。
双手交握在身前,深深吸了口气,沈碧寒缓缓的向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在聂沧洛的寝室之内,除了有几个当值的小丫头之外,此刻还有两人。她们一个是在聂府之中看似如日中天的楚姨娘,一个是得到唐雪晴死讯之后匆匆赶来的聂惜璇。
看着楚姨娘手中端着的热粥,又见聂沧洛依旧在不停的看着桌上的帐目,聂惜璇轻叹了口气道:“哥哥心中有痛璇儿岂会不知?但是即便再痛,您也要吃些东西啊。”
“是啊!爷……”温婉的声音拉长了几许,楚姨娘拿起汤匙舀起一勺燕窝粥,然后递到聂沧洛嘴边:“今儿一早您就滴水未进,此刻若是再不进食,身子怕是会熬不住的!”
楚姨娘的话落了地,可是聂沧洛依旧低头在看着桌子上的帐册。
屋子里一时间静寂了许久,久久之后,他头也不抬的回道:“商号的事情太多,明日我还要去王府,此刻你们且先将吃食放下就好,我晚会儿饿了自然会用。”
说完话,他提起一边桌上的嘷笔,而后仔细的在帐册中圈注着什么。
“爷……”
“出去!”
直接斩钉截铁的回应了楚姨娘的不依,聂沧洛依旧低头在看着自己的帐册。
有着挂不住面子,楚姨娘一脸困窘的看了眼一边的聂惜璇,见她也是微微蹙眉的样子,她将手中的燕窝粥放下,而后便带着望兰出了寝室。
她来到聂府时日不短了,可是却从来未曾在这里过过夜。虽然她曾经努力过,却依旧无法如愿。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也不甘于自己的身份。正因为如此,在本就看她不顺眼的聂惜璇面前被聂沧洛落了面子,她难免心中不悦。
出了寝室的门,刚刚带着望兰转入走廊之中,一抬头楚姨娘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沈碧寒。
四目相对,视线犹如火花一般在空中相接,没有立刻行礼,楚姨娘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沈碧寒。
同样是注视,注视着眼前的楚姨娘,不难看出她眼中的敌意,轻轻笑了笑,沈碧寒眉梢轻挑,却也没有言语。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请殿下金安!”气场与气场不同,终是在沈碧寒的对视之下败下阵来,楚姨娘对着沈碧寒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
不管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