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下巴点向那边,杨氏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万老爷正在那里和初雪说些什么,从那神色来瞧,只怕是关心的话。
杨氏翰林家里出身,比李氏要稳重些,又自持是嫂子,对李氏轻轻一摆手,李氏这才收回眼,嘴里嘟囔一句:“这样宠爱,等到大嫂进门,还不晓得怎么样呢。”杨氏微微咳嗽一声,李氏笑了:“说不定一举得男,扶正了也未尝不会。”
杨氏心里最疙瘩的就是叫了一个丫鬟出身的人数年大嫂,听了这话不由心里一咯噔,这万家虽说豪富,却是暴发户人家,既能娶一个丫鬟当正室,谁又晓得以后会不会扶正一个妾?
此时已经进了屋,两人齐齐给万老太太行礼,李氏起身就走到万老太太跟前给她捶着肩膀,笑着道:“本来想给大伯道喜的,谁知大伯出去了。”万老太太笑了:“后日才是好日子,我做主让她进门,你们后日再给你大哥道喜。”
这竟是要摆酒请客了,杨氏微微一愣,但面上还是笑得那么妥帖:“说起来,大嫂没了已经快五年了,这长房缺了主母着实不像样,虽说是个妾,可总比以前没有个管家的要好的多。”
万老太太点头:“说的是呢,我只盼着你们大哥能够再好好续一个弦,给我添个孙子就好,这长房无后,我眼都闭不了。”李氏听了这话,不由对杨氏一笑,杨氏还是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悲喜。
丫鬟已在外面道:“老太太,新娘来了。”三人不由齐齐往门口望去,虽说方才也见过,可没有仔细瞧了,现在可要好好瞧瞧。
3婆媳
初雪低着头走进屋里,感觉到众人都往自己看去,那头不由又往下低了些,心头不知怎么添了几分紧张。当初在庄家时候也曾听她们说起过万家,庄老太太是程家的老姑太太,曾经偶然说过一句:“也不知道那冬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到现在就能穿绸着缎称起老太太来。”
庄老太太是出了名的宽厚慈善人,这样的话在她已经是足够刻薄了,当时在旁边伺候的初雪也只当听了句把闲话,却怎么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会见到这个冬梅,而且是在这种场合。若庄老太太知道,该会叹息人生果然无常了吧?
看着上方穿绸着缎的万老太太,初雪收敛心神,在拜垫上跪下,行足全套礼仪才道:“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万福。”久久没有听到叫起的声音,初雪也不急,在外面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再跪那么一会儿怕什么?况且这新进门的人,总是要被熬熬性子的,再则上方的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就是自己的主宰,得到她的欢心,比得到万老爷的欢心还要有用的多。
在庄家那几年,初雪已经听过很多仗了男人宠爱就不把正室放在眼里的妾,被老太太赶出了门,即便那些妾里面也不乏讨的老太太们欢心的,可是冲撞了太太,做婆婆的又没昏了头,怎会为一个使银子买来的妾和儿媳妇置气?
进入万家,最庆幸的该是上头没有太太,现在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位了。别说她要让自己这样跪着,就算让自己进到房里打地铺夜间服侍也不能有半点磕绊。
初雪额头上有汗珠沁出,虽然万老太太一直没有让她抬头,可是初雪能够感觉到万老太太的眼没有离开过自己。小腿处开始酸麻起来,初雪还是跪在那里,端端正正没有动弹半分。杨氏看一眼万老太太,见万老太太面沉如水,也不叫初雪起来,虽然不想管可这僵局总要打破,不由把眼瞟向李氏,李氏却唇角含笑的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杨氏暗叹了一声,虽不想可也要开口:“婆婆,都快晚饭时分了,您看这饭要摆在什么地方才好?”
这话一出口这僵局才算打破了,万老太太意思意思嗯一声才对初雪道:“起来吧。”初雪晓得进万家的第一关算是过了,忍住腿上的酸麻站起身,丫鬟把拜垫撤走,初雪依旧垂着头站在那里。万老太太招呼一声:“上前来,让我瞧瞧你。”
初雪上前半步,微微抬起头,李氏已经笑了出来:“瞧这模样,长得还真俏丽,这府里的丫鬟们只怕一个也比不上,再细瞧瞧,颇有几分像大嫂,可惜就是妩媚了些,哪有大嫂那么端庄。”
这样的话也是杨氏心里想说的,但她只是看李氏一眼。万老太太看着初雪那依旧不动的神色,心里开始品评起来,这样不动神色,要不就是真不懂,要不就是藏的很深,她到底是哪一种?
要是真老实,放在房里也无妨,要是藏的很深,万老太太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一丝厉色,这样一个人怎么收拾不了?
房里的人是各怀心思,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西洋来的座钟在那里滴滴答答地走。李氏见自己说出的话没人接,无趣地叹了一声:“哎,婆婆您定是怪我,怎么能拿大嫂和这样的人比,婆婆您是晓得媳妇平日不会说话,您就抬一抬手饶了做媳妇的。”
说着李氏已经走到万老太太跟前,拉起她的手撒娇,万老太太虽然平日严肃些,但有那么个人在跟前说话解闷总是好的,况且几个媳妇都是端庄过头的,也只有李氏还偶尔和自己撒撒娇,不由笑了:“你既知道自己嘴笨不会说话,怎么还这么多话,就罚你去给我传晚饭。”
李氏脆生生应了,临走前不由瞧杨氏一眼,虽说长幼有序,可是这在长辈面前太过端庄,就讨不了多少好处了。杨氏面上神色还是没变,李氏心里那点小算盘杨氏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微微一笑,长幼有序四个字还在前面呢?大嫂没了,这家怎么也论不到李氏来当。
万老太太已经叫过初雪,问她几岁了,家乡哪里这些套话,两个儿媳之间的眉枪眼刀她只当没看见,自己又不是老糊涂,这家该交给谁自己心里明白着呢,小小起些无伤大雅的争执也是常事,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更何况这些出自不同人家的儿媳们?
见初雪恭敬依旧,答的话也很清楚,万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被老大看中,也是你们的缘分,虽说只是个妾,不过我们这样人家也不能太简慢了,后日是个好日子,就后日成礼吧,这两日你先在我这里歇着。”
初雪听了这句,忙要跪下行礼:“谢老太太恩典。”万老太太这次没让她跪下来:“还没进门,这礼我先不受了,以后你服侍好老大就是体了我的心。”初雪忙应是,万老太太对她这样谦卑的表现很满意,淡淡加上一句:“看来你也是个有礼的孩子,日后大太太进了门,你可也要记得礼法。”
这是在敲打自己,初雪怎会不明白呢?还是恭敬地道:“是,奴记住了。”万老太太这才唤了一声:“秋蝉,把新娘领下去,先让她在后罩房里歇息。”
秋蝉掀起帘子进来,她一说话初雪就听出她是方才那个声音甜美的丫鬟,又对万老太太行一个礼才跟着秋蝉下去,万老太太见事情了了,往后面一靠,杨氏见了上前拿起美人拳给她捶背,又唤进丫鬟服侍。
万老太太微微闭着眼,仿佛在享受着饭前难得的安宁,杨氏见丫鬟们都进来了,把美人□给一个叫夏花的丫鬟就打算出去,万老太太突然睁开眼:“二太太,你大嫂没的早,这酒席还要你帮着料理料理,再找几匹料子出来给她裁几身衣衫,既进了我们家的门,就不能让人瞧笑话。”
杨氏怕的就是万老太太这句吩咐,大伯子讨小老婆,自己一个兄弟媳妇在中间掺和什么?但婆婆的吩咐又不得不听,只有低声应了,看见万老太太没有别的吩咐,这才往外走。
刚走到廊下就看见李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溜提了食盒的婆子,看见她过来,李氏笑盈盈行礼道:“二嫂怎么不在这服侍婆婆吃了饭再走?”看着她一副得色,杨氏用手紧紧握住帕子,挤出笑容道:“婆婆吩咐我帮着料理后日的酒席,就不服侍用饭了。”
李氏哦了一声,杨氏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李氏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大伯子纳妾,小婶子来操办,传出去,不晓得是谁的名声不好?”杨氏被噎住,李氏已经重新往屋里走去,身姿袅袅婷婷,看起来十分轻松。
杨氏狠狠咬了下唇,看着李氏的眼差点喷出火来,想回去和万老太太说辞了这事,又明摆着不听婆婆的,这个节骨眼,就算是想装病也来不及。只得忍了气去传管家娘子们让她们去预备酒席。
秋蝉把初雪带到房里,又送上茶水,还叫了个婆子过来,说初雪要茶要饭就只管吩咐这个婆子这才告辞。
初雪对她谢了又谢,看着她离开这才走回房里,并没打赏她并不是口袋里没钱,万老爷还是往初雪手里塞了些银子的,只是今日初来不能这么高调,况且秋蝉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只能示好而不是收买。
婆子端来晚饭,初雪又用热水洗过脸脚这才觉得疲累从心底泛起。请婆子下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初雪才松了口气。这后罩房常年没人住,虽然打扫的干净,摸一摸床单却觉得有股寒意,初雪也不在乎,和衣躺了下来,从万老爷说要带自己回扬州的时候这颗心就一直在七上八下,现在总算可以稍微放一下心了,却不知道面对自己的是什么?
初雪叹了一声,接着把被子往身上盖,想那么多做什么?这被自己抗拒了无数次的做妾的命运,还是落到自己身上,仿佛避无可避。想起曾见过听过的为妾的命运,初雪把被子裹的更紧,现在最要紧的在万家扎下根来,既然命运无法抗拒,那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4新婚
虽然有酒席,也有客人来贺,可是少了鼓乐,没有花烛,更没有喜娘搀扶,不过是初雪着了万家新裁的衣服,戴了首饰,给万老爷磕了头,又给万老太太敬了茶就算入了门,被送进今日的新房,万老爷院内的东厢房。
厢房内铺陈的齐整,上头还点了两对喜烛,算得上灯火辉煌,屋里一溜站了三个丫鬟,个个垂手侍立。初雪没有细看屋里摆设,也没有去使唤丫头,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坐床、撒帐、红盖头,这些自然也是没有的,丫鬟们好奇地看着初雪,眼里的神色有羡慕、有不屑,初雪还是没有放在心里,甚至没有问问这几个丫头叫什么名字。
屋里很安静,这和前面酒席处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蜡烛结了烛花,接着爆开,一个丫头笑了:“烛花开,好兆头。”初雪顺着话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长得清清秀秀,发上簪了一朵红绒花。
今日的初雪是满头珠翠,可从头到尾不是水红就是粉红要不就是桃红,新娘子要穿的大红喜服,妾是没有的,连发上的绒花都是桃红色的,倒是丫头们还可以带上红色绒花沾沾喜气,初雪不由心中一叹,那面色没有一点变化。
见初雪看自己,那丫头忙走上前:“姨奶奶可是要茶水?”她不说还罢,一说初雪是真的渴了,微点一下头,丫头已经倒好茶送到初雪手里,初雪饮了半杯丫头就接过茶杯放下,接着继续垂手而立。
初雪看一下房里另两个丫头,想着这总是自己屋里的人,开口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服侍的?”方才那个倒茶的丫鬟含笑道:“奴婢是春雀,原本是二太太房里服侍的,老太太说大太太没了许多年,这房里的丫鬟少了许多,二太太这才把奴婢拨过来的。她们两个一个叫青儿、一个叫红儿,都是原本这房里的。”
难怪呢,这春雀只怕也是有脸面的丫头,不然这青红二人怎么会听她的话,初雪哦了一声,却没有放赏,还是安静坐在那里。
烛花爆了又爆,春雀想开口说话凑趣两句,又怕冲撞了初雪,只得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新人。长得的确俊秀,面色也沉静,瞧起来不是那样难伺候的人,就是不晓得她运气怎么样?要是运气好得了宠,自己也能得到好处,要是运气不好,没过几天就失了宠,自己就算再回到二太太身边也没有什么好处了。
哎,为什么昨儿不小心打破了二太太心爱的砚台,不然也不会被送了过来服侍一个姨娘,原本就算不是二太太身边最得意的,也有几分脸面,现在跟了这么一个,也不晓得怎么翻身?
春雀在那胡思乱想,外面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小厮说话的声音:“老爷,您慢点。”看来是前面的酒席散了,初雪要起身迎接,今儿自己却是做新娘的,刚要站起来又坐了下去,青儿已经掀起帘子,万老爷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小厮只把万老爷扶进去就赶紧退下。
此时再坐着就有拿乔之感,初雪站起身伸手去扶万老爷,万老爷打了个趔趄就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搀在自己腋下,不由侧头去瞧初雪。今儿初雪粉光脂艳,又在烛光之下,衬的一张芙蓉面更加出色。万老爷的心里泛起涟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