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紫衣回过神,眸光掠过那辆马车,因为剧烈的撞击,车顶上已出现一个大窟窿,她笑了笑,说:“劳烦公子找人修补,用多少银两,我如数赔偿。”
夜染尘冷然一笑,深邃的眸光紧锁住她清丽的脸庞,“要说修补倒也不难,只是若想修补得与原来一样,这世上只有东胶国的莫钰能够办到!”
莫钰乃东胶国有名的工匠,传言此人天资聪颖,经他手造出的的东西犹如鬼斧神工,精致绝伦。蔚紫衣早就看出这辆马车非比寻常,原来是出自莫钰的巧手!
东胶国路途遥远,莫钰又脾气怪异,难以捉摸,常年隐居在山野深处,等闲之人自然请不动他。而夜染尘却只要他来修补马车,摆明是在为难她。
夜染尘盯着蔚紫衣,原以为会难倒她,怎料她浅浅一笑,道:“那还请公子多给在下一些时日,在下一定请来莫先生,为公子修补好马车。”
夜染尘面露惊讶,看她那悠然如风的模样,并不像在信口雌黄。冷澈的黑眸瞬间深沉了几分,此人居然自信能请来莫钰,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蔚紫衣眼波平静似水,又道:“敢问公子府上在哪里,待我请来莫先生,才好登门造访。”
夜染尘云淡风轻道:“若阁下找到莫先生,直接将他带到御王府即可。”
蔚紫衣闻言,顿时神色剧变。
御王府?
蔚紫衣瞪大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恍然认了出来。隔了这么多年,他早已脱胎换骨,现在的他,变得如此成熟稳重,深沉霸气,若不是眉目间还残有一丝温雅的神色,她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就是他!
第十一章 只如初见
还记得十岁那年,有次爹爹带她进宫赴宴,在姹紫嫣红的御花园,她第一次看见他。那时候的他还是个苍白羸弱的少年,太子与二皇子正在嘲笑他。
夜染尘的母亲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身份低下,再加上诞下夜染尘后并不受宠,终日郁郁寡欢。女人要想在后宫中站稳脚,要么像皇后一样有地位,要么像柔妃一样受皇帝宠爱,夜染尘的母亲两样都没有,势必要受气的。夜染尘有这样的母亲,自然也常遭人欺辱。
年少的夜染尘,性格无疑就已十分沉郁隐忍,不管太子与二皇子怎样嘲弄自己,他都始终压抑着怒火,一脸冷然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开始谩骂侮辱他的母亲,他才忍无可忍,怒喝一声:“你们给我住口!”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里,凝满叫人胆寒的冷,虽然身材瘦弱,却气势十足。
蔚紫衣没想到,身为五皇子的他,居然也会遭人嘲弄与凌辱,在她的意识里,皇子生来似乎就高人一等。他们生长在皇宫内院,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身份地位更是叫平常人羡慕不已。
那时候娘亲已经离府五年,五年里,爹爹忙于朝事无暇多管她,大娘阴狠毒辣,对她当着爹爹一套,背着爹爹又是另外一套,蔚蝶衣经常欺负她,不是笑她没娘疼,就是嘲讽她丑陋的容貌。倒是府中的嬷嬷可怜她,看她小小年纪闷闷不乐,就抱着她安慰她,说娘亲只是暂时离开,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
同样遭人欺负,同样受人嘲笑,蔚紫衣远远地看着夜染尘,不由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触来。他心中的痛与怒,她何尝不懂?何尝不能体会?
而太子与二皇子的嘴脸,与蔚蝶衣又是何等的相似?那种以踩着别人的痛来取乐的行为,叫她心底厌恶至极!那一刻,她攥紧了拳头,真想冲过去狠狠给他们一点教训。
但是,她看得出来,夜染尘与自己一样,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骄傲到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即便那是善意的,恐怕也会伤到他的自尊,让他感到难堪。
正因如此,她才不能明着帮他。
蔚紫衣小小的身影隐没在花丛中,信手拈来旁边开得正好的蔷薇花,那时候她虽刚练习暗器不久,力道算不得强劲,精准度却不错。
绯红的蔷薇花飞出,太子与二皇子皆痛得叫出声,无奈侍卫四周查看,都找不到放暗器的人,太子与二皇子心中恐惧,不敢多做逗留,只得匆匆带着随从离去。
其实之前那些侍卫也看到了蔚紫衣,只是他们不会相信,那个一脸浪漫天真在花间捉着蝴蝶的女童,竟然就是使暗器之人。
他们一走,蔚紫衣便也悄然离去。
记忆恍若昨日,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情形。
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此刻,怀中正拥着别的女子,他看那女子的眼神,还那般的温柔深情。
不知为何,蔚紫衣的心,在这一瞬,忽然好似被什么蛰了一下,十分不舒服。
他身畔的女子,是那样的柔美动人,他们并排坐在那里,般配到令人羡慕。
此刻,蔚紫衣只是庆幸,自己的心并没有遗失,这样,即便以后不受宠,也不至于失魂落魄。
蔚紫衣再次抬眸,眼里已多了几分冷意,“好,公子放心,在下一定会遵守约定。”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就此杳无音讯?”夜染尘黑眸中染着一丝笑意。
蔚紫衣沉吟片刻,自腰间取出一个玉坠子,那玉坠子不仅材质上成,上面还镶着一株平安竹,雕琢精细,却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如墨的清眸凝视着它,心中虽万般不舍,她还是将它交给了他。
“这个先放在你那里,等到马车修好,你再归还于我。”
夜染尘眸光深邃,挑眉问:“这玉坠对你很重要?”
“那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失信于你。”
蔚紫衣说完,便带着受伤的顾天倾,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轻飘飘的身影好似一缕青烟。
即便是夜染尘,也不得不惊叹她轻功的造诣,收回视线,他吩咐属下回王府。
马车方要向前行驶,夜染尘忽而又沉声喝止,“慢着!”
侍卫们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停下脚步。
夜染尘望向天空,伸出手去,一片娇艳的蔷薇缓缓落在手心,那花瓣极轻,软如棉絮。可是,砸在他心间的重量却那样重。
他虽早就知晓他是飞花公子,却不知道,原来他用的是蔷薇花。
他久久凝视着那片蔷薇,一双深邃的眼暗沉沉的。霎时,他眸里的平静被打破了,他再次望向蔚紫衣离去的方向,眼里情绪暗涌,复杂莫名。
夜色渐浓,蔚紫衣最终在一处隐蔽的院落停下,南子陵收到她的信号,已经在此等候。
“公子,出什么事了?”南子陵见蔚紫衣扶着负伤的顾天倾,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蔚紫衣径直将顾天倾交给南子陵,神色淡淡道:“替他解毒,顺便为他包扎好伤口。”
南子陵睇了一眼已经昏迷不醒的顾天倾,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不过既然公子让他救他,那就一定是公子的朋友,既是公子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
南子陵扶顾天倾躺在床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此刻紧阖着,精致的面孔亦带着异样的苍白,然而,这些都不足以掩盖他魅惑众生的容貌。
方才外面天黑,南子陵借着月光倒看不太清,此刻床边烛火通明透亮,他的目光不经意自顾天倾脸上掠过,瞬间面露惊讶,怨不得他大惊小怪,实在是顾天倾这妖孽长得太美太迷人了,拥有如此绝世的容貌,生成男人可真是可惜了!
南子陵犹在暗自为顾天倾惋惜,身后的蔚紫衣忽道:“你安顿好他,尽快帮我联络一下莫钰。”一想到方才不小心撞坏了夜染尘的马车,她就头痛。
南子陵瞪大眼,道:“公子,你找那个嗜钱如命的家伙做什么?”
蔚紫衣纤手伸出袖管,按了按犯疼的额头,声音亦夹着几分无奈,“我惹了点麻烦,唯有他能帮我。”
第十二章 捉奸
折腾了一晚上,蔚紫衣回到蔚府的时候,已近寅时,她足不点地,身影轻盈的掠过大半个蔚府,刚来到自己院前,却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暗处,还不时地朝着她那屋子张望。
几乎立刻,蔚紫衣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清丽的眼眸危险的眯起,一抹寒意随即在里面闪过,而后,唇角扬起优雅的弧度,一缕月光恰好投射在她脸上,将那笑容衬得说不出的潋滟妩媚。
发现这两个人后,蔚紫衣的身形明显放慢,当她掠过院外的树枝时,只闻衣衫“嘶!~”地一声轻响,树枝末端上,顿时留下她一块青色长衫的碎布。
那两个人守了大半夜,本来百无聊赖,再次望蔚紫衣房间的方向瞧了瞧,哈欠连连的,正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眯着,那从头顶突然掠过的身影又顿时叫他们精神起来。
待到他们从树杈上取下那块绿色的碎布料,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喜出望外了,想不到才在这监视第一天,就有了这样大的收获,他们将那碎布收好,等着一会拿这个领赏!
素雅到底心思细,蔚紫衣没回来,她便也等着一直没睡,好不容易看到那袭清雅的身影步入,“小姐!”她轻唤着,下一刻却发现,蔚紫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严肃的冷凝。
蔚紫衣将一身男装换下,递到素雅手中,尔后吩咐她,“从后门出去,将它在院后花圃处埋好来,记得,别叫人看到。”
如果蔚紫衣没猜错,大夫人他们一会便要过来了。
素雅点点头,她的动作极快,不消一会便从院后回来了,到了这会,她终于忍不住问蔚紫衣,“小姐,要发生什么事吗?”
素雅深知这蔚府中看起来和睦,实际上,大夫人与大小姐心怀叵测,时刻都想着对付小姐,小姐在这可谓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蔚紫衣眼角一弯,长长的睫毛跟着往上翘起,声音恢复一惯的云淡风轻,“你等着看便好,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素雅原本有些紧张的心,在看到蔚紫衣淡然自若的模样后,终于放松下来。
“老夫人送给我的蕙草薰香呢?拿来点上。”接下来她要打一场硬仗,乘着人还没到,她要舒缓一下神经。
素雅依言将薰香点上,淡淡的蕙草香顿时弥漫在房间里,蔚紫衣躺在床上,轻阖着眼,神情安详,乍看之下像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蔚紫衣面色下的唇浅浅勾起,心中暗暗冷笑,总算是来了!
那“呜呜”的敲门声响得极急,尚未待素雅走过去,两个嬷嬷便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倒是十分不客气!
“两位嬷嬷深夜到小姐房里,不知所为何事?”素雅认出来,这两个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来者不善,心中不由冷肃,面上却仍带着客套的笑。
两位嬷嬷身材臃肿,一个就足以挡住门,想索性抬脚走进去,却被素雅伸手一拦,“我家小姐睡的正沉,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请二位明早再来!”相较方才,此时素雅语气已严肃了几分。
素雅的不高兴,那两位嬷嬷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她们仗着有大夫人撑腰,横行霸道惯了,怎会将一个丫头放在眼里?何况,她还不过是区区庶女身边的丫头!
“我们是奉命来这搜查的,你不要妨碍我们!”人胖,说起话来嗓门也大,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显然是不怕将蔚紫衣吵醒了。
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蔚紫衣不打算再装睡下去,潋滟的眸倏地睁开来,随着美丽的眼帘开启一条细缝,冷澈的幽光亦往外射出!
两位嬷嬷正想朝房内深处走,却见紫檀木大床上,浅紫色的帐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而后,蔚紫衣缓缓步下床来,身姿婀娜,脚步轻盈,粉色的面纱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看起来温雅柔美,可是,两位嬷嬷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凝之气,迎面扑来,两人只觉得全身似乎霎时结满了寒霜,差点冻得发抖。
蔚紫衣被素雅扶着,款款落座在桌前,纤手顺势把玩着边上一个长颈白瓷花瓶,眼角上扬,貌似漫不经心地问:“敢问两位嬷嬷,上我这来搜查什么?我是偷了大夫人的东西,还是藏了朝廷捉拿的嫌犯?”
黛眉微微挑起,蔚紫衣冷冷看着那两位嬷嬷,眸子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傲然。
虽然震惊她身上的气势,但是在这府中的事,素来都是大夫人说了算,其中一位嬷嬷抬起下巴,语含奚落道:“有人看到你这屋里进来了年轻男人,大夫人听说了,怕你犯糊涂,这才叫我们来!”
素雅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大夫人这是有预谋的要来捉奸啊!
蔚紫衣眸中含笑,那笑容淡淡的,“我这没有男人,你们走吧。”说完她将手里的花瓶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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