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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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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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搭白麻巾的店小二以为他们是路过的游人,上前解释,这是今日庆典开始,接下来有一整天的节目,其中最精彩、万不能错过的便是女娲出巡云云。
    顾婵望眼欲穿等着林修去县衙调档查户籍的结果,根本没有心思凑热闹,韩拓用几钱碎银将热心的小二打发了以图清静。
    待到巳时,林修终于回来。
    原来任丘确实有萧鹤年此人,听县衙主薄讲,是个不大受欢迎的人物,自称是神医扁鹊后人,还行走过南洋数国拜师学艺,曾在城中医馆挂单,但他性格怪异,不通人情世故,最喜当着病患挑剔医馆中其他大夫开方看诊的错处,因而得了个“讨人嫌”的诨名,到后来甚至人人知他讨人嫌,而不知他叫萧鹤年。
    即使这般,他行事也不收敛,最后让两大医馆的主人联手赶出城去,寄居在城外十里的鹊王庙中已多年。
    得了准信儿,他们立刻启程,到了城门口,正碰上女娲出巡的队伍也要出城。按习俗,女娲要巡遍县内十数家村镇,才能保佑来年万物欣荣。
    于是,出巡的队伍、打算出城看热闹的百姓,各色车马人流皆汇集在城门前,更别提还有从各处村镇赶来等着进城的,双向交错,造成严重的拥堵。
    顾婵一行人也只能排队等侯通行。
    锣鼓喧天中,三名黑衣衙差登上城楼,高声宣布关闭城门。
    原来任丘下辖的舞阳镇半月前爆发瘟疫,已有数十人死亡。因未能及时上报封锁村庄,现已在附近各个村落造成传染。为避免造成更大影响,知府下令方圆三十里内的村庄、城镇皆需戒严。凡出现过病患的地方,皆严禁出入;暂无人患病处,则许出不许入。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节日的喜庆一扫而空,巡游队伍四散,纷纷向城内涌回,而原本只是打算进城凑趣的,这会儿为了保命,也试图涌进城内,顷刻乱作一团。
    韩拓向城门守卫问明鹊王庙与舞阳镇不在同一方向,当机立断带顾婵出了城。
    十里路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到,鹊王庙门前同样举办着庆典,似乎全不受影响。
    庙祝告诉他们,早在十日前,初次听闻过往行商提起瘟疫之事后,萧鹤年已动身往舞阳镇救治瘟疫患者去了。而庙内住持在今日收到各处封城的消息之后,知道事态严重,也决定派出数名懂医术的僧侣前去,午后便要出发。
    顾婵听后,静默片刻,忽向韩拓深深一福:“顾婵感激王爷一路护送,接下来我可以与诸位师傅结伴同行,无需再烦扰王爷,今日就此拜别,来日回到幽州再向王爷郑重致谢。”
    她此行目的便是萧鹤年,没有理由此时无功而返,失去娘亲的伤痛她不想再重来一次。但她不能要求韩拓等人陪她涉险,也不愿他们的亲人去品尝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痛苦。
    韩拓深深看她一眼:“治下百姓遭受重灾,本王理应前往巡视。”再向身后林修等人吩咐,“你们不必同行,再次等候即可。”
    言毕,根本不待顾婵反应,便将她抱上白蹄乌,驱马离去。
    *
    舞阳镇此时守卫森严,脸蒙布巾的卫兵非常尽责,坚决拒绝放人进镇。
    韩拓不得已出示印信,表明身份。
    靖王的到来,为萎靡近绝望的百姓们带来鼓舞,但真正能够救助他们的还是妙手回春的医者。
    萧鹤年在临时搭建的茅草医庐里看诊,还是顾婵记忆中清瘦的中年人模样,只是稍年轻一些,穿着却比那时落魄许多。
    韩拓向他道明来意,不出意外的,萧鹤年拒绝离开,即使韩拓许诺重金、并另请名医也不为所动。
    “王爷若是有心,不如想办法采摘龙涧草,以此物熬制的汤药,正可医治此次瘟疫。”
    舞阳镇依山而建,龙涧草则生长在峭壁之上,平常人根本采摘不到,镇中大夫曾是军医,习过武,身手灵活,偶尔冒险带回。正巧萧鹤年到达发现此物对症,原本已稍将疫症缓解。后来龙涧草用尽,那大夫也染上瘟疫,周身软乏无力,再也无法去采药。
    空有妙方而无药可用,众人坐困愁城,才导致疫情大面积爆发。
    “如果王爷能寻得此药,在下自是任凭王爷差遣。”
    这就是萧鹤年给出的回答。
    林修等人此时追赶到来。
    众人在药僮的带领下爬上山顶。
    “师父说他是将绳索系在树上攀爬下去的,”他指一指山崖边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龙涧草茎叶粗大,呈紫红色,很好辨认。”
    依他所言,林修带人将儿臂粗的绳索盘在树干,以军中特殊的结绳之法扣成死结。
    顾婵探头望去,崖壁几乎是垂直向下,近处可见树木或山石突起,约莫两、三丈远后便有云雾缭绕,迷蒙一片,不知崖下究竟有多深远。
    “如果我亲自把龙涧草带回来,你会不会改变心意,答应嫁给我?”韩拓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之后,也不给顾婵时间思考回答,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他攀住绳索滑下山崖,须臾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第十一章 险中求(下)

顾婵一动不动,雕塑般地站在原地,两眼目不转睛盯着韩拓消失的地方。
    韩拓跳落下去之时,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瞬间也随之向下猛沉,接着便是“砰砰”“砰砰”地急速跳动不停。
    顾婵双手交叠按在心口处,她可以感受到心脏每一次跳动时强悍的力度,那样猛烈地撞击着她的手掌,仿佛下一秒便要脱离胸腔而出。她甚至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席卷着气力一起涌向那一处,只向那一处。
    也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那样长,又或者不过一刻钟那样短。
    顾婵的眼睛里、心思中除了绳索与云雾交界之处,再装不下其他,直到绳索上绑的银铃响起,韩拓的面孔从云雾中探出,她才又活了过来。
    韩拓攀着绳索向上,身手矫捷,动作利落。
    落日穿透远方的云层,万丈霞光将他映衬得犹如神诋。
    紧绷骤然松弛,顾婵落下泪来。
    韩拓将背篓交给林修,里面是满满一筐深紫色的龙涧草。
    “怎么了?”他柔声道,“我不是好好的么,哭什么?”
    说着,伸手去拭顾婵的眼泪,他手上沾了泥灰,混着她的泪水,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黑印。
    顾婵丝毫不觉,韩拓暗自好笑,恶作剧般地又抹多几下。
    “韩拓……王爷……”她攥着他衣襟,口中喃喃不成句,心依然狂跳不止。
    “好了,好了,没事的……”韩拓哄着顾婵,巧妙地侧转身,挡住众人视线,搂她进怀中,紧紧地抱了一下,然后掏出巾帕仔仔细细地擦净那张小花脸。
    顾婵的目光落在韩拓左肩膊处,为了行动方便,他解了大氅,只穿雨过天青色的锦袍,因而可以清晰地见到衣服上浸染的血渍,殷红新鲜,而且面积正在不断的晕开扩大。
    她颤声道:“王爷,你的伤口裂开了……”
    韩拓侧头看了看,眉头微皱:“可能用力太猛了,不碍事,回去再重新伤药即可。”
    他口气十分轻巧,好像伤得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一般。
    他们一路上山用了半个多时辰,下山怕也不快不了许多,耗时那么久,还得骑马,血岂不是要流尽了。
    顾婵可见不得人这样不爱惜自己,唤来林修立刻重新为韩拓裹伤。
    “王爷有伤在身,为何还要自己下去呢?”
    回程的路上,顾婵忍不住问起。
    韩拓道:“龙涧草能治愈瘟疫,解除河间府众村镇灾情,于情于理,有能力者都应该出一份力。”
    他沉稳的声音伴着铿锵的话语从她头顶传来。道理是没错,顾婵愿意相信韩拓有悲天悯人、体恤百姓的心肠,可即便是这样,他堂堂靖王爷,大殷三皇子,也无需如此以身犯险,他的侍卫都在,为何不派他们下去,他们的身手应当不逊于他,不是么?
    “如果我亲自把龙涧草带回来,你会不会改变心意,答应嫁给我?”
    顾婵突然记起韩拓下崖前问过的问题,那时她无暇去想,甚至干脆忘在了脑后。
    愿意吗?她问自己。
    韩拓消失在云雾中之后,她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很多念头。
    钦佩他的勇敢,也担心他的安全,怕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遇到危险,再也不能回来。
    韩拓本来是可以做皇帝的,未来几年里,他还会打好几场胜仗,保卫大殷的疆土和百姓。如果他真的出了事,顾婵会愧疚,他是不相干的人,不应当因为她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有那么一瞬间,顾婵想起了前世那个闷热的夏日长夜,或许韩拓提前死了,并不是坏事。如果他死在这里,启表哥就不会被他篡位夺命,姨母也不会受辱。
    这恶劣而自私的念头很快便消逝了,当韩拓最终平安无事回来,顾婵的喜悦是真实且发自内心的。
    她希望他平安无事的活着。
    顾婵曾听父亲说过,韩启登基后的一些作为,确实有有愧于天子之位。前世里她一直害怕韩拓,不可能心甘情愿做他的皇后,但也知道韩拓之所以能够篡位成功,除了他本身的能力,还有韩启失了人心的缘故。自古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反之亦然。顾婵认为自己与韩拓站在对立面,是因为宁皇后与韩启是她的亲人,纯粹出自于感情。
    可是,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嫁韩拓一次。
    “王爷为什么想娶我?”顾婵问。
    她想知道韩拓一夜之间改变心意的原因,就如看诊般,对症下药,才能劝服他打消这一厢情愿的想法。
    韩拓的左臂一直揽在顾婵腰间,保护她不要掉下马去。此时,听了她的问题,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她的身体向后带,直到轻轻靠在他胸前。
    “你现在改变主意,愿意嫁给我了吗?”韩拓不答反问。
    顾婵昨日已经拒绝过他一次,这回便尽量说得婉转些:“一路上,王爷实在帮了我太多,这样的恩惠,我真的不知应该如何回报。”
    韩拓轻笑:“你觉得,以身相许如何?”
    他俯在顾婵耳边说话,她甚至能感觉他吐息间温热的气息,而他冰冷的嘴唇也仿佛正在轻触她冻僵的耳朵。
    顾婵咬唇不答,她才平复不久的心脏又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韩拓坐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怀中的身子一僵,这是紧张与抗拒的表现。
    “好了,我是同你说笑的。”他大笑道。
    顾婵同样看不到韩拓的表情,只能靠听觉来分辨,他笑得那样爽朗,想来并没有恼怒,她跟着他笑,身体也放松下来。
    韩拓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本王从不无偿帮人,一定会向你索取回报的,待本王想好了需要你做什么,再告诉你。”

  ☆、第十二章 慈母忧

梧桐院正房里,宁氏斜倚床栏,身上盖着厚厚的冬被,头上戴的大红抹额衬得她面孔更加苍白。
    她本来只是易乏,寻思也许过年期间四处串门累着了,虽说自己向来身体康健,但幽州地处偏远,与她生活了三十几年的京师完全不同,水土不服下身体受到影响也不定。
    原想静养几日应无大碍,偏偏家里出了一对不省心的儿女。
    正月十五那夜,宁氏吩咐小厨房煮好了汤圆,等出门看花灯的孩子们回来宵夜。谁想左等右等不见人,过了子时却见到哭着回来的碧落,这才知道宝贝女儿顾婵不见了踪影。
    顾景吾当时就派人把顾婵最后露面的笔墨铺子别样局围了个水泄不通。别样局的老板收了顾枫的掩口钱,保证过守口如瓶,可架不住连番审问威胁,最后还是老实交代出来。
    待知道原来是顾枫与顾婵两人一起作怪,顾景吾夫妇倒还放下一些心来,只要不是顾婵遭了拐子便好。顾枫年纪虽然不大,到底是个男孩子,又自幼拜师学了武艺,有他在旁照顾应该出不了大事。
    不过,顾家的护院依旧连夜追出城去。
    人是追到了,却只有顾枫一人。
    顾枫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交代,宁氏听后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只是垂泪,茶饭不进,卧床不起。
    大夫来看,也只说受了刺激,是心病。
    正月十七晚上,靖王的近卫长李武成前来拜访,告知顾家人顾婵平安无事,且有靖王亲自护送,请众人不必担忧。
    按说心药到了,应当好转,宁氏的情况竟逐渐加重起来。
    大夫前前后后换了几位,都诊不出原因,开得全是补身体的汤药。
    幸而,昨日李武成送来顾婵亲笔所书的信笺,说已在返程的路上,宁氏今日才略有起色。
    “夫人,把药喝了吧,姑娘这一两日便到家了,夫人别再担心了。”宁氏的大丫鬟巧月一手捧着青瓷药碗,一手拿着舀了药汤的汤匙,边喂药边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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