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闺阁闲谈,纯粹是对美好事物心生向往。
如今置身其间,才知之前所有言语与想象,对于这奢华的园林来说都太过苍白。
先来说位置,靖王府坐落于南池大街,这是幽州城内一等一地段,便是最普普通通的一座三进四合院起价也得上万两银,而且因紧邻前朝宫城,若非王孙贵胄,任你豪掷金山银山也买不到此处房舍。
靖王府建在这等金贵地段不算,占地也极大,足有两千五百余亩。
府内共有十三大院与九小院,所谓大小并非按面积计算,而是以正院上房间数区分。大院正房皆是七间,纵深由五进至七进不等。小院正房则为五间,纵深由三进至五进不等。
这只是主子们的院子。
另有二十多座一进院落设在外围,或用作浣衣、杂洗、厨房等功能,或给粗使奴仆、侍卫等人群居,也有专分给府内品阶高的内侍嬷嬷等人独居。
而且王府园内还有六六三十六处景观,或荷塘阁榭,或梅林山峰,或曲水岛渚,不一而足。
韩拓住的三恪堂自是王府内的第一大主院,位于王府东南,七进院落,前院倒座房是给轮值的内侍和近卫歇息的,在此处还设了小厨房。进二门后是外书房,会客室以及与幕僚议事的大厅,过垂花门而至后院。
依照皇家礼制,亲王与妻妾应分院而居,所以为王妃准备的居所是紫韵山房,位于三恪堂以北,五进大院依次攀山而上,正房地势最高,景致也最佳。
不过,顾婵根本没有住进去。
韩拓直接命人将她的衣物用品尽数搬去三恪堂内。
她的人么,自然是他直接带进去。
天高皇帝远,元和帝当然管不了那么多。
府里又一共只有这么两个主子,只要他们愿意,谁敢说个不字呢。
*
到达王府时已是日落黄昏,韩拓有公务积压,自去书房处理,顾婵便先入净室洗去一路风尘。
三恪堂正房一共七间,净室在西尽间,浴池同京师王府一样是汉白玉石铺就,但要大得多,足有一丈宽两丈长,从后面耳房里设的茶水间里引了铜铸管道,一天十二个时辰热水随用随有。
池子大,热水盛得多,浮力也就大,顾婵泡在里面觉得自己都快飘了起来,荡啊荡的,疲劳松乏过后,忽然想起汤泉山行宫小鱼池里发生过的事情,本就被热水蒸腾得泛出樱粉色的肌肤瞬间再红上三分。
若她想得只是事情本身也就罢了,偏不知为何,身体因为回忆发生某种变化。
这些天下来,顾婵太熟悉这种变化了,突然发现自己竟会主动渴望,她全然不能接受,闷声不响地把自己沉到了水底。
不过几息功夫,便被人拎着胳膊捞了出来。
睁眼一看,是韩拓坐在池边矮凳上,笑看她问:“这是在浴池里睡着了?看来以后不能放你一人沐浴。”
两个人沐浴,最后根本不可能正常沐浴……
经过一个多月的新婚时光,顾婵已经太明白了。
这个话茬不能接,她只道:“王爷来沐浴么?我洗好了,这就让给你。”
扯过叠在白瓷托盘里棉巾,看看韩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到底还是害羞,“你先转过去。”顾婵对他如是说。
回答她的是他的衣物无声落地,跟着便是哗哗的水声。
一切结束后,顾婵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兼且心情低落。她真的反抗了,可是韩拓力气太大,轻易便将她无情镇压。她的身体也不听话,完全与意志背道而驰。
越想越觉得别扭,缩在被子里,脑袋都快整个埋到枕头下面去了。
韩拓似乎并未满足,从背后拥着她,一下一下地抚。弄着,意图不言而喻。
“我好累,没力气了。”顾婵委屈哒哒地,娇声抗议。
“你躺着就行,力气我来出。”
他这般说,也真的再次行动起来,“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么,那时我就快忍不住了,就想在这张床上,好好地拥有你……”
顾婵真的把软枕抓起来压在脑袋上,再不想听他胡言乱语……
*
第二天一早,由韩拓陪着,顾婵接受了王府里管事们的拜见。
前院的管事们都是直接向韩拓汇报,不归顾婵管,此时不过走个过场,与王妃互相认个脸。
内院的掌事嬷嬷们便不同,顾婵是王妃,明媒正娶的嫡妻,需得掌管王府中馈,以后这些嬷嬷们都得听命与她,自然少不得向她细细汇报各项事务。
韩拓早安排将三恪堂正房的东梢间与尽间收拾出来,布置成小客厅与书房,专给顾婵理事用。
顾婵坐在梢间榻上,地下站了两排五个嬷嬷,前面年纪最大、头发花白的是李嬷嬷,以前王府里没有女主人,内院所有事情都由李嬷嬷掌管,今日最主要内容便是她与顾婵交接。
至于后面的四个,分别是专管下人礼仪教学的典仪嬷嬷,掌厨房相关事物的典膳嬷嬷,负责服章宝饰的典服嬷嬷,以及主管库房与账务的典簿嬷嬷。
她们并无需要与顾婵交接之处,同样也是来认人,还有听候王妃是否会继续任用,毕竟新王妃也许会有自己的心腹,不愿延用旧人。
首要第一件事是从李嬷嬷手上接过王府内院对牌,对于这理所当然之事,顾婵并不曾假意推脱客气,只道:“你们从前怎么做事,往后也照做,同样将各事向李嬷嬷汇报,由李嬷嬷安排处置。”
这并非顾婵自己的主意,回门时宁氏便叮嘱过她。
韩拓开府已有十年,肯定有常年执掌中馈的老人儿,顾婵年纪小,没有管家的经验,处理事情肯定不如对方周到,倒不如将之收为己用。明面上是顾婵接手中馈,权力在握,但实际事情还是由从前的人做,她再慢慢跟着学着,熟悉起来以后再做打算。
当然,也要看对方人品到底如何,如果碰到奴大欺主,倚老卖老的,那便不给这份尊重体面,直接换人,若遇到知进退懂事守礼的,便可慢慢倚重。
李嬷嬷却推辞道:“王妃,老奴年纪大了,身体又多病多灾,这些年强撑着,只盼王爷早日大婚,再将所有事情交还王妃,所以还请王妃体谅则个,将老奴职责卸去,放出府外养老。”
顾婵听后十分满意,适才那番话,她是按照宁氏教的以退为进,做一番试探。如果李嬷嬷毫不推脱,说明她眷恋管事权力,甚至丝毫不愿遮掩,那肯定不能用,反之,则说明对顾婵这个王妃尚有尊重,便可先用着,并且同时观察,从她平日处事中判断是否能被顾婵所用。
“李嬷嬷,王府这么大,各项事情繁复非常,我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还得多仰仗你从旁指点。”顾婵徐徐说道,“我听王爷说过,他幼时在宫中便是由你悉心照料,开府后又多亏您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王爷心中感激,是要荣养你一世的。”
顾婵全照宁氏叫的角本演出,主要她也不大耐烦那些琐碎事物,可到底如今身份不同,一府主母怎能连中馈都放手不理,届时知道的是她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王妃根本不入王爷眼。
李嬷嬷又推却一番,最后见顾婵心意早定,不愿更改,只得作罢。
歇午晌的时候,顾婵将此事告诉韩拓,他听后夸赞道:“想不到璨璨真是长大了。”
韩拓并无它意。
不过相同的话他从前没少说,顾婵因此听岔了,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座小山,红着脸嗔道:“人家在说正经事,你怎么……怎么只想着这些。”
“我说的是这里。”韩拓将顾婵举动尽收眼里,笑着揉揉她头顶,“不然你以为是哪?我正经得不行,倒是你在想什么不正经的?”
顾婵此时哪里答得出话来,捂着脸便往寝间里跑。
韩拓追上去,把她打横抱起丢在床上,“本王素来体人意,既然王妃想要不正经,本王便从善如流,陪你不正经。”
说着覆手上去揉捏,“让本王好好查验一番,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顾婵羞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四处躲藏。
她娇娇惹人疼,韩拓哪里会肯放过,少不得捉住饱餐一顿。
有道是床越好,力越足,月洞门罩四柱的紫檀大床吱呀作响,整个时辰不曾停歇。
寝间设在西梢间,碧落和碧苓在正中明间站着,中间隔了一个次间,都能清晰入耳。
两人早已习惯王爷与自家姑娘动不动便要亲热一番的举动,虽然难免害羞,但也无甚反应,只是照常相对而立,等里面完事后再传唤。
正在你眼望我眼,我眼望你眼的发着呆,却听得外面檐廊里脚步轻响,不多时,帘栊被打起,简嬷嬷慢步走进明间里来。
伺候顾婵的人,除了负责她安全的白桦红桦是韩拓安排,其余皆是从家中带来的原班人马,碧苓碧落是近身伺候的一等大丫鬟不必说,还有四个二等丫鬟以及庭院里洒扫杂事的小丫鬟若干。
另外,还带过来两个嬷嬷。一个是宁氏身边的管事嬷嬷姚氏,她经验老道,是宁氏专们安排来协助顾婵管家的,另一个便是赐婚后由宁皇后送来的教养嬷嬷简氏了。
简嬷嬷不过四十来岁,年纪不大,耳聪目明,寝间里的响动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从小伺候宁皇后,当然懂这动静因何而来,不由脸色大变,眉头紧皱,厉声道:“怎么光天化日,如此这般……你们两个真不知好歹,竟也不劝诫王妃。”
☆、第五十六章 5。19
碧苓与碧落皆是永昭侯府的家生子,从小就专门被选出来在顾婵身边伺候的,今年一个十七、一个十八。
顾婵出嫁前,两人的娘各自把人叫回家中去,耳提面命一番姑娘婚后伺候时应当注意的事情,当然也少不得了解过夫妻。房。中。之事。
因此,她们认为夫妻行此事天经地义,虽然王爷好像是特别热衷,但也没听过哪家丫鬟跑到主子房里去阻止主子夫妻同房的。
真要是那样做了,以下犯上不算,各自脸面也都没了,王爷王妃不处置她们,她们也要待不下去的。
而且,她们各自娘教诲的其中一个重点,是务必得帮着姑娘保持夫妻恩爱和顺。
碧苓碧落从京师一路贴身跟到幽州,有眼见王爷对王妃越来越宠爱,甚至连她们两个的活计都给王爷抢去不少,伺候姑娘沐浴,给姑娘熏头发,有时还喂饭……何止是恩爱和顺,都快成养女儿了。
两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对夫妻之事是空有理论没有实践,但反正只从中看出好没看出坏来,既然是好事,又有什么理由需要劝诫阻拦?
听了简嬷嬷的话,她们面面相觑,显然不能理解。
简嬷嬷看二人这般模样,更是来气,摇着头走出房去。
她的立场与丫鬟们不同。
所谓教养嬷嬷,负责的可不光是教导主子如何坐卧行走,还有保持皇家体面。
这里面学问就大了,如何说话,如何行事,如何待人,如何自处……简直没办法一一罗列。
所以,监督顾婵遵循三从四德,克尽为妻之道,也是简嬷嬷自认的本分。
这日下午,韩拓吃饱喝足,抹抹嘴去前面书房处理公务,顾婵却在后院被简嬷嬷好一顿教训。
“为人嫡妻应以贤良淑德为立身根本,以。色。侍人、媚夫邀宠是下作行径,只有出身低贱的妾室才如此行事。”
“分院而居乃是礼制,自古以来皇家夫妻皆是如此,便是皇帝皇后也不能违背。”
“王妃是侯府出身,应比寻常女子更守礼知进退。”
“王妃身为主母,当务之急是如何打理好王府内院,而不是一味与王爷痴缠。”
……
顾婵听后,面上红白交错,直到日落西山还未缓过劲儿来。
简嬷嬷一番说辞,话里话外都在说顾婵失了高门贵女的做派,不单不贞静贤淑,简直就是以。色。侍人,只重房。中。术的淫。娃。荡。妇。
不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顾婵从来都是被亲人百般宠爱的过日子,可谓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就算那时韩拓逼宫篡位成功,立她为后明显用心不良,也从没苛待过她,反倒人前人后更加事事体面周到。
是以,顾婵从未受过半句重话,自然也受不得。
而今日,就算她念着简嬷嬷是宁皇后赐下的,需得多几分敬重,扩宽着心胸将被斥责的委屈压下,却也平不了那话中意指带来难堪。
更何况,顾婵本就在为自己竟然对那事有些喜爱,甚而生出渴望,感到别扭,心中有些焦躁不安。
这样一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令她羞愧得简直连自己都面对不了了。
顾婵立刻唤来碧苓碧落,嚷嚷着要收拾东西,搬到紫韵山房去。
“王妃,不等王爷回来商量商量再决定么?”碧落试探问道。
她不提韩拓还好,一提更叫顾婵觉得没脸,如同被人踩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