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想到最后,只得请了杨三爷与魏九重前来说到此事,“不知两位以为,谁押送此批利器为好?”
刘孟两家是直接剔除了的,剩下的几家人,胡家最弱,如今已经投靠上来,然而胡家二老爷这一代几个兄弟均不在军中,让胡家送也不可能。
魏九重想了想道:“邢崇乃副帅,须得坐镇风吼城中。若不用邢崇手中的人,其他几家并无差别。”
杨三爷也在心中暗算着,三关军中各股势力联姻众多,从外表来看已是拧做一团,然而利益之中哪又有永久的盟友,砍去刘家、孟家、邢崇这三支,确实如魏九重所言,选取哪一家并无差别,其实也不用特意衡量。
杨三爷便道:“魏先生说得有理,不如公子前往军营召集诸位将士商议?此巨弩不过十台,押送用一百军士即可,便是不放心,用一千户,率兵三四百也绰绰有余。其中人选,并不难定。”
这跟单凌说的,甚至是胡家二老爷说的差不多是一回事,太孙知道他们心中并无自己的顾虑,然而自己对萧安的顾虑又哪好说出来。
不说杨三爷必然不关心这个,就是魏九重虽是南魏的人,也算是萧安的舅舅,也没看出其中对萧安的担忧。
魏九重眼角一瞥,看出了太孙心中的犹豫,就道:“此批利器要追上小安一行还不知要几日,还请公子尽早做下决定。”
要去晚了,送了也白送了。
太孙点了点头,“那便听舅公的意思,从军中选出一名千户,率四百人前往一台关。”
其实四百人已经算是多了,魏九重看了太孙一眼,并未再出言,不过心中倒有些明白太孙心里的算计。
想来还是因他那个外侄女。此四百人最后加入萧安的三千人中,也算是增加战力,又不用担心对方人多势众会威胁到萧安的地位。
太孙前往军营之时,又令单凌道:“将军府中刘家的内眷有人看守,张公公也不必亲自看押,还请他前往军营去。”
要太孙说,刘希庭已死,萧安更是替张公公杀了刘家的长子,就是想要对付刘家,也该将目光放在刘家的剩下几个在外领兵的儿孙身上,而不是在将军府里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妇孺。
当然,若魏氏等人的猜测为真,如此血海深仇,太孙也说不出来让张公公算了的话,有些人纵然无辜,然而她们的幸福却是建立在别的无辜之人的白骨之上,又哪里真算得是无辜了。
然此时太孙召张公公前去军营,也是在心里觉得这些人里许只有张公公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张公公向来会揣度人的心思,他要心中没有仇恨,此时当也早就去了太孙身边,替太孙出谋划策,好得太孙的一份情。
可偏偏此时的他心中仇恨并未因刘希庭的死而消散殆尽,隐忍了太多年的人,一朝复仇,那复仇却不是灭掉烈焰的水土,反而成了浇在烈焰之上的火油,只让得那仇恨更加延绵不觉起来。
刘希庭是死了,连刘家最出息的一个也死了,可是又哪里够呢?
他为了防止刘希庭有机会翻身,为免夜长梦多,就先下手为强,将刘希庭杀得太过利落,竟不能让他亲临几十年前自己亲临的痛苦,这些痛苦就只能加诸在别的人身上了。
张公公垂着眼看着茶杯之中翻滚的茶末,只觉得心中的怒火随着将军府后院里的沉默越烧越旺。
凭什么呢?他们害死了他的母亲,害死了他的兄弟,让他的亲人早逝,最后他们还半分都记不起她们来,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辗转反侧,夜夜难以入睡。
张公公此时早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何才到的边关里,忘了自己的公务,只陷入了这多年的仇恨里,不得自拔。
刘希庭在边关里儿女满成群,他的母亲却是日后连祭祀香火的都没有,这些人啊,都得死。
张公公眉梢微微一动,将茶杯放下,起了身来背着手朝着门外走去。
三关里比六关强上许多,至少随时黄沙漫天的风景少有,将军府中的花草树木在这冬季里竟也不显得凋零,每个院子里都长得有冬日也长青的各种常青树。
此手笔乃是南阳侯的妾侍林氏所出,后来倒是便宜了刘希庭,日后也不知会便宜了谁去。
张公公静静地看着这院中的风景,心里盘算着那老妇人若是再想不起,他是不是要与她露出一手来,见一见血,许是那妇人就想起来了?
然而刘希庭的孙子孙女那么多,在后院里关着的也不少,他到底该动哪一个呢?
那就从最小的动着走了,张公公垂着眼脸,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便朝着将军府的后院而去。
孟三娘此时正坐在主屋之中,自己的几个儿媳纷纷带着年幼的孩子挤在一个屋子里,纷纷与她哭诉着心中的恐惧。
边关儿女多豪放,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并不多,就自己的几个儿媳妇,多也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以后该如何,至于在外面的男人,总比她们自由,她们也顾及不得了。
她却还不敢跟几个儿媳说,此回在府上的张公公,却是他们的仇人,而她并不知自己或是刘希庭哪一日得罪过这样的人来。
能混到这种地位的公公,想来也是自幼进的宫,宫里的规矩懂得多,才有机会被如此提拔,可他们夫妻多年前又何时得罪过一个年幼的孩子?
要是在张公公进宫后,这就更不可能了。她的夫君才得进京几回光景?就是想要得罪个太监,那也得他有那个机会。
不过,不管孟三娘如何翻遍自己的记忆,也遍寻不着有得罪过张公公的地方,而她心里诅咒着的张公公却是带着士兵们打开了她的院子。
孟三娘匆忙起身上前半步,看向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张公公,被他眼底的恶意吓得浑身毛都立了起来,“张公公?”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不是男主不给力,而是女主干的事儿可以这样理解,她跑去抢了套核武器,然后丢给完全不懂的男主了,还告诉他:你要好好干啊,我先去打仗了,后面就交给你了。旁边还有个小弟说大哥你真不知好歹,我原大哥对你这么好!
男主:我干啥?干啥?我一不是军人,二不是核武器专家啊,你要我干啥?
一把辛酸泪,诉与何人听?男主哭的心都有了。
第112章 1。28
张公公一步一步上前,惹得刘家的女眷抱着孩子纷纷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只得躲在孟三娘的身后。到底是闺阁女子,不是萧安那般放羊养大的性子。
张公公终于不再上前,只挑起眉来,好似不在意一般,问:“老夫人还未想起来?”
孟三娘的确不曾想起,不由得道:“公公高高在上,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卑微妇孺?此也非君子所为。”
张公公听见君子这二字就笑了,感慨道:“原来老夫人还知晓君子这二字,也算是难得。不过我一个阉人,哪配得上君子这等高洁之语?”
孟三娘看着面前的太监,也觉得有些眼熟,然而具体眼熟在哪也说不上来,只身后的媳妇们都怕得发抖,也只能自己顶上,语气也变得坚硬起来,“君子也好,小人也罢,公公当自己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只是我刘家就算是犯了王法,也还要由刑部定罪,公公你跟我刘家有什么仇恨老身管不着,然公公要是敢动用私法,却要看刑部答应不答应了!”
就算是被关在将军府里,其实孟三娘也还是从外面得到了消息,刑部侍郎石奎正在风吼城,她的夫君已经被人害死,长子也被人射杀,她虽难过,却也要为了儿孙撑着,只要见到了石奎就好。她不信张公公对刘家动用私法,不会忌惮石奎。
然而刘公公确实是不在乎,或者说是就算是忌惮石奎,然在深仇血恨之下,那点忌惮也不足以拦住他的手。
张公公面色顿时变得阴沉,道:“既然老夫人想不起,我就让老夫人好好想一想了。”
孟三娘面容也变了,神色惊悚,顿时喝道:“朗朗乾坤,你想做什么!”
张公公想做什么,孟三娘下一刻就知晓了,只见得张公公上前来,往她身边一抓,自己的一个来不及被儿媳拉在身后的孙子就被张公公卡着脖子就抬了起来,被吓得哇哇大哭。
孟三娘忍不住大叫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个畜生!”
张公公看了一眼手里此时因脖子被越掐越紧,就是苦都难了起来,一张脸因为憋气开始涨红起来的孩子。
孟三娘哪见得自己的儿孙出事,往前一扑,就要把自己的孙儿从张公公手里救出来。
哪知道张公公虽是个太监,反应却是极为敏捷,一个侧身躲过了孟三娘的扑腾,反而是孟三娘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心中那点子强撑着的勇气也变成了绝望,顿时泪流满面起来,道:“公公你要如何,就直说了罢!就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了!只求求公公,别为难我的孙儿!”
多大的仇怨,到了如此地步?
张公公看着抓着自己脚腕痛哭出声的孟三娘,却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当初也是这般爱护与自己,然而不过是那么一下子,却是什么都被毁了。
想起当年的惨事,张公公掐住孩子的手忍不住再收紧,想要孟三娘体会一把至亲在自己眼前眼睁睁死去的痛苦。
然而等他回头看到手中孩子的恐惧与绝望,却是心里打了个突,一下子像是时光回转了几十年,他眼睁睁看着母亲与兄弟惨死之死。
自己那个时候想来也是跟这个孩子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跟绝望,然而还不知惨事为何而起。
张公公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终究比不上刘希庭的心狠,就是手中沾满再多人的血,要亲自抹杀一条年幼的生命,却是狠不下手来。
看着孩子已经青紫的脸,张公公手一松,那孩子便掉在了地上,而后面孩子的母亲赶紧上前一步把孩子抱在了怀里,看向张公公的眼神已经堪称是恐惧到了极点。
张公公却是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只低头对抓着自己脚腕的孟三娘道:“老夫人贵人多忘事,我便给老夫人提醒一下吧。当年进宫之前,我来自绥乡,梁家镇。”
张公公此话一出,孟三娘抓着他脚腕的手都抖了起来,匍匐在地的面色一白,没让人看见她眼底的惊慌。
察觉到孟三娘身体的异动,张公公抽出了自己的脚,轻声道:“老夫人可想起了点什么来?”
女人从来都比不过男人的狠,刘希庭能把当年让人做过事忘得一干二净,然而孟三娘却是不能。
张公公不过一句话,就让她如坠落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谁又能想到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到如今竟还有人记得?
然而孟三娘知道自己不能说漏嘴的,毕竟当年去绥乡的人回来回复的话是母子俱死,还拿了母子身边的东西为证。
现在这个人,许是梁家人谁与那对母子交好,因此此回寻到了机会前来寻仇?
人是刘希庭找人杀的,如今刘希庭已经死了,自己又失了一个长子,这二对二,其实也不欠刘希庭前头母子二人了。
孟三娘暗想必须得要装不知逃过这一截,将自己也当作是受骗之人,许能救出自己及儿孙的命,就无辜道:“我夫君也来自绥乡梁家镇,不知道公公是梁家镇哪户人家,我夫君何处得罪于公公?”
这狡辩的话,又哪瞒得过常年与罪人们打交道的张公公,张公公嫌恶的踢了孟三娘一脚,也不与她拐弯抹角了,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老夫人以为呢?”
张公公一句话就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孟三娘顿时心如死灰,实在没想到当年竟是没能把这个祸患除了,只咬着牙再硬撑道:“这其中许是有误解?我知我夫君秉性,他素来为人和善,又怎会害人?”
张公公声音扬了起来,“哦?”
孟三娘立马道:“我夫君再和气不过的人,这风吼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公公要是不信,只管使人去问,这一问就知。”
张公公看着眼前这个匍匐在地的妇人,眼神里说不清是什么神色,有悲悯也有憎恨更有嘲弄,“我也不与老夫人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过老夫人当年嫁给刘希庭之时,莫不是不知晓他在家乡已成婚有子?”
孟三娘忙道:“我嫁与夫君之时,自然知晓前头还有个姐姐与孩子,不过夫君与我说过姐姐与孩子都病故了。就是将军府里,也还有姐姐的牌位。”
然而族谱上刘希庭元配儿子的排序自然是没有的,自己已经矮了元配一头,孟三娘还是想要自己的长子占个正大光明的长字。
一个早夭的男丁,许多家族也不会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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