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我去广陵商讨军情了!”
他大言不惭地说完,拉着玲珑的手就往南走!
刘坚闻言,好不容易憋住了笑,远远地看着火光下那双交织在一起的手,心里终于明白为何大都督几次三番往将军身边塞女人他都不动情,原来是有人了!
不过,这个女子未免太瘦弱了些吧……
他这般想着,桓伊已经带着杨玲珑一行人走远了,他立即回神,抬脚要追上去,哪知正在这时,桓伊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大手一挥:“谁也别跟着!不然罚半年俸禄!”
十几双脚立即生生顿在原地,半年俸禄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听话别跟着了!
一行人匆匆地趁着夜色赶路,为了安全,火把全部熄了,桓伊却一直拉着杨玲珑的手,两只手像是黏在一起了,怎么也分不开了!
相思门众人远远跟在身后,在玄武的授意下,渐渐与二人拉开了距离。
杨玲珑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心知大家识趣地躲开了,脸上顿时一红,手上动了动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这要是放在以前,桓伊必定是漫不经心地任她挣开,哪知这一次,他却恶狠狠地握紧了她不安分的手,语调清冷:“别动!”
她一怔,却还是开口道:“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桓伊突然停住脚步,刷地转过身子,虽然夜幕下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她却知道,他脸上一定是一副要掐死她的神情。
“杨玲珑,你在考验我的耐心是吧?”他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说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
她脑中轰然一下,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了脸颊:“你……你说什么呢……”
他不理她的狡辩,忽然又转身往前走,迈的步子之大,让她一个趔趄,急忙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之前是我太惯着你了,这一次,不能再由着你的脾气来!以后,除了我,再也别想有别的男人靠近你的身边!”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带着难言的魅惑,听得杨玲珑耳根一热。
原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一旦把骨子里的霸道表露出来,是这样的迷人!
☆、282 别考验我的耐心2
她任他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广陵走着。
不知为何,这次再见他,她心里竟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看上去他们之间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但是她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她的心!
当时回到慕容府之后,她每日与慕容冲相处虽也融洽,心中却日日难以抑制地思念起他来。彼时的她并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潜意识里觉得那样是不好的,毕竟她已经嫁了人,生过孩子,若是背弃了慕容冲走到恒超身边,在世人眼中,怕是不洁不忠的吧?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洒脱不羁的人,却原来也是个俗人,会去在意别人的看法,生生被世俗羁绊住了脚步……
而他……
她忍不住看了看身侧的桓伊!
他却是个真正洒脱的人吧,可以不在意她所有的过往,自从相识的那一天起,他就不离不弃地站在她的身后,纵然被伤害了那么多回,此时再见,他却深情如故。
遇此良人,夫复何求?
还好!!还好来得及!她真的要感谢上苍的仁慈!
她忽然浅浅笑了笑,罢了,何必再固执下去,认了吧!随即将另一只手也轻柔地覆上了他的大手。
察觉到她的触碰,某人的嘴角在夜色中情不自禁地微微勾起,却强忍着不肯大笑出来,忍得当真好不辛苦!
深沉的夜色里,谁也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她知道,他更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纵然不说,那紧紧相握在一起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雨,渐渐的停了,天也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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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正飘着朦朦胧胧的细雨,天地一片模糊,远远看去,却只能看得见漫漫烟雨铺天盖地,前方的河流里,偶尔会有鱼儿跳出水面透气,暂时打破水面的平静。
水边的马头上,一名女子悄然站立,手撑一把青竹为骨的雨伞,双眼痴痴地将前方水面望着。
四周都是那样的静,也不知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却在她脸上看不见一丝焦躁。
终于……
呼啦一声,前方迷蒙的雾里,有船桨划水的声音传来,女子立即浑身一震,手上加了劲力,紧紧抓住伞柄,直直地看向水声传来的地方!
不多时,一艘乌木大船缓缓自浓雾中驶出,船头一名瘦高男子也正举着伞看向码头,见了她,立即精神一震,远远地朝她招手,唤道:“漓儿……”
段漓看着他,嘴角挂上一抹浅笑,也朝他挥了挥手,却没有说话。
船很快靠了岸,刚刚抛了锚,男子便一步跳上了案,将手中青骨伞一扔,嘿嘿笑着低下头钻进她的伞下,一手抚上她的纤纤玉手,立即皱了眉:“等了很久么,怎么手这么凉?”
段漓一笑:“没有多久,一路上可还好?”
“一切顺利!有了这些兵器,广陵暂时无忧了!”
段漓闻言也高兴起来:“真是太好了!”
她举目望去,只见在领头的乌木船之后,是十几条大型的战船,此时船上立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显然船上押运着极其重要的东西!
“走,赶紧回去吧,这里雨太大了!”说完拥着她的肩就往回走去。
段漓浅笑着任他拥着,眼角扫过跟在他身后的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顿时一怔:“幼度,这是……”
谢玄回身看去,面色立即有些尴尬:“这是……这是我的一个妻弟,名唤逸之!”
段漓再看那男子,忽然想起,那相貌的确与谢玄的妻室王采兰有七八分相似,姐弟俩都是五短身材,只是这个男子却与他姐姐不同,生得短小精悍,他此时见段漓正满含好奇地打量着他,立即满面敌意地瞪了她一眼,颇为嫌恶地别过头去。
段漓心里邪火一冒,立即犯了小女子脾气,肩膀一扭挣脱了谢玄的怀抱,独自举着伞快步朝前走去。
谢玄怔怔地站在原地,见段漓生气,立即转头看着王逸之,冷哼一声,警告地瞪他一眼,急忙上前追上了段漓,又是免不了一番软语安慰,好不容易将她哄好了,众人也已经到了谢府。
段漓心里满满都是气闷,他的妻弟跟了过来,那他此去建康一定是见了妻儿吧,一想到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她就觉得自己有种五内俱焚的疼痛感。
真是奇怪,她最爱恋恒超的时候,见他与杨玲珑在一起,她只会衷心的祝福,打心眼里觉得那才是最应该的。怎么现在反而这样小气起来了呢?
明明这一切都只是她在演戏而已!
接近他,操控他……
可是,到头来,到底是谁先失了心?
谢玄自是不知她这一番自伤,见她面色抑郁,以为她是因为王逸之的无礼而愤懑,跟着她回了院子,打发了烟云等一众侍女,跟在她身后一个劲地陪着小心:“你……你别不高兴了啊,逸之他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段漓坐在矮几边不理他,他越发的急了,急忙坐在她身后,正要开口再哄,冷不防她突然回身一把抱住他的腰,带着轻微的鼻音:“幼度,我没生王逸之的气!我是难过,为我不是你的妻子而难过!”
谢玄眼中一亮:“你说什么?”
她不是一直都是一副淡然模样,像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么,原来,她的心里竟还是在乎的?
“幼度,娶我吧!哪怕做你的妾!娶我吧,好不好?”
她将脑袋窝在他的怀里,将脸上的羞红掩饰住。
谢玄浑身僵直地任她抱着,脑中天雷阵阵,直将他惊得瞠目结舌:“你……你愿意嫁我了?”
段漓豁出去一般,咬咬牙瓮声瓮气道:“你不愿意?”
谢玄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答道:“愿意!等着你呢!”
段漓这才放心,想不到自己竟会开口主动求他娶自己,一时间有害臊起来,窝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谢玄忍不住得意忘形起来,抱着她,笑得像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似的!
院门口,烟云搓着手,心里挣了几挣,却还是不敢走进屋子打扰屋内的二人,眼见管家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站在一边,只得畏畏缩缩道:“管家,怎么办?”
管家谢悼是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生得短小精悍,此时见烟云不敢进院子,心里着急上火,吼她一句:“能怎么办?那可是响当当的大将军,总不能让人家干等着吧!”说完一咬牙,抬步进了院子。
烟云见他这般,也装了胆子,缩着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谢悼掀了门上帘子,立即吓得缩回身子,站在门外高声道:“大人,外面有客人来访,说是豫州桓伊,您看……”
不多时,谢玄掀了帘子走了出来,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谢悼一眼,轻咳一下:“嗯哼……你说谁?桓伊?他怎么到广陵来了?”
“是……是跟着杨参军一起来的!您还是去看看吧!”
谢玄眉头一皱,抬脚便往客厅走去。
到了前厅,只见厅上坐着杨玲珑,和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想必就是桓伊了。
“原来是桓将军,幼度不知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莫怪莫怪!”他无暇想太多,径直热情地打着招呼。
桓伊一见谢玄,只觉得他虽是三十多岁了,但是生得白净斯文,看上去竟比自己还要年轻,浑身上下是难掩的优雅贵气,一看就是一个长期身处高位的人。
心下不由暗生好感,不愧是国之栋梁,一代名将!
而谢玄,此时也在暗暗打量着桓伊,同时也不自禁地生出英雄相惜的感慨。
两个一代枭雄,终于在这个乱世中,相识了!
☆、283 别考验我的耐心3
几人一番寒暄,倒也是宾主尽欢,谢玄却始终没探明白桓伊突然来到广陵到底所为何事,但是上门的贵客,总不能往外赶,只得热情高地招待了一番,就令谢悼准备客房招待他们住下。
哪知桓伊却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幼度兄不用麻烦了,我看杨参军那个院子就不错,清静,还很大,我就住那里了!”
杨玲珑立即羞红了脸,急急咳了几下,却在他恶狠狠的瞪视下,将满嘴不乐意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谢玄想起他是与杨玲珑一起来到广陵的,二人应该是旧识,既然他不介意与别人同住,他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便也乐得随他去了!
吃完晚饭,谢玄心急与段漓继续白天那个话题,就无心再与桓伊客套,好在桓伊也满心都在杨玲珑身上,自然也是无暇搭理外人,刚刚放下筷子,就草草告退,随着杨玲珑回了小院。
杨玲珑轻轻打着灯笼,迈着浅浅的步子往前走着,他悠闲地双手背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纤瘦的背,不禁皱了眉:“玲珑,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立在那里。
不知是为何,只是这样一句随意的问候,却能穿透她这些件逐渐坚硬冰冷的心,直直地温暖到了最深处。
她轻轻转过身子,浅笑着看着他的双眸,调皮道:“以后不会再这么瘦了!”
桓伊眼眸一亮,渐渐弯了眼角。
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就不会了呢?
因为心情好了吧!
她见他会了意,心里害羞,转身蹭蹭地进了院子。
桓伊跟在后面,见她径直进了房门不肯出来,只得笑了笑,一转头,见院内东角处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槐树,此时槐花正盛开着,轻风一过,洁白的花瓣随着微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犹如一阵花雨。
他不由自主地抬脚走了过去。
杨玲珑进了自己的卧房,好不容易将纷乱的心跳平息下来,草草洗了一把脸,稍稍收拾了一番,将身上淋得湿透又被自己焐干的衣物换了下来,挑挑拣拣地挑了一件丝质的嫩黄色袍子套在了身上,将满头湿答答的头发散在身后,穿着一双软绵绵的丝履,便急匆匆地开门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桓伊真的没有进屋子,而是远远地站在院内,似乎是在等着她!
她站在门边,怔怔地看着他!
轻风拂过,零落的槐花随着风轻轻落下,形成一片洁白的纷乱花幕,他站在幕中,隔着缤纷的落英,轻柔地笑着,满目深情地将他望着……
这样一幅画面,立即像是一块烙铁在她的心上打上了鲜活的烙印,此后的许多许多年,没当杨玲珑想起这一幕,总会觉得满心都是感激,没错,是感激!
桓伊一回身看见了她,冲她轻轻一个招手:“过来!”
她一嘟嘴,真是……
这是在叫小狗小猫吗?
脚下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朝他靠了过去。
到了树下,桓伊在身边的木凳上拍了拍:“坐吧……”
于是,她又乖乖地坐下了!
他似乎很是满意于她的听话,仰头喝了一口酒,言语中带着微醺,问她:“玲珑,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必不会瞒你!”
杨玲珑有些忸怩地坐在他身边,右手不自觉地捋了捋耳边的鬓发,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你原来是晋国桓家的人,我竟一直不知晓你的这些身世!”
桓伊一笑:“不是你不关心,只是我一直刻意隐瞒了!那些过往……你若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
杨玲珑轻轻褪了脚上丝履,将双脚放在木凳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时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