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很毒辣,好在山腰上树木繁茂,倒是阴凉了不少。二人沿着山间小道静静地拾级而上,他轻轻扶着她的胳臂,见她脸色渐渐发白,一手悄悄搭上她的腕脉,这才惊觉她的脉息乱了起来,不由大惊:“玲珑,我们去前面树下休息一下。”
杨玲珑苦笑:“你看我,一身武艺算是废了,这才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了!”
恒超却笑不出来,急忙将她扶到树下坐在隆起的树根上,细细给她号了脉,果然如平时一样,她的气血每到将将枯竭之时都会有一股强劲的真气灌注全身经脉,维护着她的真气运转。只是,肺脉阻塞不通,旧伤难愈。
杨玲珑自己倒是早已不在乎了,看他皱着眉,劝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血龙珠纵然噬主,却会保我脉息。我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他蹲在她脚边,突然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她的脸,郑重道:“玲珑,你放心,我的药很快就会研制成功,你安心等着,可好?”
杨玲珑不知道除了点头还能说些什么,只笑了笑,说,我等着就是。
☆、232 病榻深情3
二人回到家时,小玉已经在院中忙活着种菜了,见了二人,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你难得出去走走,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杨玲珑还未开口,恒超却说道:“玲珑身体不舒服,还是回来休息吧。”
小玉“呀”了一声,忙丢下手中的泥铲,奔过来扶住杨玲珑:“姐姐,又不舒服了?现在好点了吗?”
杨玲珑看着衣袖上被她抓出来的泥印,笑道:“别担心,我没事的。再说,恒大哥的药也快研制好了,看你,哭丧着脸做什么?”
小玉勉强笑笑:“好好好,姐姐你没事就好了。”
杨玲珑身体疲乏不已,被二人小心翼翼地搀着进了内间,在床上躺下,不多时就沉沉地睡着了。
小玉乖觉地出了门,将门虚掩了,给二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恒超看着她的侧脸,黄昏时分的桔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漾起温暖的光晕。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轻抚她的脸颊,却在将要触及时,堪堪地改了初衷,只是将丝被拉好便收回了手。
若是趁她无意识时就去亵渎她,那么,他还有什么颜面去继续站在她身边呢?
“有时候,我既希望你的病快快好起来,可又怕你的病好起来……哎……”他轻手轻脚地将大开的窗子缓缓阖上一半,便转身走了出去。
沉睡中的杨玲珑却缓缓地睁开了眼,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窗外那株正长得枝繁叶茂的青杨,缓缓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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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甘露殿内,四面墙角下大筒的冰块正散发着悠悠寒气,有内侍太监把着巨大的宫扇将散发出来的寒气往殿内缓缓扇着,整座大殿便有了沁人心脾的凉意。
苻坚手里拿着一片布帛,面色渐渐变了,怒哼一声将布帛扔了出去,堪堪落在了殿下立着的人的脚边,顿时将他吓得浑身一抖。
“哼,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多久,又有人丧命,还是查不出是谁干的!你说,我养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殿下站着的男子年约三十,梳着散乱不羁的发式,一开口就是别扭的外族腔调:“陛下息怒,是小的无能!”
苻坚大怒:“是你们无能!你们柔然人不是一向骁勇狡猾的么,怎么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什么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男子额头有冷汗悄悄滑落,唯唯诺诺地道:“陛下,小的一定快快查出是何人所为!”
苻坚怒气稍稍平息,冷眼看着他:“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去做。”随手将手边的竹简扔了下去。
男子捡起竹简,看了看,大惊失色:“这……这……”
苻坚冷哼一声:“上次派你们去截杀一个孕妇,你们都办不妥,这次你们要是再敢失手,就自己提头来见吧!”
男子不敢多话,只得硬着头皮应了,躬身闪出殿门,很快消失不见了。
苻坚狠狠呼了几口气,靠在龙椅上沉沉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三年来,秦国的官员们,大大小小包括不起眼的百夫长死了不下二十人,每次都是被人灭门,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连他这个杀惯了人的一国之君都觉得胆寒。秦国国政为此大受影响,朝堂上众官员也人人自危,他震怒之余,却丝毫没有办法。
谁会和他作对?
他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仇人那么多,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233 独宠
苻坚勉强静下心来将奏折批阅完毕,近侍周直见他放了笔,这才走上前来说道:“陛下,张夫人派人传了话,她新研制了一种点心,邀您过去品尝!”
他立即眉开眼笑:“真是难为她了,走,摆驾合欢殿!”
他带着一众近侍宫女浩浩荡荡地到了合欢殿,老远便听到嘻嘻哈哈的欢笑声。他制止了内侍的通报,自行进了殿内,见张疏桐正和苻诜笑闹成一团,不由得哈哈大笑出声:“爱妃,什么事这么高兴?!”
张疏桐见了他,慌忙带着苻诜下跪行礼。
“爱妃快起吧,跟寡人说说,什么事这么高兴?”
张疏桐这些年出落得愈发娇俏可人,此时见了他更是笑得宛如芙蓉:“陛下莫怪,臣妾正和诜儿说起前些日子在西郊林苑打猎时的趣事呢,没什么打紧的,陛下不听也罢!”
氐族一向重武轻文,苻坚身为氐族人,自然也是不例外的,所以极其热衷于每年的春猎和秋猎,每次都会带着后宫众嫔妃皇子和文武百官大张旗鼓地前往西郊的皇家园林大肆狩猎。
张疏桐如今已经被册封为夫人,地位仅次于皇后,在后宫众人中的地位却是高于皇后,这些年苻坚对她一房专宠,大大地冷落了德妃慕容菱和其他嫔妃。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她神色间那偶尔的凄冷和倔强肖似心里的那么个人儿,于是,渐渐的,就难以自拔了。
他轻轻抱过苻诜,细细地问了课业的情况,知晓他已经学了兵法,便又耐心地询问了半晌,知道张疏桐端来热气腾腾的点心这才罢休。
他看了看盘子里的点心,只见一片紫黑,不由得奇道:“这是什么?”
张疏桐笑道:“这是臣妾用黍米等几种杂粮磨碎了揉制而成,您尝尝味道如何?”
他随手捻起一块,立即夸赞:“香!爱妃好巧妙的心思!”
她浅浅地笑着:“陛下,您是每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吃到这种杂粮,自然觉得新鲜。”
苻坚随手拿着点心喂苻诜,笑道:“你这话倒也在理。”
“陛下,这种粗粮您若是每日都吃,定会厌烦。而是,您知道吗?外面的黎民百姓很多都是每日里吃着这些东西度日的……”
苻坚乜着眼看她,笑着,语气中却有着薄薄的凉意:“爱妃倒是很关心国事!”
张疏桐心下一惊,连忙笑着说道:“陛下说笑了,臣妾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哪里懂得国事?只是觉得陛下若是爱民如子,天下每个孩子都能和诜儿一样无忧无虑衣食无忧地长大,才不枉陛下的明君风范啊!”
苻坚也暗暗后悔自己的多疑,随即笑着将她拢入怀里:“爱妃莫怕,寡人只是随口说说,看把你吓得。”
“陛下可莫再这么吓唬臣妾了,后宫干政的罪名臣妾可万万担不起的啊。”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爱妃莫恼!”苻坚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
她的心又一刹那的失神了,他说“我”,而不是“寡人”,这让她如何不震动?
只是,这样的失神却仅仅只有一刹那而已,心头的意念仍是坚定无比,再也掀不起一丝别样的涟漪。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仍是往日的温婉,只是,眼底却是渐渐冰冷起来!
殿内的一角,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将这一幕收于眼底,轻轻吁了口气便转身走了出去,悄悄隐入了夜色当中。不多时,一只褐灰色的飞鸽悄无声息地飞出了皇城,往东北方向直飞而去。
☆、234 七星教1
窗外有知了在闷闷地鸣叫着,他挣扎着睁开眼来,坐起身呼呼地喘着粗气,摸了摸额上的冷汗,这才知道自己又是魇住了,不知怎么的,心里顿时觉得轻松庆幸。
身边的人动了动,声音中带着迷迷糊糊的软糯,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沉沉地“嗯”了一身,翻身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用木架支好,这才听见院子里的鸟叫声,循声看去,只见一只灰不溜秋的鸽子站在回廊边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瞅着他。
他连忙回头看了看床上,见她又躺下了,这才轻手轻脚地穿衣出了门,抓住鸽子,将它腿上的纸卷取下,将上面的几行小字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随即将纸条撕成碎片,扔进了脚边的花圃。
“凤凰,你怎么起这么早?”
他回身去看,笑道:“天气闷热,还是外面凉快些!你怎么不多睡会?”
马淑贤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瓮声瓮气的:“你一不在,我就睡不着了。”
他轻轻扶着她往回走,进了屋子,让她坐在铜镜前,轻轻拿起木梳,替她打理头发。
她心安理得地坐着不动,许是经年如此早已习惯了,只是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心里隐隐知道,他定是又陷入了那个梦境,便乖觉地不再多话,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夏日清晨这难得的清新安宁。
吃了早饭,他照常去府衙处理日常公务,一天的时间,与往常的三年没什么差别地就过去了。暮色四合时,他与众人告了别,交待了仆从回报马淑贤他要晚一点回家,就急急地独自驾了马,往西城而去。
马车缓缓驶进了一条僻静的后街,到了一张小小的偏门,他下了马车,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内是几件普通的民房,青砖灰瓦,稍显破旧,屋内有微弱的灯光,他轻轻扣了门,立即有人开了门。噶吱一声,破旧的门扉后,一张清秀的男子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扑朔迷离,见了他,笑了笑:“教主!”
此时的慕容冲,已经与平日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面目冷峻,眼神深邃,不发一言地走进了屋子。
开门的男子嘻嘻笑着关了门跟在他身后,说道:“教主,您可来了,湘姐和勇哥快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慕容冲冷眼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余墨,他们吵架,你看起来很高兴嘛……”
余墨嘻嘻一笑,倒并不害怕他。
慕容冲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当先走在前面,进了屋,一屋子的喧哗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众人见了他,纷纷起身。
“教主……”
“教主……”
慕容冲沉默不语地走到主座坐下,看着面前一对男女,没好气道:“你们又怎么了?”
这对男女,正是余墨口中的湘姐谢湘和勇哥刘勇,此时二人正鼻子对鼻子眼对眼的互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谁的模样。谢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只是长得膀大腰圆,一副粗犷男儿样,瞪着杨勇,气呼呼道:“教主,这次的任务,不能让杨勇去,他身上的毒还没有清除干净,您别让他逞能。”
杨勇怒不可遏:“什么叫逞能,我早好了。你一个女人,跟我抢什么?”
谢湘一听,不得了,这不是在歧视女人么?气得登时上前一步,正要再和他争吵,就在这时,慕容冲突然冷声道:“别争了!任务取消!我收到线报,人已经被杀了。”
“啊?怎么回事?”众人顿时嗡嗡地议论起来。
杨勇是个三十左右的高大男子,长得清秀,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孱弱,他捂着胸、口闷闷地咳了两下,才问道:“教主,查出是什么人做的嘛?这几年一直不停有人抢在我们前面动手,弄得兄弟们都很不忿,教主,让属下去查吧,我一定把这人给挖出来。”
他越说越激愤,却没留意慕容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待要再说,慕容冲却冷喝一声:“好了,这事到此为止!”
☆、235 七星教2
杨勇被喝得一怔,悄悄地偷看了一下慕容冲的脸色,只见他眉头已经拧在一起,面色隐现怒意。他心里一惊,识趣地闭嘴不再多话。
慕容冲看了看众人,只见一干人等均是面色迷惑,只得说道:“这件事我自有计较,你们不必插手。”
“诺!”众人只得应了。
慕容冲的七星教名为七星,实是暗喻七个骨干,慕容冲是教主,加上六个堂口的堂主,共七人,故而名为七星。其中慕容冲为亢星,位居七星之首;余墨为角星,为亢星护卫,专值守卫慕容冲;氐星拓跋随,是已故拓跋瑶的亲哥哥,专司教众潜伏刺探之职;房星杨勇,专司一切行动部署准备之职;心星谢湘,负责教众钱财事务;尾星杨伯纤,是杨勇的亲弟弟,武艺高强,专司刺杀之职;箕星余尧,主争端,司刑,为七星教掌刑,专司教众惩戒赏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貌女子。
慕容冲看着满满一屋子的教众,笑了笑:“好了,说说最近的教务吧,半个月不见,你们可别偷懒就好!”
余墨笑得天真无邪,站到他身边,此时迫不及待地嚷嚷:“教主,我可没有偷懒,我天天都守着你呢。”
慕容冲白他一眼,没理他,看了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