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狄伏虎带来无穷后患。
想到此,卢恩全的脸,青死如灰,连腿上的伤都不晓得痛了。
南郭湖哼了一声:“小爷,你太过分了,五爷总是你哥哥,你居然算计他!”
言辞之下,南郭湖对莫容临极其不满。
嘿嘿一笑,莫容临从车厢里边跳下来,拍了拍手:“南郭叔叔,我不杀他,已经给足了老爷子的面子,算计他是看得起他,你要是不爽,直接告诉老爷子好了,看他能不能打死我。”
说着话,莫容临笑嘻嘻地撇下嘴,满是不屑,铁仇宗也跟在他身后下了车,南郭湖面带微怒,却是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话。
莫容临斜睨着那些拎着长刀的汉子:“采玉姑娘呢,你们没有惊吓到她吧?”
那些人看到南郭湖的时候,都吓得体若筛糠,听到莫容临的问话,哪里再敢隐瞒,早有人从角门
内抬出一口箱子,打开箱子盖,从里边扶出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
应该是被塞到箱子里边非常难受的缘故,这个女人面白气弱,站在那儿喘息了很久,再勉强张开
眼睛,四下扫望,却没有惊恐之色。
莫容临微笑着一拍手:“不错不错,临危不惧,处变不惊,采玉姑娘果然不同凡响,小弟也是受人所托,只好让姑娘车马劳顿了,请采玉姑娘不要介怀才是,上车吧。”
那个被唤作采玉姑娘的女人微微一笑:“公子客气了,这马车总比那箱子舒适得多,既然是要去,采玉还是愿意乘公子的盛情,多谢。”
说着话,采玉上了车,她好像对莫容临的来意了如指掌。
莫容临拍拍铁仇宗的肩头,几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小任,你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这个女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可是她的肚子里边,可怀着辛家的骨血。”
啊?
纵是早知这个叫采玉的姑娘一定来历不凡,铁仇宗还是被莫容临的话吓了一跳:“辛家?”
哈哈。
莫容临啧啧:“哎,这世上还有几个能够让我如此煞费苦心的辛家?小任,你不会连三世轮回辛
无泪都没有听过吧?”
凶手
铁马庄的客厅上,蜷缩着一个神情萎缩的人。
他不是蜷缩在地上某个角落,而是蜷缩在椅子上,一双黄豆一般的眼睛,片刻也不肯安生,东转西转,四处乱瞄,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豆大的汗珠儿,不停地从他鬓角额头淌下来。
大冷的天,别人呵手呵脚,他却热得面红耳赤。
除了这个人,客厅上空空荡荡。
快到客厅的时候,辛无泪才松开手,龙玉被一路拖曳着,无法挣脱,苍北殷跟随在后边,很担心龙玉会忽然地昏厥过去。此时忽然被松开,苍北殷忍不住呀了一声,纵身过去就想扶住龙玉,可是龙玉却没有委顿于地,而是瞬间挺直了脊梁。
这一绷之下,身后的伤口立时绽开了,殷红的血珠儿,慢慢从雪白的衣衫上渗出来,犹如蘸满了胭脂的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点染又晕开。
辛无泪冷哼了一声,他就是从心里边讨厌龙玉这幅倔强的样子,龙玉越是逞强,他心里边就越气,冷冷地瞪了龙玉一眼,自己先自进了客厅。
苍北殷尚自犹豫该不该过去,他发现自己在龙玉面前,常常会变得手足无措,有时候龙玉一个无意瞥过来的眼神,都会让他忽然间想起雪初禅。
可是,龙玉和雪初禅之间,没有任何可能的关联。
咬着嘴唇,一丝猩红的血线,沿着嘴角滴下来,龙玉也冷冷地看着辛无泪的背影,见到他进去了,恍惚一下,身子后倾,摇摇欲坠。
陡然一惊,苍北殷连忙纵身过去,手臂微张,龙玉就摔倒在他的怀里,带着幽淡的怡人气息还有微凉的温度。苍北殷微愠:“别乱动,用自己的命逞强,真的把性命搭上了怎么办?”
哂然一笑,龙玉气息都变得虚弱:“那也是我的命。”
听到龙玉如此说,倔强中带着几分负气,苍北殷更加生气:“闭嘴!”说着话,也不容龙玉再多言,双臂一拢,弯下腰,就将龙玉打横着抱起来,他本来以为龙玉会挣扎,可是没有想到,龙玉顺势绵软地靠到他的胸口,比一只小猫儿还要温顺。
愕然了一下,怀中的人,再凉也有温度,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龙玉好像没有重量一般,让苍北殷感得此时此刻的感觉特别不真实。
只是现在,也容不得苍北殷多想,他抱着龙玉进了客厅,辛无泪没有落座,就站在客厅上。
那个形容猥琐、神情恍惚地人还在椅子上边蜷缩着,看到苍北殷进来,立时吓得惊叫起来,几乎是连人带椅子地翻滚落地,失声尖叫:“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苍北殷站住,嘴角浮上一丝不屑的冷笑,对这个滚落在地的人,满是鄙弃,现在龙玉被他抱在怀里,龙玉的脸扣在他的胸口,从那个人的角度看过去,根本无法看清楚龙玉的面庞,他怎么会如此确定龙玉的身份?
辛无泪也是眉头一皱:“小方,你不用害怕,既然到了铁马庄,辛某会给你一个公道。”
被唤作小方的人,球儿一样蜷缩在客厅的角落里边,想抬头又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地:“二爷,求二爷给小人做主!就是他,就是他杀了小人主人全家!”他说着话,伸手指着苍北殷的方向,
整个人都在发抖“就是这个杀人魔王,小人的主人一辈子都乐善好施,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虽然他是江湖中人,但是他从来都不曾与人结怨,小人就是不明白,他和我家主人有什么仇,为什么要杀我家主人,还灭了主人满门!”这个叫做小方的人虽然在抖,无论身体还是声音,都抖得厉害,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清楚。
未等辛无泪说话,苍北殷冷笑道:“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居然还会留下你这个活口来告状,还真是匪夷所思。”
他此时此刻,对小方充满了鄙弃与愠怒,他做过灭人满门的事情,深知一个可以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的人,很少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竟然会留下一个活口,看小方的情形,并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想不出一个适合的理由,来解释小方怎么会逃脱没顶之灾。
除非,这个小方是被人指使,特地跑来陷害龙玉。不过更让苍北殷生气的是,他能想得到的事情,辛无泪不可能想不到。
果然一个人有了主观上的爱憎,在为人处世上,就难再公允。
被苍北殷一激,小方怒了,整个脸庞都涨得通红,仰起头,对苍北殷怒目而视:“你当然不会留下我,想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有一念之仁?龙玉,是上天有眼,是老天在主持公道,因为我身体有病,常常会忽然晕倒,身体僵冷,状若假死,但是神智却很清醒,你进来我家杀人的时候,我正好病发!不是你不杀我,是你当我已经死了!”
小方这一怒,苍北殷眼光暴闪,这个混蛋竟然对着他怒吼,难道这个人根本都不认识龙玉,所以把他当成了龙玉。
心念方动,眼前一花,辛无泪飞身过来,反手一掌,重重打到苍北殷的心口,一阵难以名状的气闷,眼前金星乱冒,阵阵昏黑,苍北殷晃了晃,差点儿跌倒,因为怀中还抱着龙玉,仓促间单膝跪下,双臂搂得更紧,生怕龙玉会摔下去。方才定下神,
苍北殷气急,一张嘴,却噗地咔出一口血来,只觉得一种剧痛从咽喉直到心肺,竟是连呼吸都难以顺畅,忍不住搜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辛无泪面无表情:“闭嘴,没有人问你!小方,你不用
怕,继续说。”
小方见状,好像得到了安慰,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犹自佝偻着腰:“二爷,小人只是看到龙玉杀人,杀了我主人一家,我家主人根本不认识龙玉,等这个杀人魔王将我主人一家都杀死以后,小人见他很狰狞地笑了一下,好像说了几句,嗯嗯,好像说了几句,姓胡的,到了阴曹地府,你也不用着急,那个老妖婆很快就会追随而来,既然你愿意做她的忠实走狗,就乖乖等着你主子
吧!”
哗啦。
辛无泪抽出了那条令江湖人闻之色变的链子,普通人家拴狗用的铁链子。
辛无泪冷哼一声:“天作孽,犹还可,人作孽,不可活,想你这种败类,何必再留在世上!”
听到铁链的声音和辛无泪的冷声呵斥,小方整个人开始兴奋起来,双眼放光:“多谢辛二爷主持公道,多谢辛二爷大公无私,我家主人在九泉之下,一定对二爷感激不尽!”
看着辛无泪要动手,苍北殷还在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了此时,他也无话可说,究竟是什
么样的隔阂,让辛无泪对龙玉刻薄如此,凭着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要妄动非刑,苍北殷只是
把龙玉抱紧,他不屑于去央求辛无泪,只想用自己的身躯为龙玉抵挡抽过来的铁链。
他被辛无泪用铁链抽打过,知道那链子打在身上时,生不如死的滋味,那种滋味现在想起来,都会让他脊背生寒,就是因为如此,他不能让已经伤痕累累的龙玉,再受此等折磨。
呜~
铁链子疾快如箭,带着凌烈的风声抽下来。
啊呀~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中,小方宛若一只受伤的刺猬,满地乱滚,随着他的滚动,地上留下斑斑血痕。惨叫声异常地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苍北殷终于不咳嗽了,却抱着龙玉,直直地望着小方。
方才辛无泪那一链子,不是打向他们,而是抽到了小方。虽然如此,他还是感觉那刺耳的惨叫声令他发憷,尤其怀中的龙玉,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辛无泪已经面无表情,慢慢地走到小方的跟前,一脚踏住了他,被剧痛折磨着的小方不能再动弹,却忍不住地抽搐,嘴唇已经被咬破了,鲜血淋漓。
冷冷地俯视着小方,辛无泪道:“连人都会认错,你也敢来告状?说,此行目的,究竟为了什么?”
小方的脸,因为疼痛,比纸还白,眼皮都哆嗦着,双眼无神地盯着辛无泪,眼神开始涣散。辛无泪心头一惊,小方这个形状,应该是服毒了,他立时松开脚,小方喘息了一下,目光变得迷茫起来,口中不断地冒出血沫,喃喃地:“终有人会杀死龙玉,杀了龙玉,也杀死你。”
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小方头一歪,气血身亡,那眼睛却未闭上,半睁半合着,只是眼眸全然没有了光彩。
辛无泪低头看着小方,半晌才道:“我去找人敛尸,你带他回去休息。”
说着话,辛无泪转身就走,苍北殷还抱着龙玉,跨步拦住:“二爷,你冤枉了龙师兄,就这么算了?”
冷笑一声,辛无泪眉尖一挑:“冤枉?你觉得他被人冤枉了?”
苍北殷也冷冷地:“难道二爷还认为龙师兄是杀人凶手?”
沉吟一下,辛无泪没有继续说,只是推开苍北殷,径直出去。苍北殷又怒又气,感觉辛无泪实在不讲道理,他本来想追出去,但是怀中的龙玉还在颤抖,比方才抖得厉害。
低头看时,苍北殷惊讶地发现,龙玉满面泪痕,目光冷绝哀戚,龙玉抬头看着苍北殷,抬头抓住苍北殷的手臂,一字一顿地:“别求他,我死了也不求他。”言犹未尽,龙玉恍惚一下,昏了过去。
纸老虎
沉默。
从坐上车子那一刻之后,采玉就不再说话,偶尔莫容临会嘲笑一两句,采玉置若罔闻,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不在她眼中,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边,不愿也不想出来。
和这两个看上去都有些奇怪的人坐在一起,铁仇宗忽然就有种溺水的感觉,很窒息,却无法挣
脱。
他坐在车厢的角落,处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仔细琢磨着莫容临和采玉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莫容临将采玉当成猎物,可是他好像并不是以一个猎手自居。
两个人之间,既不是同盟,也不是对手,就像玛瑙与香榧,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一般。
(炫)经(书)历(网)了很多事情之后,铁仇宗深深体会到,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独,因为无法确定死后
是否会转成魂魄,因为怀疑并倾向死后的无知无觉,人才对死亡充满恐惧,其实真正惧怕的,还是孤独本身。
而语言,就是聊以抚慰孤独的最好武器,所以,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在孤独面前,万物平等。
孤独的人,不一定很沉默,但是沉默的人,一定很孤独。
坐在现在的位置,铁仇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采玉的五官容貌,清婉宜人并不足奇,难得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恬静,也许就是这份处变不惊的恬静,才让她沉默如水。
车窗上,挡着厚厚的锦绣棉帘子,依旧挡不住凄冷如泣的风声。莫容临悠然地自斟自饮,笑吟吟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