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华伽说,那日他得的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可能是太想你了,才会说出那些吓人的话,无非是想哄骗你过去瞧他。日后有华伽在他身边,你也可放心了。”诸葛亮句句宽慰木柯。
“是你让大师兄过去的,对吗?”木柯接过诸葛亮递来的一杯热茶,捧在手心吹气。
“华伽每到一处新地都会给我捎来消息。那日也巧,刚刚得到华伽消息,便来了木枫病症之事,亮就拜托华伽前去照应。如今主公疑心于你,你也不方便出门、写信,这些事情你又不肯告诉木枫,就只有我来替你想办法了。”诸葛亮伸手帮木柯整理了翘起的帽领。
木柯轻叹一声,“我也不怪大哥,帝王之心就该像他这样,对手下不可全信,又不可不信,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以前他同我‘论及天下’之时问过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我只回了他‘免百姓苦,免他们居无定所、身世飘零’一类的话,却没敢说出‘信与不信’的言论,当时也是怕他时时记得,不信任于我。谁知,这句话不是教会的,而是自己总结的。”
“你呀。”诸葛亮拍了拍她的背,“若是你像法正和司马懿的心一样狠,就不会被弄成这样了。”
“我的心还不够狠么?”木柯苦笑。
诸葛亮回得肯定,毫无玩笑之意,“不够。你的心即使再狠也是虎狼之心,是可以看到的实物。而他们的心,是凶鬼恶兽,是看不到的。较之看不到的狠毒,还是能看到的让人安心。”
木柯低头沉目,心底忐忑不安,他知道,诸葛亮也有狠毒之心,却也是那种能看到的,所以,他们再挣扎,也比不过那些无形的东西。
“幸好。”良久,木柯淡淡起话,诸葛亮凝目看她,“幸好,法正对大哥是真心的。你也知道,我知晓些未来之事,我明白而且肯定,法正有心辅佐我大哥,所以,绝不会做出伤害大哥之事。这点也是我为何不同他争斗的原因,既然大家目的相同,都是辅佐大哥登上帝王之位,那又何必在乎是谁做的,这事儿本就是殊途同归之理。”
诸葛亮凑近她道:“木柯知晓所有未来?”
木柯摇头,“说起来挺怪的。刚入这里时,我脑中明清的跟面镜子一样,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物,仿佛就看到了他的结局。可是,不久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我脑中那些记忆,慢慢的伴随着新的记忆开始消失,直到现在,脑中一团模糊,只是偶尔能记起些未来之事。我想,或许某天我一早醒来,脑中的这些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诸葛亮虽然不太明白她这样混乱的说法儿,却也懂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未来会是一个很强大的‘神物’,不允许任何人的藐视和亵渎,如今,未来派了木柯前来,就要收走木柯存着的关于它的记忆。幸得木柯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并未随意提起和透露未来之事,也没有随着心思改变未来,才能保留这些记忆这么久,如今,这些已经够折磨她了,也该从她身上拿走了。
“忘了吧。”诸葛亮将木柯的手捧在两掌之间,“忘了就跟亮一样,什么都不怕了。”
木柯咬着嘴唇看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缓缓溢出,被诸葛亮抱入怀中时才肯哭出声,这些日子,她从不敢这样大哭,憋闷了这么久,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
公元211年,又一巧事发生木柯身边,让刘备对她疑心更重。
盘踞汉中一带的天师道‘师君’来信,请木柯为自己解难。这‘天师道’也称‘五斗米道’,是道教的一个派别,现由张鲁执教。他本与木柯毫无关系,却因为夏侯博的缘故牵扯在了一起。
原在阳平时,张鲁曾有恩于夏侯博,那日他步辇行于此地,见夏侯博缩身在墙角处,猛吹的寒风将他层层包围,这个壮汉已经被严寒折磨的昏昏沉沉,张鲁不知哪来的善心,鬼使神差的将身上棉袄和道袍扔在了夏侯博身上,口中留了句:“如此健壮葬身此地实在可惜,何不参军报国,也可有口饭吃。”
此乃救命之恩,夏侯博时时记挂心上。饥寒挨过去后,夏侯博听了张鲁之言决心参军,又听闻曹家正在招兵,这才投奔曹营,后又阴差阳错的跟了木柯。
如今,张鲁所在巴郡、汉宁之地被曹操看中想要将其招降,奈何张鲁之弟张卫曾举兵反过曹操,而张鲁深知曹操为人小气,如今移兵汉中定不会好好对他。
木柯只看了书信中简单的一番介绍,也没能理清头绪,就迎来了夏侯博一封书信,信中坦言,张鲁曾有恩于他,若是木柯能够帮衬,还望木柯出手相助。
木柯左右思忖,回信张鲁,“请师君明示,其中意思木柯并未太明白。”
等来的回信却是走的官道,由刘备手下报信官平喜送来。木柯接信的一瞬便知有诈,拆信后更知为时已晚,信中简单一句:“多谢。”
第三日,荆州传入消息,张鲁举家迁往巴中,将巴郡、汉宁等地送给曹操,又留了大量银钱作为归顺之礼,曹操听后很是高兴,当即遣人前去问候,做了封赏。
木柯听丁柳一一回报,心中打鼓般阵痛。恐怕在远郊的夏侯博还不知道,张鲁借他摆了木柯一道,而木柯也能想出,这次张鲁之事,与司马懿有脱不了的干系。刘备并未做出大反应,听说张鲁归曹后,只是淡淡回句“知道了。”又听说张鲁在犹豫不决时曾询问木柯,待木柯回信后,立刻决定归降曹操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法正又来访刘,得了刘备的隆重欢迎。新年也只与家人及法正喝了团圆酒。本也邀请了木柯和旁人,木柯知刘备只是寒暄一问,就称病回绝了。关羽、张飞家中添子,不方便携带些吵闹的孩子陪刘备进膳,也都婉拒了。
大年初一,木柯命丁柳给孩子们送去她和丁柳做的小玩意,听说孩子们都很喜欢。诸葛果几乎都在关羽家过年,同关靖一起习武读书。木柯平日里足不出户,偶尔由丁柳、诸葛亮陪着下棋说话,生活也算自在。
唯一让她心中不快的是,今年过年都未见过刘备的面儿,只是他的几位夫人过来拜了年,询问了木柯病情,当然大家明白,木柯并无病症,也就只说了些玩笑的话便离开。关羽、张飞新年并未闲着,刘备似乎有动兵的打算,这些日子大家都忙着往军营赶,后来所幸就不再回各自府内,而是留在军中操练。
法正到此,木柯就已经猜出,他是邀刘备出兵益州的。法正铁了心要离开益州牧刘璋手底,归刘备帐下,如今再来,定是聊些收取益州之事。木柯比法正了解刘备,让他出兵攻下益州他肯定不会同意,刘备骨子里有仁德谦礼的束缚,这样冒失进攻一处,又没有什么说法儿,他自然不肯。
奈何法正还不够了解他未来的主子,劝了大约一个月都未见刘备有何动静。
木柯来到法正别院,见他正在亭下读书,轻步走了过去。法正察觉有暗影,抬眼看去,木柯已经行至身旁。
“诸葛夫人。”法正起身一拜。
木柯敛衽回拜,“先生有礼。”
两人对视而坐,这样争斗许久,还是第一次正面交谈。
“先生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木柯看着法正手中已经被翻烂的书本好奇。
法正淡淡一笑,神情专注回道:“只是些谈论兵法的闲书。”
“看来是个不错的作者,让先生对此书爱不释手。”木柯想找些轻松点的话题聊聊,再入主题。
法正聪明,听她之言便知她觉得尴尬不好直讲,便引道:“诸葛夫人有话可直说,你我都是爽快之人,大可放开畅言。”
“先生既然如此说,月英也就不绕弯子了。”木柯看向法正,眼中神色犀利,仿佛一眼便能看清他般,起声道:“如今大哥不肯出兵,想是没有名头,不如先生为我大哥建个由头,不得不让他赶往益州,这样先生大计不就成了一分。”
法正蹙眉,他心思深沉,喜怒也很少显露于色,一生唯一的缺点便是好大喜功,可是,对待这等要事,他也是三缄其口,不肯让刘备以外的第二人知道,木柯是如何察觉的,他实在想不通。
“先生不必猜了。”木柯见他神色,已知他心中所想,“你放心,大哥虽然对我信任,但那是在先生到来之前,如今,什么都不肯同我讲了,所以,这件‘大事’,是我自己察觉的。若是犯了先生大忌,请先生见谅。事关大哥帝王之路,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还望先生听我此言。”
“夫人多虑了。”法正脸色突然一转笑着迎上木柯暗黑瞳色,“都是为荆州牧做事,又有什么见谅不见谅之言。方才夫人所说之事孝直会好好考虑,多谢夫人献计。”
木柯慢慢起身,含笑回望法正,“在先生面前怎么敢称计策,只是旁观者的一些察觉罢了。”说到此处,法正脸上浮出丝丝尴尬,木柯又用‘旁观者清’回了他一击。
还未等他细想,木柯已经同他互礼告辞。
法正立在远处看着女子远行至院门的背影,直到看不到时才缓缓转身坐回石凳。他似是自言自语道:“司马懿,你说得对,这个女子果然不同。”
荆州之雪刚化,刘家已经举兵赶往益州。不知法正用了什么方法请益州牧刘璋写了封信给刘备,说自己有吞并汉中剿杀张鲁的决定,想请刘备前去助他。这次领兵有了由头,刘备自然顺水推舟调了兵马前去‘支援’。只是这次益州之行并未将木柯、诸葛亮带去,两人受命在荆州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刘家崛起 占仆大师
【第七十一章】刘家崛起占仆大师
曹家府邸内,曹操亲赐司马懿万担石,升至大司马。消息传入荆州,木柯恐司马懿一手遮天,自己更无法子与他对衡,便修书诸葛瑾,请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诸葛瑾依照木柯意思,请南海菩伽大僧赶往许都。曹操听闻菩伽到此,请人将他邀入府中,两人在屋内密谈许久,从送茶入室的小宫女那里传出,她只听到菩伽大僧对曹操坦言,司马懿有‘狼顾之相,帝王之容’。
那日后,曹操随意找了司马懿一处错事,更险些将他关入监牢。幸得曹操之子曹丕关照,才保了司马懿一命,曹操派他领了原值,做个小小的文学掾。曹操一颗心也算放下。而司马懿逃过一劫,皆是因为他那日听闻菩伽拜访,本就觉得不对劲,心底有了防备,又做了完全准备,才能让曹丕关键时刻救他性命。
这筹划两月的计策并没能扳倒司马懿,木柯听后气恼,接到诸葛瑾几句劝慰的信件。然而,纸包不住火,司马懿那里已经料到是木柯开始出手,竟然笑了起来。
胡昭在一旁意外,“她如今有了动作不再受你摆布,你还笑得出来?”
司马懿挑起眉眼,“若是她一直不出声,就那么干忍着,我还觉得无趣呢。”
胡昭摇摇头,不再言语。司马懿眼中浮出更浓的杀意。他想起同烛轩做临友之时的事情,微微闭眼回忆。那时的他自负聪明,较之同样有才的烛轩,有过之无不及,每每辩论赢过烛轩之时都会自满一阵,偏偏总会听到烛轩一句,“虽有大才,却比不过轩的一位故人。”
后又听说烛轩的这位故人替张飞赢得了夏侯娟的心,而那时的夏侯娟,正与烛轩交好,而他与烛轩、夏侯娟曾做过几个月的邻居,那日夏侯娟被张飞送回,司马懿就在不远处的院中观察,并未见到木柯身影,事到如今,他都未真正同木柯见过面,只是心中算计不知已经碰撞多少次。司马懿一生中决不允许有人的头脑胜过自己,木柯不行,诸葛亮、法正更不可以。
想到此处,司马懿已经恨得牙痒痒,将胡昭递来的滚茶一瞬击落在地,溅起的水花在冰凉的地面蒸腾出热气,像是刚刚经历生死的硝烟战场。
同年六月,益州暑气正起,刘备收到木柯一封来信,信中言辞恳切,“大哥不肯听妹子之言也罢,只是古语有言‘不熟不知不明,则不做’。大哥已到葭萌,此乃益州宝地,不如留下探听些益州趣事,也好晓得治理此地的法子,为日后多多打算。”
刘备多日未见木柯,心下还真有些想念,每每行至一处,都会想起他们兄妹四人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虽然清苦却也逍遥自在,乐在其中。如今,见她来信,心里只剩高兴,当下决定停军休整,又按照木柯指示,在葭萌广施恩德,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戴,军中兵士也招纳不少。
停兵葭萌期间,张松、庞统突然来访,所谈之事同法正一般,竟也是劝刘备取了益州,而他自然愿意跟随刘备,助他得了天下。刘备甚是高兴,本还对拿下益州之事不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