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自欺欺人……”事到如今,出岫也只得解释道:“我等着他来告诉我……但我不会去问。”
“他若不主动向你解释,你便一直等下去?一直不问?”沈予额上青筋显露,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怒意,犹如惊天雷电,有所向披靡的犀利。
闻言,出岫只默默起身靠在榻上,用一双渴求的眸子看着他:“算我求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别去。”
沈予堂堂一个大男人,又是侯爵之子,说来什么世面未曾见过?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心爱女子的苦苦哀求,他竟是觉得苦楚难当,好似也被这情绪所感染,只怕男儿之泪要轻弹而落。
明明知道晗初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从这点而言,自己与她也没什么不同。沈予唯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下心头怒火与痛苦,回道:“好,我不去。”
出岫这才低低松了口气:“如今……实在不宜。他才刚成婚,我一个奴婢也没资格去问。且等等吧,如若他还念着我,总会过来的。”言语之中,不乏执着。
沈予默然半晌,才叹道:“晗初,你待他真好,待我可真是,残忍。”他尽量说得若无其事,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喝醋,并且喝得十分难受。
果然,出岫无力地笑了笑:“您这份抬爱,我大约唯有来世再报了。”
“不怪你……不怪你……”他又怎舍得怪她:“当初我若早些发现,你也不至于被茶茶欺辱,又来受我的冷言冷语。倘若那时我待你好一些,你也不会跟挽之走了。”
可如今,多说无益。一切已然太迟太迟。一次是因为赫连齐,一次是因为云辞,她与他两次擦肩而过,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却将两人生生隔在遥远的两端。
她没有看到他的成熟与转变,他也没能等到她的回首一顾。
“我睡下了。”出岫只觉神智困乏得很。还是睡着了好,如此便不用去面对那血淋淋的事实,没有孩子,没有替身,也没有抛弃。更没有,沈予这番令她无以回报的剖白。
“你睡罢。”沈予轻声道:“我给你点支安神香。”
“嗯,多谢。”出岫背过身子侧卧榻上,不再说话。
沈予默默点了香,一直等到出岫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稳,才放轻脚步出了房门。
一离开出岫所住的院落,他立刻加快脚步,好似带着决绝的锋利一般,恨不能冲进云辞的住处。
明明是多年的好友,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非云辞此次做得太过分了些,他自问绝不会开这个口。但,事关晗初,他看不下去,也不得不过问。
“挽之!”一走进知言轩的主园,沈予一眼瞧见云辞独自坐在园子里,抬首看着月色,也不知在出神想着什么。
不得不说,云辞这身白衣与神情,实在不像这烟火俗世之人,若说仙气出尘也一点不为过。但,这次做下的事情,实在有负他谪仙之名。
沈予并不打算与云辞迂回曲折,走至他面前开门见山问道:“晗初昏倒了,你知道吗?”
云辞下颌收紧,神色沉敛,并没有看向来人:“知道。”
“知道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赏月?”沈予骤然拔高声音,咬牙喝问。
云辞侧首看了屋内一眼,才道:“我并非赏月,品言抱恙,我在等着大夫回话。”
“那晗初呢?她就活该受罪?”沈予眯着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云辞闻言却是嗤笑一声,终于抬目与之对视:“不是有你在吗?”
“嗵”的一声闷响传来,沈予已一拳砸在石案之上。鲜血顺着他的骨指关节汨汨流出,殷红无匹,一如他充血的赤红双目。
沈予一把揪住云辞的衣襟,狠狠将人从座上拽起:“这便是你对她的厚待?你当初带走她的时候,是如何对我说的?!”若再多一分冲动,他唯恐自己会一拳揍上去。
“小侯爷!”竹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急忙上前欲阻止两人的冲突。
“滚开!”沈予朝着竹影怒喝:“你主子是个男人,不必你出手!”
竹影哪里能听人侮辱云辞,闻言已是一个箭步冲到沈予面前,揽袖便欲出拳相击。
“退下!”云辞突然冷斥一声。竹影一拳扫在半空之中,勉强收劲而回。
“知道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赏月?”沈予骤然拔高声音,咬牙喝问。
云辞侧首看了屋内一眼,才道:“我并非赏月,品言抱恙,我在等着大夫回话。”
“那晗初呢?她就活该受罪?”沈予眯着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云辞闻言却是嗤笑一声,终于抬目与之对视:“不是有你在吗?”
“嗵”的一声闷响传来,沈予已一拳砸在石案之上。鲜血顺着他的骨指关节汨汨流出,殷红无匹,一如他充血的赤红双目。
沈予一把揪住云辞的衣襟,狠狠将人从座上拽起:“这便是你对她的厚待?你当初带走她的时候,是如何对我说的?!”若再多一分冲动,他唯恐自己会一拳揍上去。
“小侯爷!”竹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急忙上前欲阻止两人的冲突。
“滚开!”沈予朝着竹影怒喝:“你主子是个男人,不必你出手!”
竹影哪里能听人侮辱云辞,闻言已是一个箭步冲到沈予面前,揽袖便欲出拳相击。
“退下!”云辞突然冷斥一声。竹影一拳扫在半空之中,勉强收劲而回。
院子里如此动响一阵,终是惊动了屋里养病的人。淡心应声而出,瞧见自家主子与至交好友充满敌意的对峙,一时之间也慑得说不出话来。
从未见过沈小侯爷这般怒火,也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绝望。
夏嫣然身边的灼颜跟在淡心身后,见状也是惊呼一声:“侯爷!”
而两个当事人都恍若未闻,彼此直视对方,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氛在隐隐窜流。
沈予手上的鲜血早已蹭到云辞的白色衣襟上,渐渐晕染似雪地红梅。云辞清冷的目光回望沈予,不挣扎亦不恼怒,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悔恨与……悲戚。
良久,云辞才垂目看向自己的衣襟,口中却对淡心命道:“淡心,带灼颜进去。”
淡心望了一眼竹影,又想起暗处藏着护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扯着灼颜返回屋内继续照顾夏嫣然。她心里隐隐觉得,今夜这事与出岫有关,若说开了,让主子看清心意,也未必是件坏事。
眼看淡心与灼颜离开,院内只剩下竹影在旁,还有数不尽的暗卫、护院,云辞才重新看向沈予,道:“随我去清心斋。”言罢已兀自迈步而去,不理身后落下脚程的两个人。
沈予望着云辞步伐矫健的背影,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替这位好友担忧:“他又服药了?”
竹影惭愧地低下头:“自大婚以来,主子每日都服药……”
沈予眯起双眼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快步跟上。
已近亥时,夜静如幕,云羡接到一封紧急文书,道是北熙已有江山易主之势,臣氏即将在闵州拔营,一路北上而攻,欲推翻原氏统治。
虽说政局变幻的是北熙,而云氏身在南熙看似不受其害,但云氏族人皆知,离信侯府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北熙原帝、南熙聂帝密不可分。如若原氏倒台,臣氏执掌北国江山,则云氏必要想出应对之法。遑论还有在北熙扎根数百年的生意,以及一些旁支族人的性命。
云羡越想越坐不住,顾不上夜色深沉连忙往知言轩而去,谁知却扑个空,淡心说大哥去了清心斋。云羡原本还怕打扰大哥云辞休息,如今知晓他仍在处理公务与生意,倒也心下稍安,又往清心斋而去。
刚进了门,云羡便被竹影拦住:“三爷,主子与京州来的沈小侯爷此刻正在商谈要事,请您稍候。”
云羡蹙眉,有些不满地道:“我也是要事,十万火急!”
岂料竹影态度很是强硬,恭顺地俯首行礼:“三爷,别让属下为难。”
“混账!”云羡怒意刹起,紧紧攥住手中的奏报,高声喝道:“谁给你的狗胆拦人!”
话音刚落,书房里已响起云辞的传命:“竹影,请三爷进来。”
竹影不再多说,拱手对云羡道歉,又退回暗处。
云羡冷冷拂袖,迈步往书房而去,还未走到滑坡上,突然闻见一股冷香轻飘飘从屋内传来,随之四姨太鸾卿已低眉迈步而出,两人险些又撞在一起。
“四姨娘。”云羡看清来人,连忙低声招呼。抬目却见鸾卿有些异样,眼眶泛红,薄唇紧抿,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白上三分。那神情,是伤心欲绝的凄美。
第59章:心中柔肠知为谁
云府上下众所周知,四姨太太向来冷若冰霜,何曾显露过这副小女儿神态?竟似哭过一样?云羡心中“咯噔”一声,一个大胆的念头随之浮现在脑海之中。
方才竹影拦下自己时,明明说是沈予在屋里与大哥谈事,缘何出来的人却是四姨娘鸾卿?况且,鸾卿算来只比大哥年长四五岁,此刻又是夜深人静……莫非……
云羡正兀自胡思乱想,却见鸾卿那双猫儿一般的眼珠子已森森瞟来,似在警告他什么,语气还带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哽咽:“三爷。”
云羡差点打了个冷颤,似是被她看破心事一般,心虚地颔首回应。此时又是一阵冷香扑鼻而来,鸾卿已快步离开。
云羡连忙稳了稳心神,想起手中急报,快步走入屋内。这一下,他又是一愣。屋内并不止大哥云辞一人,沈予也在其内。
原来竹影并未骗说自己。可,为何方才还有鸾卿?云羡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不敢再流露半分,忙将手中急报递上:“方才北熙来报,臣氏已联合几路叛军,准备直捣皇城,推翻原帝统治。”
按理说这已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可云辞将奏报接过之后,却按在桌上并未翻看,反而对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似有深意。
云羡一头雾水,再看沈予,这才发现他也是一副阴沉面色,痛苦、怜悯、悔恨、不舍……种种情绪交织在沈予脸上,毫不隐藏。最后化作一股浓郁的悲戚,弥漫在这屋内。
沈予的风流众人皆知,再联想起方才四姨娘鸾卿的神情,云羡又开始胡思乱想:莫非是沈予与四姨娘有染,被大哥逮着了?还是……
“这奏报我会处理,你回去歇着罢。有事我差人唤你。”云辞的话语适时打断云羡的揣测。他的声音倒很沉稳,听不出丝毫别样情绪,与平时并无分别。
今夜这情况太过诡异,云羡也不敢多言,只得领命退下。
“子奉也回去罢。”云辞又道。
沈予却似没听见一般,仍旧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不知所想。
云辞轻轻叹了口气:“三弟,替我送沈小侯爷回厢房。”
云羡情知沈予与自家大哥交情匪浅,忙回道:“来者是客,大哥放心。”言罢已对他伸手相请,沈予这才回过神来,又深深看了云辞一眼,沉默着随云羡离开清心斋。
庭院深深,云窗雾阁,笼罩在寂静午夜之中,有一股绝望的悲伤。
感月吟风多少事,唯寄一盏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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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昨日忽敢不适,让侯爷担心了。”翌日,夏嫣然眼圈红红地卧在榻上,攥着云辞修长的手指,怯生生道。
云辞站在床畔,俯身任由她攥着手,安慰道:“昨日大夫已来探过,你初来烟岚城,又太过劳顿,只是水土不服,并无大碍。”
夏嫣然点头:“听说您照顾了我一宿,明明该是我服侍您才对……”说着话语也有些哽咽。
云辞反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甚至漾起一丝柔情。这柔情令夏嫣然心中一喜,面上更加梨花带雨起来:“侯爷……”真真甜腻腻的一声。
仿佛是被什么所触动了一般,云辞的瞳眸倏然收紧,伸手拂过夏嫣然面上泪痕,沉声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必不会情动……”
“侯爷您说什么?”夏嫣然觉得有些古怪。自己不过是水土不服而已,为何云辞面上的神情如此悲戚无力?简直跟哀悼死人似的。
夏嫣然心里忽然不太踏实,便用力拽了拽云辞的手:“您坐下陪我一会儿好吗?”
“嗯。”云辞看着夏嫣然,又似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眼神悠长而绵远。他终是无言地坐到榻旁,夏嫣然便将头从枕上挪开,亲密地枕在云辞腿上。
“侯爷,我这般枕着您,腿会疼吗?”夏嫣然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云辞伸手抚过她披散着的一头青丝,有些爱不释手之感。蓦然,曾为谁涤发的场景便清晰浮现在脑海之中。
“侯爷……”夏嫣然的语气已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埋首蹭着他的腿:“我这会儿心里头,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