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要怎么办呢?
她知道,如果自己阻拦,阿九顾忌她的感受,肯定不会碰那两个女人,会另外再想办法的。可是,除了欺瞒父皇,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又真的能瞒住父皇吗?
可是,如果不阻拦,这就会成为她心口的一颗刺,以后只要想起,便会心如刀绞,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如此,她和阿九哪里还会有幸福?时间久了,不过就是一对怨偶罢了!
阻拦不好,不阻拦也不好,除了离开一途,哪里还有别的路可走?
凤舞想了一天都难以做出决定,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阿九罢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几次出生入死,他们是将生命都许给了彼此的。成婚几年,他们情意相投夫妻恩爱,哪里是说舍就能舍的?
这一天,凤舞没有出门。她让宫女抱了两匹上贡的细棉布来,帮阿九裁剪缝制新衣。她一边缝制衣服,一边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因为心不在焉儿,手指上被针扎到无数次。若不是她提前把宫女都打发出去了,只怕兰泽和芙蓉都不要她继续做下去了。
迷茫了一天,凤舞终于在杜嘉麟回到寝宫的时候做出了决定。
——等他真的碰了那个女人,她就离开吧!一个人悄悄地走。
与其留下将来成为一对怨偶,不如趁着现在情浓分开。这样,他会一辈子都记得她,一辈子都念着她,她永远都是他最爱的女人。
“小舞,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杜嘉麟做了亏心事,心中不安,所以比平常更加关注凤舞的情况。听说她今天在寝宫里帮他缝制新衣,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小舞对他一心一意,他却要欺骗她,还要做对不起她的事,若让她知道,该有多伤心多难过?
凤舞不知道,自己在看到杜嘉麟进门的时候便怔怔地望着他,泪流满面。
嗯?阿九怎么变得模糊了?她真的哭了吗?
凤舞回神,伸出手指给他看,哽咽道:“刚刚看到你回来,不小心扎到手了……”
“都是我不好……很疼吗?”杜嘉麟拉着她还冒着血珠的手,放在口中轻轻吮吸,同时将她揽到怀中抱得紧紧的。
等他放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指上其实不止这一个针眼儿,竟然有好多个针眼儿。
杜嘉麟顿时心疼极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以前我都没有注意,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帮我做衣服被扎了多少次……小舞,要不以后你还是别亲手做了,让针线房的做吧!”
凤舞嘟着嘴道:“可是我想亲手给你做衣服。看到你穿着我亲手做的衣服,我心里就觉得很幸福。阿九……”或许以后你就只能看着这些衣服想我了,我就多给你做几件吧,哪怕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你还可以睹物思人。有这些衣服作证,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的……
“嗯,我也喜欢穿小舞亲手做的衣服。”杜嘉麟抱着她,亲亲她的额头和眼角,唇角轻扬道,“每次穿着小舞做的衣服,我就想到小舞对我的情意,心里便觉得暖洋洋的……”
“阿九,我想明天去护国寺看看太子哥哥,希望他能保佑父皇平安。”若这次离开,以后要去看望太子哥哥就不方便了。所以,她还是先去跟太子哥哥告个别吧!
杜嘉麟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又补充道:“父皇病了,我走不开,你帮我跟大哥说一声,我下次再去看他。”
“好,我会跟太子哥哥说的,太子哥哥不会怪你的……”
杜嘉麟立即交代下去,连夜让人做好安排。凤舞不喜欢排场,一定是微服出宫的,但连崔瑶都会暗害小舞,谁又知道暗中还没有人会对小舞不利?总之,一切都要万分小心才行。
很快,太子妃明日将微服到护国寺太子陵前拜祭的消息也迅速送出恒京城,送到了杜嘉瑾手中。
这一夜,本是凤舞小日子刚过两天的安全期,按照她之前的要求,安全期是不同房的,要等到危险期以方便受孕。
杜嘉麟已经忍了好些天了,自然是想的。就算不能做到最后,能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也是好的。今晚,他跟以往一样抱住她亲吻抚摸,一直到差点失去控制的时候,才万般不舍地放开她。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将心底叫嚣不已的欲望压下去的时候,不想凤舞却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翻身下去,反而在他耳边小声道。
“阿九,我想你了……”
杜嘉麟一开始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随即他就觉得这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情话了。
妻子有需要,他这个做丈夫的怎能不满足?养精蓄锐什么的既然对怀孕没有用,自然也没有必要坚持下去。这几个月来,看得到闻得到却不能吃的痛苦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杜嘉麟三两下就将凤舞连同自己一起脱得干干净净,两个人很快便彻底融合在一起。
因为有好多天没有这样亲近了,两个人都有些激动。杜嘉麟发现今晚的小舞特别热情,特别大胆,特别依恋他。这一切都让他越发激动,心里总觉得爱不够她,一次又一次,直折腾了半夜,两个人实在是太累了,这才拥抱着睡去。
自从皇帝卧病在床,就停了早朝,所以杜嘉麟不用再早起上朝。不过,尽管第二天杜嘉麟一直睡到辰时才起身,但眼底还是有些发青。
进宫以后,杜嘉麟径直去了父皇的寝宫。看到他眼底发青,不管皇帝还是御医,不过一眼就猜到了内情,但他们同样也明白他的为难。
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恩爱,可是成婚几年都没有孩子,如今皇上病重,希望能看到太子后继有人,太子至孝,又不愿纳妃,这才如此“勤奋”,如此“辛苦”。
皇帝看到杜嘉麟这样,多少也明白他的心意,虽然心中不忍逼迫他,但大夏皇朝的江山承继为重,这一次,他不能再徇私了。尤其小九为了小舞连混淆皇室血脉之事都做得出来,他要不亲自看着小九有子嗣,就是死了都不甘心。
杜嘉麟先去探望病床上的父皇,看看他的脸色,再亲自摸摸他的脉相,而后再去外间找御医详细询问父皇的身体情况,最后亲自喂父皇吃了饭喝了药,同时给凤舞告假。
“父皇,小舞今天去护国寺拜祭大哥了,下午再来给您请安。”
皇帝嗯了一声,轻轻含笑道:“她要是累了,就不用过来了。父皇知道她是孝顺的好孩子,不会怪她的。”或许真的是爱屋及乌,尽管凤舞出身不好,成婚几年都没能给儿子生下孩子来,皇帝还是最喜欢这个儿媳妇,
杜嘉麟等父皇喝了药睡去,这才去偏殿处理朝政召见大臣。
凤舞和杜嘉麟是一起起身的。两人吃了早饭,杜嘉麟进宫去探望父皇,凤舞便微服出了宫,低调前往护国寺。
这一次,凤舞没有带侍女,只带了几名护卫,由魏无忌带队。
如今已是冬月中旬,护国寺里腊梅已经落光了树叶,绽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苞,风过处,时有暗香袭来。
凤舞到达太子哥哥墓前时,魏无忌已经与守陵的侍卫沟通好,不但阻拦了普通百姓过来拜祭,就是守陵的侍卫也远远地避开了。魏无忌则亲自带着东宫侍卫在陵墓四周布防,距离不远不近,能看到墓前的太子妃,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而杜嘉瑾则躲在陵墓下面的密室里,将凤舞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哥哥,这可能是小舞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别生小舞的气……”
凤舞第一句话就让杜嘉瑾大惊。小舞这是怎么了?他正紧张地胡思乱想,就听到凤舞继续说道:
“都一年多了,我一直都不能怀孕,如果父皇身体尚好,还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可是我和师父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到帮父皇疗伤的方法……太子哥哥,你若地下有灵,就保佑父皇身体康复吧!”
杜嘉瑾心中一痛,父皇真的很不好了?连小舞和她师父都没有办法?父皇身体不好,所以逼着小九纳妃,这他是知道的,但小舞这是要做什么?杜嘉瑾联想起一开始凤舞说的,最后一次来看他的话,忽然惊慌失措起来。
“阿九答应过我,这辈子就只有我一个。可是现在,他就要有别的女人了……我知道他不是不想遵守诺言,他也是迫不得已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他,我知道他很为难;我也不怪父皇,父皇那么疼爱阿九,只是想要在临终前看到他有孩子而已。更何况父皇到底是皇帝,他得为大夏皇朝的江山承继着想。我和阿九那样欺瞒他,甚至还想混淆皇室血脉,是我们的错。父皇太疼爱我们了,所以才没有怪罪,若我们还不知道感恩,就实在太自私了……”
听到这里,杜嘉瑾总算抓到了关键。果然是因为父皇逼小九纳妃引起的,可是小九和小舞做了什么?混淆皇室血脉?难道小九想让小舞假怀孕?被父皇知道了?
“父皇其实也很疼我,对我比几位公主都好,比我亲身父亲更不知道好了多少……可是这次,我要让父皇失望了。我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我只要想到阿九会跟别的女人亲近,会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我就心如刀绞……太子哥哥,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离开他……只有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这样我的心才可以不那么痛……”
杜嘉瑾听着凤舞哽咽的话,也不由心中一痛。小舞真的不能生了?她和小九的幸福,就这样生生被崔瑶那个女人毁了?崔瑶那个女人怎么会发疯对付小舞?说到底,还是他害了他们啊……嗯?小舞说什么?她要离开小九?
“……太子哥哥,其实我真的好舍不得离开阿九,他对我那么好……我走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很失望的……可是,我要是不走,心里的那根刺就会时不时地出来刺一下,我痛,他也会痛。我会心怀怨恨,他会感到愧疚,到最后迟早会磨灭我们的感情……可是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我宁愿在他心里,我们之间只有幸福和甜蜜,从未有过怨恨……”
听到这里,杜嘉瑾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钝痛。他放弃了天下至尊的地位,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放弃了父母妻女的感情,几乎放弃了一切来成全他们,难道就只为了他们这么短短三年的幸福?这叫他如何甘心?
“太子哥哥,以后我要是离开了,请你保佑天下太平一些,也好让阿九少操一些心。其实阿九一点都不想当皇帝,他最讨厌处理那些政务了……本来我还打算等他当了皇帝,就提几个建议,让他这个皇帝可以当得轻松一点。但是现在我要走了,就不跟他说了,他有处理不完的政事,也就没那么多精力来想我了……”
“太子哥哥,我怕他以后想到我就会觉得心痛……可是我既希望他不要忘了我,又不想他这样难过,怎么办呢……”
“太子哥哥,我以后可能再不能来看你了,我就再给你唱支歌吧!我现在心里很难过,只怕唱不出欢快的歌来,你听过就忘了吧,不用一直记着……”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时针它不停在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小雨她拍打着水花……”
杜嘉瑾心中疑惑,外面在下雨了吗?什么不停在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是不是还会牵挂他?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有几滴眼泪已落下……”
杜嘉瑾体会着凤舞此刻心中难舍之情,又是心酸又是心痛。她哭了吗?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寂寞的夜和谁说话。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伤心的泪儿谁来擦……”
杜嘉瑾回想起多少次一个人在半夜醒来,枕边孤寂,只有回想着她往日笑颜才能从心底升起一些暖意来。难道以后小舞和小九也要过这样的日子?他们三个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整理好心情再出发。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还会有人把你牵挂……”
就算不舍,就算心痛,就算以后一生孤寂,她也决定了要离开吗?然后在远处悄悄怀念从前……
杜嘉瑾从这歌声里听出无限的哀伤和不舍来。尽管看不到她此刻的面容,他也能从歌声里听出她心里此刻正在流泪。然而,在这浓浓的悲伤里,似乎又蕴含着一些坚持和勇气。小舞一直是这样的人啊!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是非分明而性格坚韧。
这歌声里舍不得却不得不舍的痛,让杜嘉瑾不知不觉中已经随着她的歌声一起落泪……
歌声停歇以后,凤舞静静地看着眼前太子哥哥的陵墓,眼泪也“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守在不远处的魏无忌也依稀听到了凤舞这首悲伤万分的歌,心中也颇有感触,又酸又涩,于是越发注意起她来。待他看到凤舞竟然在哭,他立即忍不住跑了过来。
“太子妃,您怎么了?”
凤舞泪眼朦胧地看着一脸着急的魏无忌,赶紧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着头道:“没事,就是想着太子哥哥不在了,现在父皇身体也不好,一时忍不住……”
魏无忌赶紧把凤舞扶起来,劝道:“娘娘,地上冰,风又大,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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