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淡淡中,她静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先皇在世时最疼爱的女儿就是本宫,记得一日,我吵闹着不肯吃饭,父皇竟趴在地上,学起了小马,哄我开心。至今十余年过去,说来犹如做梦一般。”
段红棉端庄优雅的稍坐在金色的藤编扶手椅上,收回飘远的视线落在司徒景轩脸上,柔静的一笑,那样的哀伤,“曾以为本宫一生就此清孤,然天地到底眷爱本宫,世上尚有公子。”
司徒景轩略垂下眼,依旧表情淡淡的喝着茶。
“鸠占鹊巢,宫里一日没有真主,父皇一日不得瞑目。本宫一介女流,于养花操琴之外,再无所能,念及父皇平生,日日觉得愧惭。今有公子,万分庆幸,公子若肯,本宫愿以一己之力,携天下有能之士,帮公子完成霸业,一图天下。”
“说完了?”司徒景轩冷冷看她。
“公子如此平静,难道是不信本宫说的。”本以为他会失措或是惊吓,没想到这么冷静,这反倒让段红棉失了分寸,语气激动了起来。
“确实不信。”司徒景轩放下杯子直立起身,双手负后,神态高傲,带着股君凌天下的气势,傲慢道:“这个天下,本就不是你的,你谈何相让。”
所谓的忘恩负义,公主倒是让我见…
段红棉误以为他看轻自己,交叠着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压下心头不悦道:“本宫一介女流,自然人微言轻,公子轻瞧,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公子还有疑虑,待再约一日,可与我身后之人……。”
“不必。”司徒景轩转身打断。
“那公子的意思是?”段红棉当他话里有话,急忙又问。
“无意。”司徒景轩冷漠回道。
“公子尚有何顾忌?不妨直言,本宫尽可……”段红棉起身向前,急忙道。
司徒景轩冷笑,打断了她:“你身为公主,虽历经两朝,但好歹也挂着公主名分,这个国家如今也算是你的,所谓的忘恩负义,公主倒是让我见识到了。”
段红棉顿时变了脸色,缓缓站正了身,紧盯着司徒景轩,语气突然肃穆起来道:“公子说得轻巧,所谓恩义若是建在家破人亡、苟延残喘的前提下,若是换了公子,心里只怕会比我更恨吧。如今一顿温饱,一句公主头衔,都是先人拿鲜血换来的,为人子女,若不能为先人报仇伸冤,与畜生何异。”
几次交手,头一次见她这么有气势,司徒景轩心头微动,却是神色不变,径直道:“无需再说,公主请回。”
段红棉沉默了一下,道:“公子可是觉得本宫不够诚意?本宫……”
司徒景轩微皱着眉,双眼已经沉了下来,“公主来意我已知晓,不必再言。素兰,送公主。”
素兰应声走出来,伸手引道:“公主,请。”
良好的教养与公主的尊严让段红棉没法再待下去。她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又慢慢松开,优雅的站起身来,看着司徒景轩冷淡无情的表情,虽黯然却仍轻柔的道:“本宫语出于心,请公子考虑一下,本宫还会再来求见。”颔首矜贵的一礼,转身走出去。
“我不喜见,公主今后勿来。”司徒景轩丢下句不客气的话,直接拂袖离去。素琴也很干脆的转身,无声的尾随而去,徒留个素兰在那,都不知该怎么招架好了。
段红棉僵在原地,像是傻了,阿蛮对司徒景轩怒目而视,手都已经摸到腰刀上了,若不是被人突然狠狠按住,估计那一刻她早就拔刀相向了。
本来只是路过的司徒景烈,眼看三弟又把公主得罪了,只能苦笑着走了出来,对段红棉温文尔雅的躬身行礼:“草民司徒景烈,见过公主殿下。”
段红棉惊转神来,搭着阿蛮的手臂,勉强颔首道:“本宫微服,二公子无需多礼。”
“谢公主,公主这边请。”司徒景烈侧身伸手相让。
“啊?哦……”段红棉脸上还残有惊恐的神色,颤颤巍巍地跟在司徒景烈的后面出了府,直到坐在马车里,才顿时变了脸色……
变得阴冷且迸发出慑人的杀气……
竟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先下手铲除
此时秋光正好,正是万物萧瑟之初,十里的枫林,满眼落英缤纷。每到秋天;满山遍野的枫叶或呈橘黄;或显嫣红;宛如一堆堆燃烧的篝火,美得如同幻境。
众人眼望此景同时一滞,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纷纷出言直到二公主豪爽大方,让他们得以看见如此美景。
段红棉只是温和的回以浅笑,她的视线在几十宾客中搜寻,十日前,她也派人给司徒景轩送去诗宴的请贴,但他会不会来,她心里真是毫无把握。
那个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为人处事大多是按照自己的脾气来,哪怕是对着叔父,也是高傲不减,从容不迫。
大概是来的人太多,她至今没找到司徒景轩的身影,此时一旁有人叫她,便转开了视线。
能被邀请出席诗宴的,大多是新进官员和些王孙子弟,再加一些慕名而来公主小姐们,浩浩荡荡几十人,甚是壮观。
公主小姐们小脚娇贵,走不得几步就停下来歇息了。溪前流水声声,和煦的微风拂过,带起人心头阵阵涟漪,一眼望去,层林浸染,漫山红枫,就连再高贵的公主也心甘情愿的拉好裙摆席地而坐,感受自然的神奇。
漆黑的长发盘成两个小髻,没有往日的高贵,却显得亲切近人,黛眉画得淡淡,一双秋水为眸,美得优雅大方。一片叶落,段雪阳伸手接过,望着掌心里的落叶,感叹道:“真是满庭芳,枫叶流丹,好美的地方!”
“太漂亮了!我也要一个!我一定也要修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林子!”一位富家小姐一边称攒一边直嚷嚷。
段红棉走得也累了,正被丫鬟搀扶着休息,纤指懒懒的摇着把小木扇子,低声道:“安排好了么?”
“公主放心,我都准备妥当了。”那丫鬟沉声回答,仔细一听,说话之人正是阿蛮。
“那就好。”段红棉眼波流转,似有深意,“司徒景轩聪明,本宫也不笨,竟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先下手铲除。”
阿蛮点点头,笑容阴冷的渗人。
“没想到是他来了。”说着,美目斜了斜不远处一行人,段红棉轻笑,离开阿蛮的搀扶,慢慢地朝那人走了过去。
一个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人,何必强…
碧水青叶,茶香清淡,入口微苦却回味流长,一口下去,神清气爽,尽洗尘俗,真是好茶。
司徒景烈正接过侍女端上的茶小喝了一口,还未来得及更深的品位,一旁的声音便让他皱起了眉。
段红棉轻笑道:“司徒公子,在想什么呢,一个人在这喝茶。”
“在想这么美的地方,要是有美酒就好了。”司徒景烈打开折扇笑了笑,一旁的丫鬟将他手上的茶杯收走,递上金壶玉杯,壶里渗透出淡淡酒香,很是芬芳。
“月上清,公主也好此物?”司徒景烈闻了一口气,略感意外道。
“入口甘甜,回味清香,酒劲后足,这样的美酒,怎能错过。”段红棉低头轻语,微微笑着的模样竟差点融在了身后的美景里,令人移不开眼。
司徒景烈微微失神,心头有点撼动,随后突然笑了。
“司徒公子今日怎会来?”段红棉轻问,虽然她也送了他请贴,可她一直当他来的可能比司徒景轩还小,没想到却是他来了。原本是计划里可有可无的一部分,如今更是顺风顺水,天都助她。
“公主的诗宴一向声誉甚好,一贴难求,景烈求之不得,怎会不来呢。”司徒景烈的语气不较之前的客气,微微有些调侃。他会来,确实是临时起意,知道三弟根本连帖子都没看,他担心二公主会借此发难,因此亲自前来,打算为三弟圆个场子,眼下看来是他担心过度了。
段红棉以扇掩笑,眸光流转。
之后,两人就借着酒和景展开话题,不知不觉聊了起来。而在同时,之前一直相随的身影逐渐逐渐消失在了漫天红叶里。
段雪阳四处寻觅,没找到想见的人,起先雀跃的心顿时死得差不多了。
看来景轩不会来了,一个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人,她还在强求什么呢?
双目痴痴地看着溪水流花,当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半点勉强不得。
突然,耳旁有道声音,“雪阳公主,你怎么还在这啊?刚才司徒府那三公子身旁的丫鬟正四处找您呢。”
“什么?找我?”段雪阳愣了好一下,后惊喜道:“阿蛮,是真的吗?你说景轩派人在找我?”
“是啊,那丫鬟是跟着景烈公子来的,刚还在找您呢,现在不知道去哪了,估计是先回去了。”
段雪阳急忙四处看了看,果然寻到司徒景烈的身影,见他正与红棉谈的开怀,心里对这事马上信了个十分,“我去找景轩,你就与二妹说我有事情先走了。”说着,提起裙子就跑了。
“这怎么成啊,诶……公主……你先别走啊……公主……”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原本着急的表情顿时换成了得意。
你向谁借的脸皮,竟然有脸回来?
秋意渐起,伴着午后的暖阳,令人犯起一阵困倦。
杜小小直打哈欠,等了半晌都不见有其他人出现。她心里顿时后悔,早知道来前和二少爷说声了,现在他人不在,秋桐也不在,胖胖被拉去厨房帮忙,也没空搭理她,害她走也不是,等也不是。
算了,到处看看吧,好久没回来了,去找素绿姐姐说说话也好。
打定这个主意,她一溜弯的出了烈园,一路美景贪看,秋天的感觉很是美好,小桥流水落叶,假山石桥回形走廊,到哪都是一副山水墨画。
走一路看一路,静静石道,清清鸟鸣,偶一阵轻风,令人神清气爽。路上偶遇几个以前相识的丫鬟,大家相逢一笑,互相问起各自生活,也有些避她不急的,看见她就没好脸色。
杜小小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不知不觉,她越走越深,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她愣一下,才【炫】恍【书】然【网】从美景中被惊得回神。
白色的宽大长衣滚着藏青纱的边,没有腰博,轻软的料子散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白净的锁骨及修长的颈项和入鬓的长眉。
气质芳华的男子正侧着身子躺在长椅上,一手搭在腹部,一手自然垂着,宽大的袖子随着不时的微风左右摇摆,四周落了不少书籍,他的手边还摆着一架木色很深的古琴。
男子的黑发随意洒落,流泻满身,真是看一眼心头便颤上一分。
杜小小从未曾想过,自己会再见到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地方……想到这,她急忙转身离开,没有勇气再见。
“站住。”男子并未睁眼,却显然早知有不速之客到来。他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威势,命令的语气不容人违背。
杜小小脸微有点烫,深深行了一礼,长憋了口气道:“不知三少爷在此,奴婢冒昧打扰了,这就离去。”
司徒景轩并不答话,只是张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抬目远视的模样,像是在等着什么,动都没动。
杜小小也不再言语,静静的看着眼前美得不似凡人的人。素白的锦衣微微飘起,衣华如锦,人美如玉,明明只是个病弱书生,又是躺着的,却仿如立在九重宫阙,高高在上,不可一物。
早知道就不乱走了,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来了,还有三少爷怎么会在这睡觉?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啊?杜小小心中一片混乱,后悔得说不出话了。
突然,一声清澈的琴响,司徒景轩伸出手,表情没有变动,素手谈了几个调子。刹那间,杜小小觉得他似乎在那琴响的瞬间少了几分距离,多了些许温情,一时看得痴了。
只是又一眨眼的功夫,司徒景轩业已起身,已经朝她走来,眼里的温柔几乎像是假的。
杜小小像偷吃的小孩被逮着一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浑身别扭。
司徒景轩立身看她,似笑非笑,声音轻慢温柔,“你向谁借的脸皮,竟然有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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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书城留言,非常谢谢的大伙的支持和不弃,身为作者我都没有脸回复,看一次惭愧一次。谢谢一位叫微笑&天使的读者,我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我真不是一个好作者。谢谢無名指d‘愛,吹小笨,童年和JOJO,你们让我从写文低谷里爬出来,还有♂吥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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