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轩皱眉,半晌脸色冷了下来:“好大的胆子,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么!以下犯上,任性而为,你这样的奴才我留着何用,给我出去!”
杜小小吓得眼泪直落,往常虽然也不是好脸色,但这么重的语气却还是第一次。
“奴婢……”她想要解释。
“出去!”
不容辩驳的语气吓得她没再敢还口,待白色身影进了内室,她方知此事已经成了定局。
跪了半个时辰,里头的人没半点回应,杜小小颤巍巍地起身,六神无主地跑去了烈园。胖胖听说事情经过,倒没意外,在她看来,三少爷的脾气一向这样,阴晴难测。
“回容和院也好啊,大少爷怎么都比三少爷好相处的,你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杜小小瘪着嘴,这若换了以前,她是会很高兴,可是现在不同了啊。
“胖胖,你就没点办法吗?”
“我怎么会有办法,三少爷那脾气,是油盐不进的。如果他不肯,老爷去说都没辙。小小要不你来烈园吧,刚好和我做个伴,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我……”杜小小下意识要回绝,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说:“我现在哪都不想去。”
三少爷要和那小姐在一起了?
胖胖叹了声,“那你怎么打算?再去求三少爷也没用啊。”
杜小小被说出眼泪,低声道:“肯定是那个段小姐使的坏,不然少爷好端端地干吗要我走。”
胖胖“噗嗤”笑了出来,“这不可能,三少爷的耳根可没这么软。”见她急了,她又笑,“瞪我做什么。你也不想想,就算是那个小姐使的坏,你能拿她如何?据我知道的这小姐大有来头,远不是你能比得上的。而且,这个段小姐能在府里来去自如,显然是被默许的,兴许是老爷有意安排的呢。”
“你是说?老爷想她和三少爷在、在……”
“你不知道,眼下我们都在说这事呢,最近她常来造访,三少爷也肯见她,往常他可从没对哪家小姐这么客气,更别说自由出入兰轩阁了,想必是有些意思的。刚才听张管事说,那个段小姐吩咐他要他收拾间房间出来,大有要来小住的意思呢。”
杜小小喃喃道:“小住么……”
“说不定小住过后,就变长住了,”胖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我也不是泼你冷水,可我们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三少爷这会还没考上状元就已经有这么多女子巴望上来,回头考上了,全京都的媒婆还不得把府里的门槛踩烂不可。这里头就不定有什么王孙小姐,公主什么的……”
“我先回去了。”
杜小小匆匆起身就走,不慎碰翻桌子,胖胖连忙赶去扶她,发现她脸色煞白,双目失神,不由拧紧了眉。
“小小,你……”
“没事,我明白的,都明白。胖胖,谢谢你……”
低头一阵乱说,杜小小拂开她的手,勉强扯了下嘴角,快步出门。
事情很快传开,听说杜小小要被三少爷赶出院子,府里不少有意司徒景轩的丫鬟都暗暗高兴,等着看笑话。
***
今天加班,9点多到家,晚上还有2~3更,时间不定。
少爷,我的心在这,你让我回哪去?
胖胖原是猜测的话,杜小小却当了真,连礼数都顾不上,一路跑回兰轩阁,只觉脚底软绵绵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花上,心头也开始迷糊。
眼前仿佛有一片云海,教她什么都看不清。许久后,看到熟悉的景物,才醒悟自己回到了地方。
四周一片寂静,如她刚才离开时的样子。
他是她的主子,高高在上,不容妄想,她对他又敬又怕,但早已没了以前的讨厌和抗拒。
但是他要娶别人?
她真的很难受,光想那个画面,胸口就闷得无法呼吸。好象有一只无形大手已经牢牢将她的心握住,再毫不留情地捏碎。
“少爷,我的心在这,你让我回哪去?”她看着前面紧紧闭着的朱门,忍不住吐露心声。
***
换丫鬟本是件极小的事情,但因司徒景轩备受关注的关系,这事闹得着实不小。不过也没人敢当面议论什么,毕竟又没多生了个胆子。
杜小小这阵子日子异常难过,除了要忍受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奚落外,还要隐忍地看着少爷和段小姐在她眼前谈笑风声。
她想,过了今天,以后她想自找这份难受,也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踏上石桥,入眼的是桥下流水横动,荷花簇拥。抬眼,收入眸底的是一对碧人般配的背影。
他慢慢向前,没有理会身旁娇影想要刻意的接近。虽然只是个背影,却让周遭景物黯然失色,那身影走得很慢,给人一种安然徐行的感觉。
一刹那间,所有的人仿佛都成了背景,跟随着他的前进,慢慢地倒退。他好像负着手,独自行走在水墨蜿蜒的画中。
杜小小看得失神,没有注意旁边恶意的眼神。突然,就在要下桥之际,她的脚底踩空,反应迟钝得来不及自救,整个人“扑通”落入水里。
刺骨的冷,让她彻底回神,可是视线却模糊。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恍惚中,她看见一张如仙人般的俊颜出现在不平静的水面上,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伸出手,嘴里喊着什么。
那唇型,和那日她落水时的一样。
小小,快抓住我的手。
原来是她的自以为是
然而事实上司徒景轩一步未动,就连表情都未见动容,他依旧维持着双手负后的姿势,只侧了个头,冷冷地看着水里扑腾的身影。
那神态,仿佛是在看毫不相关的人。
杜小小拼命挣扎,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池水只到胸口过,她呛了一喉咙水,猛地从水里钻出,不住咳嗽。
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
水池边上是几名路过丫鬟的闷笑,杜小小内心大窘,哆哆嗦嗦地想要攀住岸沿上,那头的司徒景轩却已转身离开,头都没回。
“少爷……少爷……”她顿时惊慌,无助地叫唤。
段雪阳低低笑了几声,心头总算出了口气,尤其是刚才司徒景轩的反应让她很满意。一个低三下四的贱丫头也敢横在她和景轩面前,真是不知死活。
她的嘴角哼了哼,眼里尽是得意,看到前方身影突然缓缓停下,她赶忙用担忧的语气吩咐其他丫鬟快将人拉上岸,做足了温柔体贴的模样。
另头,司徒景轩沉沉闭眼,似有压抑之意。
这桥,他们平日也常经过。一个在府里三年的丫鬟岂会轻易落水?分明是她精神恍惚,又有人刻意使计的缘故。
本就没有好感,如今看了这一出,他心里更是厌恶。
若不是此女还有价值,他岂能容得她在府里做恶。
身后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里头还夹杂着类似绝望的抽泣。
他狠心,平复了情绪,睁开的眼里又是一片清冷。
有时候,冷漠何尝不是种维护的方式。
察觉到有脚步走近,他侧目,却被眼前景象怔住。
***
整整两日,杜小小才自昏迷中醒来,睁眼的瞬间就看见到眼前有张放大的脸,生生吓了她一跳。
“胖胖?你怎么在这?”
“自然是来照顾你的。”胖胖将手心贴向杜小小的额头,感到温度降了,才放心地起身去桌子上端药。
杜小小有些疑惑,勉强地坐起身,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一道人影掀开了帘子入内。
“可算是醒了。”
你现在是我的丫鬟,自然是在烈园
“二少爷?”杜小小有些疑惑和吃惊地看着他。
司徒景烈笑了笑,也没走近,就在桌子那坐下,笑道:“你若再不醒,胖胖就要拿刀去和人拼命了。”
杜小小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胖胖重重哼了声,“没什么意思,喝你的药。”
杜小小愣了愣,看着眼前还发着热气的瓷碗,明显没反应过来。
“真不温柔,还是我来吧。”司徒景烈啧了一声,起身到了床边,接过碗就慢慢坐下。他将药汁端到杜小小面前,舀了一勺子递上。
杜小小尝了尝,忍不住皱眉。
“苦?”
杜小小点头,“很苦。”
司徒景烈忍不住一笑,“再苦也要全部喝完,休想我会心软。”
“我又没这么想。”杜小小满脸痛苦地反驳。
“那就快喝。”司徒景烈笑着又递了一勺子。
杜小小勉强自己喝下,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喝完药,胖胖端着碗出去。
杜小小打量了下房间,才发觉不对。
“这里是烈园?”她不确定地问。
“你现在是我的丫鬟,自然是在烈园。”司徒景烈眼都没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杜小小错愕,“是少爷他……”
“是三弟的意思。”司徒景烈平静地掐断话,接着又道:“那日你落水昏迷,我恰巧路过,就抱你回来,走前三弟说‘那就麻烦二哥了’我想,他大概是这个意思了。”
麻烦?杜小小失了神,她的确是个麻烦,不怪少爷不要她,连走路都能掉到河里的人,是笨到无药可救了。
回忆落水瞬间自己产生的幻觉,她悲上心头,其实少爷从头到尾都没变过,是她妄想了。可是即便这样,她也想呆在能看见他的地方,哪怕是远远一眼也好。
“二少爷。”
“恩?”
“我不想离开少爷身边,你有办法吗?”
司徒景烈拧了下眉,半晌没有回答。
司徒景容自门外走进来,看着二人笑道:“终于醒了,还需要什么药吗?”
听这话像是她昏迷时来探望过,杜小小连忙行礼道谢。
“既然病了,就不必多礼,我坐会就走,”司徒景容示意她躺下,看司徒景烈,“三弟可有来过?”
“不曾来。倒是杜呆子来了封信,开了个方子。”
司徒景容笑容僵住,忽然又微笑,“那看来是不会有大碍了。小小在你这也呆了两天,不如去我那吧,我那边清净,正好养伤,何况她也熟悉。”
“原来三弟还是舍不得啊。”司徒景烈意味深长地抬起眼,长长地睫毛舒卷,语气很是轻柔地反问,“我若是不答应呢。”
现在你是我的人
“那么,我自是强求你不得。”司徒景容失笑。
“大哥何以这副表情。我不赞成,是因为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免得扰了你,你最近事多人忙,也容不得这丫头出错,我这就不同了,谁来都能乐得自在。”司徒景烈笑眯眯说道。
两人对视片刻,司徒景容看出他眼里的决心,也只能作罢,道:“也罢,还是养病要紧,这事就随你吧。”
司徒景烈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开始上扬,语气都变得不正经,“那就谢大哥承让了。”
司徒景容摇摇头,再说笑几句,便回去了。司徒景烈起身相送,两人一道出去。
杜小小独自躺在床上,闭上眼,黑暗的视线里却全是少爷一个人站在窗前的样子。
残留的药味在嘴里扩散,真的很苦。
“还觉得难受?”一只手伸来试她的额头。
睁眼看见来人,杜小小忙起身:“二少爷。”
“刚才大哥在,我没明问,”司徒景烈往床前坐下,绷着脸责备,“你也不是第一天进府,桥上也有护栏,你怎会无缘无故掉水里去?”
杜小小羞愧:“是我不小心,没看脚下的路。”
再不小心也不会从天天要经过的桥上掉下去。司徒景烈比她看得明白,哪里会信,他叹了口气道,嘴角微笑着,“胖胖在这个府里,除了我爹,谁都不怕,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啊?”杜小小愣了下,“是因为她进府早,资格老吗?”
“自然有这个原因。”司徒景烈滑出袖里的扇子,徐徐打开,嘴角的弧度幔慢变深,“关键是她有个特别护短的主子,所以谁都不敢得罪她。”
“二少爷,你说你自己?”
“自然是我。”他摇了下扇子,风轻云淡地说着,“所以,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没人可以在伤了我的人后,还能在府里大摇大摆。”
我的人?杜小小不由脸红,心里却是下意识抗拒烈园丫鬟这个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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