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黎和付珩对着那片楼群,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没道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某朵毕竟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十几年,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楼群,还是心有不忍,收回自己做的工,她没什么意见,可要是楼塌掉伤及无辜,那就罪过了。
想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很严肃地问老鼠:“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在这里收回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不,小人自己修的最后一块砖石刚刚也拆下来了,本来小人准备再去找一份工作,多少挣几个钱再说,不然,不然是无颜回乡了。可是现在这位少爷给了小的钱,”他用颤抖的手举着那个钱袋,哽咽地说道:“有了这些钱,小的就,小的就……可以多少买点东西回家了……”
“太可怜了!”某朵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我从没看过这么可怜的妖怪,竟然被人类欺负成这样,太可怜了!来,我把这个钱袋给你!”她大方地把从花错身上牵来的钱袋递过去。
“那么我把这支玉钗也给你!”花错反应极快的拔下某朵头上唯一的白玉钗递给老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我把这个玉佩送给你!”某朵无所谓的耸耸肩,一把拽下花错腰上的玉佩塞到老鼠怀里。
“我把这条腰带送给你!”付珩是第一个直接受害者,马上加入讨伐花错的行列,把他那条价值不菲的腰带扯了下来。
喜欢凑热闹的祝黎自然是不甘寂寞的,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少得了他,手脚利落地扒了花错的外套:“这件衣服送你!”
小狐狸从来都是不省油的灯,立马还以颜色,三两下就把付珩和祝黎身上值钱的东西扒了下来:“这项圈送你!”
“这根腰带也送你!”
“这件外套送你!”
“这个钱袋给你!”
“这条裤子!”
“这双鞋!”
“袜子!”
“……”
老鼠手里很快就抱满了东西:“各位少爷小姐,你们实在是大善‘妖’啊……我今天是烧了高香才遇见你们啊……”
他感激涕零地哭了起来:“各位少爷小姐,你们的好心会感动老天爷的,好心有好报啊……”
这场募捐的最后,他抱着三个钱袋(花错、付珩、祝黎三人加起来的财产为一百三十枚银币,某朵逛街从来不带钱,逃过被洗劫的命运),三套衣服(不含内裤、内衣,某朵是女孩,大家没好意思扒她)鞋、袜子各三双、镶金嵌玉的名牌腰带三条,玉佩两枚、玉钗、项圈各一,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三个只穿着内衣、内裤,光着脚丫子的美少年还在频频向他挥手道别:“一路顺风啊,下次来帝都打工,记得带眼识人,找个好雇主啊……”
“实习还没有结束!”直到老鼠完全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小狐狸才恶狠狠地宣布:“那个该死的人类建筑商!害我损失了最喜欢的玉佩和腰带!”
他不能向某朵发泄,他自己的行为也没好到哪里去,于是把目标转移到了无辜者身上:“珍珠,你对付过妖怪了,现在敢不敢再去对付一个人类?”
“人类?”珍珠睁大猫眼,它还沉浸在战胜了妖怪的喜悦之中,一拍胸脯,“人类算什么!猫才最厉害!”
“那好,我们走!”小狐狸一回头,却看付珩和祝黎想溜:“喂,你去哪里?别丢下我们啊!”
“回家穿衣服。”付珩把自己的样子指给他看。
“是啊,先回家穿衣服才是当务之急。”祝黎苦着脸哀声道:“等会儿还要回宿舍,被其他同学看见了,本少爷飞度翩翩的形象就荡然无存了啊!”
“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小狐狸赏了他们两个大白眼:“这叫健康美!走走,先去收拾那个黑心老板!”
付珩和祝黎泪崩,百般抗议,还是被拉走了。
看着光着脚丫子,还气宇轩昂走在最前面的小狐狸,某朵不由笑眯了眼,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竹马,傲娇、别扭、偶尔抽风蛮不讲理,却有一颗柔软的心,跟他在一起总是这么开心,什么烦心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珍珠见过那个黑心老板,凭它敏锐的嗅觉,很快就摸到了他家里。
在人类的地方不能用法术这条禁令,对他们形同虚设,有朵朵这个公主做同谋,还有什么好怕的,几人互看一眼,便极有默契地用隐身术穿墙而过。
白胖、大腹便便的黑心老板躺在浴桶里,看起来有点像泡胀了的馒头。
“呸呸!”珍珠在他上方吐着口水:“今天晚上尽看见污染眼睛的东西。”
“珍珠,上!”小狐狸手一挥,果断发号施令:“看你的了!”
这种小脚色,还没那个资格要他天狐一族的天才动手,让他的弟子代劳,已经很给人类的面子了。
“是!”珍珠大叫一声,向那肉馒头扑去。
浴桶中的男人正在为新建的楼群变成筛子的事烦恼着,突然见一只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恶狠狠地扑向自己,他用浴巾向猫抽过去,却被它灵巧地躲开了。
“吃我猫爪!”这只猫用人类语言大叫:“再来——猫牙!”
“猫……在说话……妖怪啊!”被珍珠连抓带咬的疼痛,还不及家里突然冒出一个妖怪的冲击大。
“谁是妖怪!”珍珠冲上去又是一击:“再吃我一记猫蹬腿!”
“妖怪……救命啊……”肉馒头顾不得自己光着身子,向门外逃去:“妖怪擅闯民宅,我要告你们!”
“你是我的实习作业,哪里走!”珍珠咬着他的脚踝拖回来,一顿爪抓牙咬,直到他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哈哈哈哈,还是猫厉害,人类算什么!”珍珠站在他的肚皮上,摆一个胜利的架式。
“告你大爷!”某朵被他最后一句话激起了火,狠狠踹了他一脚:“就你这样的人渣,还敢跟本公主叫板!”
“不错,不错。”小狐狸翻箱倒柜收刮了不少值钱的东西,敷衍了事地说:“珍珠,你毕业了,你厉害!”
他很有良心地将收刮来的不义之财分成四份,见者有份:“我们走吧,免得被人看见。”
这时听见楼上呼叫声、打斗声的肉馒头的家里人正冲上来,但他们看见的只是赤条条晕在地上的肉馒头和一地的水迹而已。
这名黑心老板不久后便因为遭受到巨额索赔和被妖怪收拾的双重打击,而精神衰弱,在几个月之后宣告破产。
当然罪魁祸首们不管这些,他们正激烈讨论回家穿衣服还是索性就这样回宿舍。
*
吃过晚饭,某朵回到房间,漱洗之后便靠在床上看书,看了一会儿视线就不自觉移到墙上的油画上。
一幅一幅看过去,都是他和她,目光最后停在她长大后和他去乞巧市的那幅,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才几天没见,思念却如野草一般疯涨。
想念他的容颜,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一切。
想得头又开始疼了,从大脑深处慢慢疼起来,越是想念,脑海里的疼痛就越来越剧烈,她细细地抽着气,用尽所有的力气不让自己哼一声。
不想惊动貔貅,不想惊动任何人。
她知道注定的结局躲不过去,但目前也能熬一天算一天。
不想忘记,想把他的样子永远刻在脑子里……他温柔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
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爱他。
将脸埋在枕头里,双手紧握成拳,然后在心里慢慢的一句一句地重复这句话。
意识在慢慢远离,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开始慢慢消散,最后她完全沉入了黑暗……
*
当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衣墨发的男子睡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刚醒来意识还有些混乱,定定地看了看凤帝片刻,突然轻轻一笑,伸出手去,手指描绘他的容颜轮廓,然后微笑着看被自己触碰的男人慢慢转醒。
凤帝睁眼,就见她她温柔而清浅地对自己微笑,脸有些苍白,一把长发乌黑若水,就那样看着他。
凤帝与她目光一触,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却隐约感觉她有些反常,可又说不出是那里不对。
对视片刻,凤帝轻轻浅浅地笑了,吻了吻她的额头,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温柔的视线却一直停驻在她脸上,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轻轻问道:“朵朵,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脸色这么难看?”
一句如此温柔的话语,一双如此深邃的眼睛,犹如暗黑深处的一缕缕光芒,明明晃晃洒在心头。
“没什么。”她眼睫微微一挑,眸色一片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极静极深的注视,然后紧紧依偎着他,搂着他的腰,低声说了一句:“……就是想你了。”
他们在这里缠绵悱恻,貔貅可受不了这番喷血的场景,俩凤凰不介意它围观,它还怕长针眼呢,于是化作一道金光从窗口飞了出去。
温软的红唇触上他的耳垂,慢慢游移、探索,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若即若离,掠过他削薄的唇:“闭关七天,忍到极限了吧,想要我么?”
凤帝身体一颤,鼻息间幽幽冶冶尽是她身上的魅人气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比女子还要浓密的睫毛遮住那潋滟若水的眸光:“别在这时候挑逗我,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我想要……”小手从他的衣襟探了进去,在他光滑紧致的胸膛揉捏:“现在就想……”
凤帝继续闭目,耳边痒痒的,是她故意呵气,当那只柔软无骨的小手向小腹滑去的时候,他突然睁眼,对上那双让他心悸的眼睛,黑眸之中深光璨亮,闪着危险的信号。
身上一紧,被他像是要揉进身体的那种抱法,纵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他身上那种烫人的热度,他重重地吻了下来,甚至有些粗暴,近乎蹂躏地允吸她的唇。
跟不上他的节奏,她感到唇上的痛楚,像有火在燎,不由微微挣扎,将两人密和的唇拉开一些些距离。
“轻点……”她颤抖着说了两个字,他却什么也没说,趁她张嘴,一路攻城略地,侵袭嘴里瑟瑟发抖的舌。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种可怕的力道与炙热中,不再是克制的缠绵,纠缠包裹在一处的唇舌满载着凶猛的欲望,他要吃下她,巨细靡遗,每一寸都要属于他,容不得她反抗——不容许放抗。
他掌心如烙铁,突然从睡衣下摆探入,罩上她滑腻的后背肌肤上,渐渐下移,摸着腰身最美的那个弧度。
她只觉意乱情迷,一种巨大的空虚充斥全身,想要贴住他紧紧贴上去,抱紧他,像是怕失去什么重要东西似的那样抱紧。
胶着缠绵的唇稍稍分开一些,凤帝粗重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几乎脆弱地哼了一声,突然轻轻地一口咬上她的脖子。
她脑子里已经成了稀烂的糨糊,像是要溺毙在他深沉的怀抱里,纵使大口喘息,也吸不到气。
手、脚、身体,统统不是自己的了,要这样安置才能安心?
他心有灵犀一般抓着她无错的双臂环在自己肩上,这一次,温润的唇落得极为温柔,细嚼慢咽她唇齿深处的柔软娇嫩,不动声色引诱她跟随他的节奏,一下一下,舌尖纠缠,一下再一下,如海草一般摩挲不忍分离。
身上的睡衣纽扣在他手下温顺驯服,指尖所到之处衣衫所有的缝隙便开了,被他用牙齿咬住,一点一点从肩头拽落。
她十根指头死死地掐着他结实的肩膀,指甲陷进去,本能地向后躲,后背却被他用力的抱住,不知往哪里躲去,可怕而汹涌的潮水自踵至顶,带着近乎死亡的甜美,吞噬她。
他身上的白衫冰冷绵软,长袖擦刮着她的腰,他的唇却烫得要把她点燃,仿佛她的身体是诱人的糕点,那是一种令人无法忍耐却又必须忍耐的酥痒微疼,她真的快要死了。
遥远的脑海深处,有个声音轻轻地说:……幸好,没有忘了你。
可心底还有个更清晰的声音在回旋:别催死挣扎了,你的“格”已濒临崩溃,你坚持不了多久了,很快你就会忘记他,忘了你们之间的一切,忘了他的宠溺,他的温柔,他的恶劣,他的一切……忘记你是多爱他。
是的,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从她上次失忆她就察觉了,只是被他那样爱着,她不知不觉就陷进了旖旎的梦境中,不愿醒来,不愿面对“意识”发出的警告。
从出生到她十一岁,脑子里好像装了一个放映机,反反复复只有一个镜头一一
一袭如雪白衣的女子满脸血泪,悲恸啸天:“攸姬立誓,生生世世心肺全无!与他相知不能相守、相思不得相见、相爱永成陌路,若违此誓神魂尽散!”
凄厉的悲啸声震百里,让人痛得心胆俱裂……
每看一次都会有痛彻心扉的感觉,而且头痛欲裂。
就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另一个意识出现了,冷漠地告诉她:“你若是不想死,就看好自己的心,用情越深你死得越快。你记住,你的爱只会给对方带来伤害,因为你爱上了,很快就会忘记……”
曾有人对她说过——生与死,也不过是天命轮回的一种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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