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看着门背后的人影消失了,他却不敢再推门了,而是颇为不安地愣愣站在屋外。
其实冬暖故不是在生气,相反的,在顶着门背时她在笑,因为她知道门外的司季夏推不开门时一定会脸红尴尬,她就是让他也尴尬一回,谁让他在被子里笑了。
不过直到冬暖故擦了药穿好了衣裳并洗漱好,司季夏还是没有进来,冬暖故本是想再晾凉他,奈何她却心生不忍,于是便又走到了门边,将门拉开了。
司季夏还站在门外,正想着要怎么让他的阿暖不生气了才好,冬暖故却在这时突然打开了门出现在他眼前,难免惊到了他。
然冬暖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未说话,这就让司季夏有些手足无措,有些磕巴道:“阿暖,我,我……”
冬暖故还是只盯着他看,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下一次……不会再弄疼阿暖了。”司季夏能想到的冬暖故之所以生气地将门顶住是因为他弄疼了她,方才心里想了很多种说辞,可这会儿忽然见到冬暖故,他就愈发的紧张,张口就是一个“下次”,这本也没什么,奈何他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不,不是下次……”
那不是下次又是什么?司季夏因为自己说出的这个“下次”紧张不已,连睫毛都有些轻颤,下次?他竟然还想到了下次,还会有下次吗?她还会再让他碰她吗?
“傻木头。”冬暖故看着一脸紧张慌乱的司季夏,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而后伸手去拉他斗篷下的左手,边将他拉进屋边道,“这种事情你要在门外说么?”
司季夏连忙大跨步跨过门槛,本是不安的心在冬暖故的手指贴到他手心时只余下紧张。
正好春秋与秋桐在这时端了早饭上来。
冬暖故拉着司季夏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让他坐在放在窗前的凳子上。
早间的小镇不是太热闹,空气有些凉,却清新。
司季夏不解,但坐下了也不敢随意站起来,甚至不敢转头去看冬暖故,他怕自己多看她一眼心里龌蹉的想法就会多一分。
有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就从不会去想,可一旦发生了,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
司季夏很是懊恼,使得他搭在膝上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
就当司季夏紧张得绷直了腰杆坐着不知冬暖故将他拉到这窗边坐下是有何意时,一只柔软温暖的手轻轻覆到了他的头上,伴随着的是梳子轻轻梳动他头发的感觉。
司季夏的身子颤了颤,左手倏地紧握起。
阿暖……
“我帮你梳梳头。”冬暖故手执木梳,一下又一下轻且缓慢地梳理着司季夏还未扎起的长发,而他之所以未扎起,是因为他方才只顾着给冬暖故配药而忘了。
冬暖故一直想给司季夏梳梳头,因为他的头发总是松松糙糙地绑扎着,她知道,是因为他只有一只手的缘故。
从前他可以如此,可如今他有了妻子,她是他的妻子,她不想再让他的头发只是随意地系绾。
“以后,我来帮你梳头。”冬暖故边梳边用掌心轻轻抚着他如瀑般的黑亮长发,声音温柔。
司季夏的心在这个昏睡后的晨间一暖再暖,一柔再柔,没有说多谢,而是温和了眉眼,应声道:“好。”
而在冬暖故将司季夏的长发全都高高地拢成一束时,司季夏的心尖颤了颤。
这——
改变了他长久以来都是随意绾就垂散在肩的发型,因为冬暖故想看一个清清爽爽的他,系上束发带后,冬暖故绕到了司季夏面前,再抚了抚他额前与鬓边的些许碎发,而后伸手轻碰住他的脸颊,浅笑看着他,道:“好看。”
冬暖故的掌心温暖得司季夏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热。
冬暖故忽然俯下身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贴着他的脸颊笑道:“傻木头。”
不需要非拥抱不可的理由,她只是高兴,只是开心,只是想要抱抱他而已。
司季夏先是紧张一愣,而后也浅浅笑了,柔柔的,也抬手环上冬暖故的腰,回应了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这个晨间,美好得似乎连冬日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是温暖的。
不是良久的拥抱,只一会儿冬暖故便松开了环抱着司季夏脖子的双臂,而后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过什么,递到司季夏面前。
是那对木雕的茶梅耳坠子。
冬暖故未说话,只是浅笑看着司季夏,而就算她未张嘴,司季夏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在司季夏拿过她掌心里的耳坠子时冬暖故将脸凑近他。
对方的呼吸都近在耳畔,司季夏有生以来第一次,帮女人戴上了耳坠,手有些颤,动作有些慢,然他的心是暖的,冬暖故亦然。
忽然间,屋外有秋桐的斥责声,“小子,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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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京畿之前再来轻松的暖一章,去了京畿后就没有寂药里的宁静了,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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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吃饭,想什么呢?
那是一个浑身灰扑扑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小少年,衣袖处还打着补丁,枯黄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东脏一块西脏一块,简直就是一个脏兮兮小乞丐的模样。
此刻这个小乞丐正站在冬暖故与司季夏的屋门前,紧张地左右望望,手却是安分地放在身侧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不过就算他没有做什么,现在他就这么站在那儿在秋桐眼里也成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模样,于是呵斥出声:“小子,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做什么?”
小少年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看向秋桐的时候险些撞开身后虚掩着的屋门,只听秋桐皱着眉沉着脸凶道:“爷方才已经不追究你放你走了,你居然又窜回来了,是不是还想偷东西!?”
秋桐看着这个小少年觉得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坏心眼的人,方才爷问他话的时候他一直咬着唇硬是一句话不说,爷也没多大兴致虐这么一个枯瘦如柴的小少年,便不计他偷盗的过命侍卫又将他扔了出去,倒不想这小子胆大,居然又窜回来了,这回要是被爷逮到了,指不定就该好好虐虐他了。
不过秋桐看这个小少年这么干巴巴风吹就能倒的模样,想着还是在爷出现之前把这小少年撵走吧,完全一副不经虐的模样,若待爷出来见着了,可还得了?
她秋桐的命格今年犯太岁,还是多做些好事积点德吧。
谁知这方才在楼远面前还一副打死都不肯说一句话的小少年这会子倒是急了,竟是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我,我不是小偷!”
秋桐本还是想大发善心放这小子一条路蹦跶,可这下她一听到他反驳,她乐了,学着楼远那一副怎么听怎么欠抽的口吻道:“呀呵呵,你小子原来不是哑巴啊,姐姐本还想放你蹦跶走的,奈何你犟得像头驴,来来来,那就让姐姐看看你的皮有多厚。”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桐就是最好的证明,跟在楼远身边久了,也养成了喜欢整弄人的喜好,平日里在右相府,可没多少个下人敢靠近她,便连远远见着她都匆匆绕道走,以免成了这姑奶奶玩整的对象。
秋桐说着就伸手要去拎小少年的衣领,不忘带着一副凶神恶煞的眼神,小少年心下一慌,下意识地就想往后一退,奈何他忘了他根本退无可退,他身后就是房门,他这么一退,脚后跟就绊在了门槛上,而后身子一个不稳,背部撞开了虚掩着的房门跌坐在了屋内。
这下秋桐也微微惊了,因为正巧冬暖故与司季夏站在门后,小少年就正好跌坐在他们脚跟前。
秋桐虽然在楼远面前没大没小惯了,但在他人面前还是颇为正经的,这会儿见到了冬暖故与司季夏,便正了正脸色,道:“世子,八小姐,发现一名行动鬼祟的偷窃少年,我正要将他带走。”
听到秋桐说“偷窃”,小少年又急了,蹦着站起身,仍旧面红耳赤地辩驳道:“我不是小偷!”
小少年很激动,似乎很听不到有关偷窃的字眼。
而秋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听得小少年这一喊,脸色一沉,再次伸手就要去抓这小子。
就在这时,冬暖故抬手拦住了秋桐,秋桐不解,只听冬暖故道:“秋桐姐姐若是不介意,这个小少年可否交给我来查问?”
秋桐皱皱眉,收回手,“八小姐确定?”
“嗯。”冬暖故点点头,那个小少年震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立刻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裤管。
秋桐再扫了那小少年一眼,确定他一副干巴巴的模样不会是什么歹人后决定将他交给冬暖故,晾他也没胆子做得出什么事情来,道一声“那便交个八小姐了”后,往楼远那屋走去了。
冬暖故认出了眼前这个小少年,司季夏亦如此,他是昨日他们回到寂药时帮他种下满院小树苗的小少年,尽管那些小树苗在不日之后就会全都死去。
秋桐走了,小少年低着头紧张得要将自己的下唇都要咬破,他不敢抬头看冬暖故与司季夏,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便就这么紧张地低着头定在那儿。
冬暖故留下了他却未急着问他话,而是转身往屋里走,走到摆着饭菜的圆桌旁坐下,司季夏则是稍加打量了小少年一眼后才走到冬暖故对面坐下。
司季夏坐下后的第一件事是盛了一碗粥,却不是将这碗粥递给冬暖故或是放到自己面前,而是放到了一旁无人落座的空位上,这才又看向小少年道:“饿了吧,过来吃些东西。”
小少年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季夏。
只见司季夏面色温和,没有冷淡,也没有嫌恶,更没有任何猜。
司季夏看着小少年,冬暖故则是看着司季夏,看着他温和的眉眼,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冬暖故之所以未说话,是因为她想看司季夏会怎么做,她见过他温柔地对待莫阿婆和小豆子,那么面对这个帮他种下了满院小树苗的小少年,他会怎么做?
在他眼里,任何一棵花草的性命可都是重要的。
不过现下看着司季夏的反应,冬暖故是开心的,尽管他们都不知这个小少年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她的平安,有些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就算他经历过太多的不幸。
小少年震惊地看着司季夏,再看着桌上的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忽然咽了一口唾沫,然却是不敢动。
司季夏见他不动,也不介意,只是温声道:“从羿王府一路跟来这儿,累坏了也饿坏了吧,我与阿暖不是才狼虎豹,不用害怕。”
不是问他是谁,也不是问他为何跟他们跟到这儿来,司季夏没有问小少年任何问题,只是关心他是否又累又饿了的问题,小少年的心抖得很是厉害,而后在司季夏温和的眼神中慢慢移动了脚步,慢慢朝他走去。
见着小少年走过来,司季夏拉了拉放在桌下的凳子,当司季夏走到凳子旁的小少年要坐下时,谁知小少年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冬暖故略显诧异,随之微微眯起了眼,注意着司季夏的反应。
司季夏眼神沉了沉,正要说什么时,只听跪在他面前的小少年哽咽道:“小的陶木,求世子与夫人收留,小的愿意这辈子都伺候世子与夫人!”
小少年说完,朝司季夏咚咚咚磕了三记响头,再转过身子朝冬暖故也磕了三记响头。
冬暖故盯着小少年深弓着的背影看,目光有些沉,不知心中所想。
司季夏也是定定看着小少年的背影,放在膝上的手颤了颤,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似乎通过小少年瘦弱的背影看到了什么似的,不显诧异也未伸手去把他扶起来,只还是温和道:“有什么话起来说便好,这儿不是羿王府,你无需向我与阿暖下跪。”
可是小少年却还是伏着身子不愿起身,就这么哽咽着道:“世子与夫人若是不答应小的,小的,小的就长跪不起!”
冬暖故按了按眉心,轻叹道:“你这是拐着弯威胁人么?”
“小的,小的不敢!”小少年紧张得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小的只是,只是真的想要跟着世子,和夫人而已。”
“给个理由。”冬暖故的声音有些冷,如今的她与司季夏两个人很好,他们都习惯了没有下人在旁跟着候着,倘若是收了这小少年在身边,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因为……”小少年的身子忽然颤得有些厉害,声音也愈发哽咽了,“因为这是家姐的遗愿!”
遗愿?冬暖故微微蹙起了心,只听小少年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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