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醒了?”司季夏大步走进山洞,洞外灰白的光线晕在他的身子周围,似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司季夏走得离冬暖故近了,冬暖故瞧清了他的脸,不过短短几日,他的脸竟瘦削得有些厉害,并且苍白无一丝血色,大片的青灰覆在他的下眼睑上,看得出他已是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随着他的走动,他身子右侧的袖管一下一下地晃动着,空空荡荡。
冬暖故的心微微一拧,除了喜堂之上他故意撩开斗篷让她看到他身子的残缺以及在寂药后院的厨房里无意间看见他解下斗篷烧柴之外,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没有系斗篷,她当然知道为何而系斗篷,因为他不想将他身子的残缺曝露在别人面前,而斗篷能遮挡住他的残缺,就算是在她面前,就算斗篷会碍着他做事,他都从没有解下过它。
可现在……
不知为何,冬暖故觉得那只随着他的走动而晃动的空荡荡袖管有些刺痛她的眼睛,微别开眼的同时也稍稍抓紧了她还拿在手中的方才盖在她身上的东西。
发觉自己手上拿着东西,正好可以避开不去看司季夏那空荡荡的衣袖,冬暖故垂下了眼睑,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是……他的斗篷?
难怪,难怪他肩上没有他从不肯在她面漆解下的斗篷,原来……是为了她,为了给她遮寒,他宁愿将他最不愿让旁人看到的残缺曝露在她面前。
“阿暖?”司季夏见着冬暖故有些失神,不由又唤了她一声,边单膝跪在她身侧边有些紧张道,“可是伤口疼?让我看看。”
司季夏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开还有一大半盖在冬暖故腿上的斗篷,却在刚拈起斗篷一角时忙收回手,因为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她的伤是在大腿上,而昨夜帮她包扎伤口时他已经将她染了血的褴褛裤管撕了去,当时他只顾着给她的伤口上药包扎,并没有多想,现在才觉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么地不合适。
司季夏既关心冬暖故腿上的伤又担心自己冒犯了冬暖故,有些赤红了脸,别开眼不大敢看冬暖故的眼睛,尽管昨夜情况特殊,可他还是看了她的腿,就算不是冒犯,他也有些不敢直视冬暖故的眼睛,只重新问道:“阿暖可是伤口疼?”
“不疼,不碍事。”冬暖故看得出司季夏在紧张什么,就算他们已经拜了天地就只差入洞房而已,可司季夏心中的礼仪教化毕竟还是古人,和她有着差别,知他是为昨夜看了她的腿而紧张而不敢拉开斗篷为她检查伤口,也没打算为难他,还是让斗篷遮盖在她的腿上没有急着将其拿开并还给他。
不过,他的药倒的确是药效神奇,才过了一夜,她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真的?”倒是司季夏有些不确定了,有些紧张地问道。
冬暖故看着他带着不安与不放心的眼睛,轻轻笑了起来,“难道还有假?这种事情我骗你做什么?”
“我……”司季夏紧张地似要说什么,才一个我字出口却又不往下说了,而是渐渐安然了眸光,微微扬了扬嘴角,温温笑了,“阿暖不疼就好,那就可以明日再换药。”
冬暖故喜欢看司季夏笑,似乎他一笑她便觉今儿的天是晴好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么?”冬暖故看了一眼洞口外的天色,问道。
“不久。”司季夏没有回答是什么时辰,“阿暖太累了。”
是么?冬暖故盯着司季夏的眼睛,她记得她昨夜一躺下便睡着了,可她从来就算再怎么困倦,也不会一躺下就睡过去的。
而司季夏似乎不想继续这个问题,改问冬暖故道:“阿暖的包袱里可有干净的……衣裤?”
“有。”冬暖故微微点头,注意到司季夏脚上的鞋子有被泥水浸湿过的痕迹,此刻还看得出是湿湿润润的,若是今晨才弄湿的,不会是湿润而是湿漉漉的,证明他的鞋子是在昨夜里湿的,现在已经干了一半,而昨夜他背着她找山洞时雨势根本不算大,根本没有大到能将他的鞋子完全打湿的地步,那便是说,昨夜在她睡过去之后他离开过山洞。
而她之所以会那么快就睡着,或许也是因为他给她吃下的药丸。
为何要让她那么快睡着?他是去做了什么不可让她知晓的事情?
与昨夜狼群包围她一事有关?
抑或说,与那身手了得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小狼放到她身边来的人有关?
司季夏没有看冬暖故的眼睛,是以没有看到她眼里的质疑,只站起了身边往山洞外走边道:“那阿暖换身干净的衣裳,换好了再唤我。”
司季夏走到洞口时又补充道:“若是阿暖姑娘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唤我,我就在外边。”
冬暖故还注意到,他的外袍也是湿润润的。
他没有提昨夜的事,也没有说他为何没有走而又回来了。
冬暖故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回来又如何找得到她,也没有问他昨夜在她睡着之后去了哪儿。
他们之间,似乎还有着薄薄的隔膜,捅不破,也没人刻意地想去捅破。
冬暖故伸手去拿自己的包袱时看了一眼司季夏那只长且沉重的包袱,将自己的包袱拿到面前来,拿出了干净的裤子,掀开盖在自己腿上的斗篷,换了身干净的裤子,只是鞋还是被血脏了的鞋,好在只是沾了些血而已,不算湿透,还能穿。
冬暖故换好干净的裤子后又伸手去拿装干粮的包袱,干粮还足,幸好昨夜她就算避开头狼的攻击时没有将这些包袱扔开,否则接下来的日子难过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只是,装水的水囊都空了,没有水了,她也要到西山上去了。
“平安。”冬暖故将包袱里的干粮掏出来后朝洞口唤了一声,只见投在洞口地面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走过来,而是问道,“阿暖是换好了吗?”
“嗯,换好了,进来吧。”司季夏重新走进山洞里来时冬暖故往旁挪了挪身,将身下的干草空出一半来,见着他走到她面前来时抬头朝他微微笑了笑,还在刚空出来的位置上轻轻拍了拍道,“坐。”
司季夏稍微有踟蹰,而后才离冬暖故尽可能远地慢慢坐了下来,似乎她醒了,他就不敢离得她近了。
司季夏坐下来后只看了冬暖故一眼就飞快地移开眼,因为她是在醒起来前的一会儿才松开他的手,现下他还能在她脸颊上看到枕着他的手而留下的明显指印,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掌心贴着她脸颊的感觉,柔柔的软软的,就像她的唇覆在他唇上的感觉……
这个浮想让司季夏的耳根突地红了起来,身子也绷了起来,更不敢看冬暖故了,担心她会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似的。
冬暖故倒是不知司季夏心理想着什么,也不知自己昨夜竟是枕着他的手心睡了一夜让他就那么坐了一夜,直至方才一会儿前才松开的他的手,只是见着司季夏只坐着一小部分的干草,便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坐过来些,都坐到外边去了不觉得凉么?”
冬暖故扯住的是司季夏那没有右臂的右边衣袖,因为他是右边身子离得她近,她拉上那只空荡荡的衣袖时司季夏的身子绷得僵直,冬暖故自己也稍稍怔了怔,她非有意,似乎只是自然而然,她知司季夏十分介意他的短处,便忙收回了手,转身去拿方才盖在她身上的斗篷,看他还绷着身子便问道:“要披上么?”
司季夏默了默后才轻轻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拿冬暖故手里的斗篷,他这个样子在她面前,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
而就在他的手就要拿到斗篷时,冬暖故却往回收了收手不让他拿到,司季夏抬眸看她,略显尴尬,冬暖故则是往他这儿移了移身,抬手,替他将斗篷披到了他肩上,司季夏有些紧张,却没有拒绝她,而是看着冬暖故边为他系上斗篷的系带边道:“天冷,还是披上比较暖和,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着凉为好。”
他看着她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在他脖子前打了一个工工整整的结,这是曾经只有他的阿娘才会为他做的事情,阿娘为他披上斗篷时也总会对他说“这样暖和,可不能着凉了”。
司季夏失神了,直到冬暖故已经为他系好了系带收回了手,他还是讷讷地看着自己脖子下系好的绳结,冬暖故没有挪回她的位置,而是挨着司季夏坐了,掰开一块厚厚的烤饼,递了较大的一半给他,“没有水了,待会儿出去了遇着溪流什么的再装些水吧。”
递到面前来的烤饼让司季夏回过了神,抬手接了那半边烤饼,并没有急着吃,冬暖故并未多加理他,径自啃起了自己的那半边烤饼来,尽管她有些食不知味。
咀嚼和吞咽食物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显得颇为清晰,冬暖故挨着司季夏而坐,司季夏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温暖的温度,半晌后道:“阿暖不问我为何没有去风城吗?”
她依然像原来一样什么都不问,她明明没有任何改变,他也可以像原来一样什么都不说,可他却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问,他反倒觉得不舒服。
“我问了,你就会说么?”冬暖故又撕了一块干牛肉,还是将较大的那一半递给司季夏,却是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面前那一堆只剩灰烬的柴堆,声音浅浅,没有起伏。
司季夏接了干牛肉,注意到冬暖故递给他的烤饼与干牛肉都是较大的一份,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带着如春风般的暖流,将干牛肉放在烤饼上,抬手咬了一口,咽下去后道:“会。”
在她面前,他还应该有什么是不敢说不能说的?只是他不知从哪开始说起,又该怎么说才好而已。
“我不问,我等着你何时想说了就跟我说。”冬暖故咬了一口干牛肉,有些难嚼,吞下去后才转头看向司季夏。
她不会刻意问他什么,他若是想说时自会与她说,说出他藏在身后的秘密,说出他在她眼里的谜。
“好。”司季夏看着冬暖故的眉眼,微微笑了。
只希望届时她不要害怕他才好。
冬暖故也回以司季夏浅浅一笑,继而用手肘撞撞他,催道:“快些吃了,吃完了还要上山去。”
司季夏本是要咬一口烤饼的,在听到冬暖故的话时垂下手蹙起眉,有些严肃道:“阿暖,不可。”
------题外话------
感情的世界里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主角,叔只是把笔墨着重在阿暖和阿季身上而已。
叔自我是喜欢子夜这个角色的,一个女人可以领导夜阁这个组织,她的本事不亚于前世的阿暖。
子夜只是喜欢了一个值得她喜欢的男人而已,在阿暖之前,比阿暖要更早更早。
只是在叔的笔下,她只能是个女配角,不是所有的女二都是渣女,也不是所有的女二都非争男主不可。
SO,姑娘们,别激动~
叔:啊~哈~哈~
084、平安,你就让我去吧
因为冬暖故腿上有伤,司季夏不同意她上山,他没有好言相哄,话又极少,不管冬暖故说了多少次不碍事不要紧不疼了,他都是两个字“不可”,或者三个字“不可以”。
冬暖故过惯了我行我素的生活,这般想要去哪儿还要经过另一个人同意才能去的日子她还真没过过,说多不习惯有多不习惯,也从没有人敢管过她,司季夏,是第一个。
其实她大可如前世一般只要想便去做了而完全不用管司季夏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过她既然打算这一世要做一个妇唱夫随的寻常女人,就不能不听丈夫的话,可是,她这个丈夫似乎不好整。
冬暖故忽然想到了出嫁前六娘跟她说过的话,教她怎么和自己的丈夫相处,六娘说,男人都喜欢态度柔软的女人,大多数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所以在与自己的丈夫相处时可不能太要强,不然吃亏的是自己,冬暖故觉得六娘说的似乎有道理,尽管六娘也没嫁过人,但她想到了前世自己手下的兄弟身边的女人似乎各个都娇滴滴像水做的似的,说话的声音便是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没有办法忍受,而那些男人却一个比一个享受。
现在想来,或许不是别的女人太软,而是她自己太硬,因为太硬,所以才会被设计被背叛。
那现在,要软一软?
这般想着,冬暖故索性心一横,也做那软绵绵的女人一回,于是伸手去拉司季夏的斗篷,轻轻摇了摇,垂下眉,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娇柔道:“平安,你就让我去吧。”
只是,冬暖故说出这句话来后脸色就难看了,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因为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话她难以接受,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泛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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