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走到了尽头,马上就要走到院墙墙根前,楼远推着李悔转了个弯,朝竹屋的方向慢慢走去。
有鸟儿飞过竹林,发出啾啾鸟鸣声,衬得竹林异常安静,唯听得轮椅碾压在地而发出的轻微声响。
李悔一直沉默着,直到楼远推着他又回到竹屋前的那片空地上时,才听得他开口,沉沉问道:“小子……是何时发现我藏在心中的这个秘密的?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很好,并无人知晓的。”
“大人怕是不记得了,十二年前的除夜,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楼远停下脚步,又推着李悔转了身,让他面对着青葱的竹林,却是不再推着他重新进到竹林里,就这么停在空地上,目光变得悠远起来,“那个夜晚,大人教白拂与远练剑,就在这片空地上。”
“练完剑后,白拂就大着胆子提议说要喝酒,难得的,大人点头允可了,于是那个夜里,大人醉倒了。”
说到这儿,楼远的语气变得似叹非叹,“那个夜里,大人抱着那个两尺长半尺宽、盒盖上刻有拂柳春燕的黑漆木盒……哭了。”
那个模样的大人,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就抱着那个小小的黑漆木盒跪在雪地里,先是流着泪,而后哭得撕心裂肺。
也只有唯一那一次,从大人那已然醉得语无伦次又断断续续的话里,他们知道了大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知道了……
那只小小的木盒对大人而言又和含义,又是何等重要。
从那时起,他与白拂就满着大人开始帮他找他最想要找最想要见的人,可是正如大人自己所说,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找一个长何模样叫什么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人当是有多难。
可,就算天下再大,人海再苍茫,这个人再难找,只要他们活着一天,他们就会帮大人找上一天。
是以当他听到春荞秋桐说及羿王府那个身残体弱的世子的情况时,他可谓是激动得连坐也无法坐住,吩咐车夫连夜就往羿王府赶。
可见到了司季夏,他却又不敢立刻将这个消息传给远在北霜国的白拂,因为他怕他找到的不是大人想见的人,他怕大人失望,所以,他在等,等着慢慢试探他。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到北霜国来,到云城来。
也正是这般,他心中才有确定,或许,他就是大人想见的那个人。
那他与白拂所要做的,就是让他安然无恙地到大人面前来。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大人与他之间会如何,就不是他们所能插足的了。
“原来那个孩子叫平安啊……”李悔目视着离自己最近的这株竹子上挂着的竹牌,注视着上面的“安”字,神色怜爱,“给他取这个名字的人家……一定很疼爱他吧……”
楼远站在李悔身后,看不见他的脸,只瞧见有什么从他脸上滑落,滴到他的前襟上,将浅灰色的衣襟晕出了一小片深灰色。
竹林在轻响,忽如小儿在笑。
菡萏别院里,冬暖故的脚步依旧沉沉,她走上竹梯时冰刃正抱着他的剑坐在竹梯最上一级看着她,眨着眼道:“五百两媳妇儿,你这大早上的就一脸的垂头丧气,不是有人欺负你吧?还不赶紧地叫五百两帮你出气?”
冬暖故只是朝冰刃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推开他们那屋的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关门,脚步轻轻缓缓地朝床榻移去。
可当她走到床榻边时,她微微怔住了。
只因,床榻上的司季夏此刻正将身子狠狠蜷起,正瑟瑟发抖。
“平安……?”冬暖故坐到床沿上,伸手去撩开司季夏遮挡在面上的头发。
她的手碰到司季夏的脸颊,瞬间僵在了那儿。
因为他脸颊的温度,滚烫如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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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如何能不让她担心?【三更奉上!】
“平安……?”冬暖故的手有些颤抖,抚上了司季夏滚烫的脸颊。
许是因为司季夏的脸颊太过滚烫而冬暖故的掌心又太过冰凉的缘故,是以当冬暖故的手贴到司季夏的脸颊上时,他蜷缩在一起这瑟瑟发抖着的身体瑟缩得更厉害了。
“咕——”坐在屋外楼梯上的冰刃的肚子忽然传出咕噜一声响,只见他皱着一张脸冲眼前那扇紧闭的门扉大声道,“喂!五百两媳妇儿!我饿了!五百两还欠我好几顿饭哪!他要是不给我做,五百两媳妇儿你就顶上!要是你烧得饭菜太难吃的话我也认了!我要饿死了啊!”
冰刃的话音才落,从旁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有些小心翼翼地对冰刃道:“大侠饿了是吗?小女子会烧饭的。”
“去去去,边玩蛋去,别烦老子!”冰刃连眼睑也懒抬,看也不看身体还正虚着的乔小余,只将脸拧得更皱巴了,烦躁地朝乔小余摆了又摆手。
乔小余见着冰刃这般,微微抿了抿唇,却是没有离开,只是挪到了他身旁的栏杆来,在他身旁蹲下了身,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膝盖小声道:“大侠救了小女子的性命,小女子无以为报,小女子……真的会烧饭。”
“烧烧烧,烧烧什么饭,你也不瞧瞧你现在什么模样?”冰刃突然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瞪着乔小余,瞪着她那张似乎面色青白且比前两日更瘦了的脸,恼道,“别待会饭没烧成倒把你自己给烧进去了!边呆着去,别烦老子!”
“咕噜……”冰刃刚呵斥完乔小余,他的肚子又咕噜噜响了起来,使得他又冲冬暖故与司季夏那屋喊道,“喂!五百两媳妇儿!”
就在这时,只听屋里有哒哒哒急切的跑步声响起,而后是冬暖故猛然拉开紧闭的门扉,迈一大步就到了冰刃面前来,二话不说对着冰刃就是深深一躬身,吓了冰刃一跳,连忙从楼梯上蹦了起来,惊讶地瞪着冬暖故道:“五百两媳妇儿,你这是做什么?”
“有事求冰刃兄帮忙。”冬暖故深躬着身没有要直起腰的意思。
“不是吧,这突然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对我说个‘求’字,不是想赖账不给老子烧饭吧?”冰刃皱着脸挑着眉。
“外子浑身滚烫,似是生了高热,我脚程不快亦没有身手,是以欲求冰刃兄代为向白拂公子请来一名大夫。”冬暖故说着话,将腰身弓得更低了,“请求冰刃兄务必帮此忙。”
她没有身手,在没有人的引导下想要走出这个菡萏别院怕是很难,她亦没有时间去等那时刻守在院外的影卫去给白拂传话,因为她的平安等不起,她也不可能再去钻那个洞眼到隔壁的桃林别院去找楼远,先不论楼远此时是否从竹林别院回到桃林别院来,就算他已经回来了,由这儿钻洞再去到楼远的楼阁,用时也长。
与其如此,她不如求冰刃,冰刃伸手好速度快,他能见到白拂的时间应当比她能见到白拂的时间少去很多,这般的话,就能尽快把大夫请来。
“不是吧?五百两病了!?”冰刃听着冬暖故的话,很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自己不就是大夫?自己给自己塞几颗药吃不就好了?”
“外子……”冬暖故声音沉沉,“正沉睡不醒。”
“昏过去了?”冰刃深深拧起了眉,稍稍沉默,眸光深沉,似乎在想着什么,少顷才道,“看你神情,似乎五百两的情况很是不好啊,既是这样的话,还找白拂做什么,老子自己去外边给你揪一个大夫回来不更快?”
冰刃什么都没有多问,说着话,转身就往竹梯下走去。
冬暖故连忙直起腰唤住了他:“冰刃兄且慢,现在外边可是张贴着冰刃兄的通缉令,冰刃兄这般出去……”
只见冰刃抬手摆了摆打断了冬暖故的话,“老子自己,爱上哪儿爱干什么不行?没有那头蠢猪和这只弱鸡在身边碍手碍脚,老子还是一只鹰,谁也逮不到老子。”
“那就……”冬暖故再次朝冰刃抱拳躬身,“劳烦冰刃兄了。”
冰刃没有再接冬暖故的话。
冬暖故再抬头时,眼前已不见了冰刃的身影。
乔小余正慢慢站起身,看着冬暖故道:“夫人,大侠他好像已经翻墙走了。”
翻墙?冬暖故看向那与此处相距甚远的高高院墙,目光微凛,果真是好快的速度。
这般想着,冬暖故转过头来看乔小余,看着她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关心地问道:“小余妹妹可是觉得好些了?”
冬暖故的一声“小余妹妹”让乔小余愣在了那儿,只愣愣地看着她,回不过神,好像冬暖故说了什么让她很是震惊的话一般。
冬暖故忽然觉得她是不是还想上一世那么可怕,总是让人见着她时都习惯性地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她把乔小余吓住了,不由又唤了她一声,“小余妹妹?”
“夫,夫人您叫我?”乔小余这才回过神,朝冬暖故频频低头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女子失神了,没有听到夫人说什么!”
“我不是什么夫人,不用和融雪一般这么称呼我,我姓冬,名暖故。”冬暖故微微一笑,“看小余妹妹挺是精神的模样,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我要回屋照顾外子,便不陪小余妹妹了。”
冬暖故说完话,转身就往屋里走。
乔小余突然紧张地冲她道:“夫人可是还没有吃过早饭,我,我会烧饭。”
“那就劳烦小余妹妹烧一顿饭了。”冬暖故客气地朝乔小余微微垂首,“先谢谢小余妹妹了。”
冬暖故回屋后,乔小余又是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看着眼前那扇微掩的门扉,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方才,夫人是唤她……小余妹妹?
方才,夫人是向她……道谢了?
还,还从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呢,在家里,姐姐们和大娘二娘她们都是点名道姓地叫她乔小余,下人们叫姐姐们叫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的,到了她,都是叫五姑娘,便是爹见到她的时候,每次都要想上好一会儿她叫什么,然后才叫她一声“小余啊”,还从来没有人像夫人一样叫她一声“妹妹”。
更没有人向她道过谢,从来所有人都觉得叫她干活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从来都是她向别人道谢和赔不是的。
她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小余妹妹”,听到有人和她说一声“谢谢”。
乔小余愣在栏杆前许久,才转了身脚步哒哒哒地往楼下跑去。
只见她双颊染上了两朵绯云,两眼笑得眯眯弯弯的,竟是一副很是开心的模样,往后边的厨房跑去。
而此时的融雪,正站在今晨冬暖故钻过的那个“狗洞”,站在那一小片的芍药花丛前,一脸的严肃,定定地盯着墙根方向看。
她约莫在那儿杵了一盏茶的时间,忽然只见她微微咬住下唇,蹲下身,将芍药花丛拨开,凑到那个“狗洞”前,有一瞬间的迟疑后,横了心,钻了过去!
菡萏别院里。
冬暖故从摆放在床尾后架子上一铜盆清水里轻轻绞了绞帕子,走回床榻前,将帕子叠好,将其放到了司季夏的额头上。
可司季夏是面朝里侧身睡着的,帕子才放到他的额上一会儿便掉了下来,冬暖故便将帕子从新捂回他头上。
可过了一会儿,帕子还是又掉了下来。
冬暖故便将帕子暂且放到一旁,伸手扶住司季夏的双肩,将他侧躺着的身子扳平,让他平躺在床上。
然司季夏像是不能习惯平躺似的,冬暖故这般强制性地按着他的双肩让他平躺在床榻上让他浑身颤抖得厉害,使得冬暖故的手也随之颤抖。
冬暖故心生不忍,便松了手。
而当她一松开手时,司季夏又重新蜷缩起身子,将头深深埋在他抱住双膝的臂弯里,好似如此才能让他感觉得到安全,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看着这般模样的司季夏,冬暖故呼吸一滞,随后将左膝撑在床沿上,朝司季夏倾下身,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以脸颊轻贴着他的脸颊,紧闭着眼,浑身微颤。
她的平安和别人不一样,他的身体很脆弱,脆弱到只是一点点的小病小痛似乎都能要了他的命的程度。
他们在水月县遇袭的时候,她见过他受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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