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大风吹来就会翻倒的弱鸡居然跟得上来!?
“大侠是喜欢睡地上吗?书上说,大侠都是豪情万丈不拘小节的,个性不羁行为特别,大侠应该就是书上说的那样的。”姑娘看着躺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冰刃,兀自说着自己的话兀自点头,见着冰刃没理她,她又接着道,“大侠还要睡多久?大侠是不是暂时不急着赶路?那小女子也坐下歇歇了,不然的话待会儿跟不上大侠的速度了。”
冰刃还是没有理会那姑娘,他非但没有正眼,索性将手臂枕到了脑袋后,竟就着压在身下的荒草躺着了,倒真像是在睡觉。
他在想事情,想关于“良心”的问题。
姑娘见着冰刃闭眼不动,一时半会没有要起身继续赶路的意思,她默了默后又问道:“大侠现在不赶路,那大侠马鞍上的那盏小灯能不能借给小女子用一用?小女子用一会儿就好,不会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冰刃沉默,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他身旁没有任何人似的,只听那姑娘兀自道:“大侠不说话就表示默许了,那小女子先行谢过大侠了。”
“……”冰刃眼角跳了跳,未睁眼。
只见那姑娘慢慢走到了马匹旁,抬手拿下了挂在马鞍上的那盏八角小灯,拿了灯后又慢慢走回了冰刃身边。
姑娘走得很慢很慢,说是走,不如说是挪更为准确,可就算是挪,她好像也挪到极为吃力。
姑娘在离冰刃一丈距离的地方坐下了身,拔了面前的荒草,拔出了一块稍稍平整的地方,将手中的小灯在那稍稍平整的地面上放稳,而后解下了背着背上的大包袱放到了身边,随之解开包袱从里面翻出什么。
夜里有轻微的风,有些凉,拂过冰刃的耳畔,带来了那姑娘正在忙着做什么的窸窸窣窣声。
冰刃微微拧眉,轻轻挑开眼睑,朝那姑娘所在的地方稍稍转头。
空中有明月,小灯里透出火光,即便只是稍稍侧目,冰刃已能清楚地瞧见那姑娘在做什么。
她在……擦拭她的双脚?
还在前边冰刃遇到这姑娘的那个小镇时,姑娘赤着一只脚,一只脚上则是还穿着一只脏兮兮的绣鞋的,然现下,她似乎连那仅剩的一只鞋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借着月华与灯火,冰刃瞧见了她两只脚的脚底都淌着血,甚至还能瞧见她的脚底有好几处地方都缺了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皮肉,正有血从那伤口里沁出来,两只脚底血渍斑斑,不难看出这是她方才一路跑步追上他而造成的结果,而她那唯一的绣鞋,许是在追赶他的途中掉落了,然她急着追赶他而没有来得及去捡。
那她就这么赤着双脚踩着满地的碎石荒草追了他一路?
姑娘此刻正将一只水囊里的水小心翼翼地倒到一张棉帕子上,将棉帕子浸湿后用它轻轻擦着自己满是伤的脚底,一不小心擦到那被碎石勾破或扎破而缺了皮肉的伤口时,只见她拧起眉心的同时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看得出她很疼,可就算再疼,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皱眉咬唇将自己满是血污的脚底清理干净。
她清理的动作有些急,就算再疼她也没有放缓动作,大致将脚底的血污擦净后,只见她又从她身旁的那只包袱里翻找着什么,似乎没找到,因为她的眉心拧得更紧了,末了只见她从包袱里扯出了一件棉布衣裳,想也不想便将其撕裂成了两半。
冰刃就在这布帛被撕裂而发出的刺啦声中完全睁开了眼,面对着那弱鸡姑娘坐起了身,曲起了左腿,将手肘搁在了左膝上,右手则是随意地打在右腿上,紧盯着那姑娘。
姑娘瞧见冰刃坐起了身,忙将咬在齿间撕开到半的棉布衣裳拿下,连忙站起身向冰刃躬身道歉道:“十分抱歉打扰了大侠,小女子这就往后退一点,不会再打扰到大侠的。”
姑娘说着,深深弓起脚背,一手抓着撕到半的衣裳,一手拿着那盏八角小灯,边往后退边道:“这个,小女子算着时间的,还没有到半盏茶的时间,这个灯,小女子还能再用一会儿,一会儿之后小女子一定把灯挂到马鞍上,大侠放心。”
姑娘边说话边观察着冰刃的神色,见着冰刃没理会她,只是盯着她的脚看,她连忙又解释道:“小女子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双鞋,在遇到大侠前丢了一只,方才在追大侠的时候连另一只也掉了,小女子正准备用衣裳将自己的脚裹一裹,这样好走路一些。”
“大侠放心,待会要是有经过小镇,小女子会买上鞋子来穿的,不会给大侠丢人的,小女子带有银两的,也不会让大侠为小女子破费的。”
姑娘解释了一连串,好像怕冰刃会不相信她而把她丢下似的,可明明他方才就已经“丢”过她了。
她的语气及面色,除了有些急切之外,丝毫没有表现出疼痛,可明明她的双脚满是伤,这样满脚的伤,便是连男人都难忍,更何况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
既然觉得疼,又为何还是一副“我没事,我不在乎”的模样?
冰刃觉得他不能理解这个脑子好像不大正常的姑娘的想法,他也不想去理解,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冰刃盯着姑娘的脚,听着她的解释,想着这姑娘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该不会是装了屎吧?
他没有应那姑娘的话,然他这样的沉默看在那姑娘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紧着就听到那姑娘用一副很是豁达的语气道:“书上说,江湖上的人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大侠放心,大侠虽然看了小女子的双脚,但是小女子不会让大侠给小女子负责的!”
“……”冰刃眼皮猛地跳了跳,终于抬了眼眸,不再是盯着那弱鸡姑娘血斑斑的双脚,而是瞪眼看她的眼睛,习惯性地抬起握着剑的手。
那弱鸡姑娘一见冰刃抬起握剑的手,忙又道:“大侠大侠,别激动!小女子真的不会让大侠为小女子负责的!小女子这就把脚包上,大侠别杀人灭口!”
“……”
就在那弱鸡姑娘忙着解释时,突然有东西砸到了她脑门上,砸得她脑门生疼,抬手捂着自己脑门的同时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已经掉落在地的那砸到她脑门的东西,是一只小小的细颈白瓷瓶,正在她脚尖前的地上转着圈儿。
这是……?
“你到底那只眼睛看见老子想杀你了?你怎么就能那么烦!?赶紧擦擦擦你那双屎脚!”啊啊啊啊,这只弱鸡好玩蛋啊,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弱鸡啊!简直比猪雪那头猪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大侠这个是给小女子的药吗?”弱鸡姑娘拿起了地上的那只细颈小瓷瓶,眨了眨眼,笑了,十分开心,“谢谢大侠!”
姑娘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感动地补充了一句,“大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定当铭记于心!来日定当以命相报!”
“……你脑子里没装屎吧?一瓶药就让你以命相报了!?”这姑娘,脑子真的没问题吧!?
“老子说老子给你的是毒药呢?把你的双脚给整残废了,让你跟也跟不上老子。”
“书上好像都是这么写的啊。”姑娘在笑,满眼真诚的感动,一点都不相信冰刃说的话,“大侠是好人,给小女子的一定不会是毒药的,小女子相信大侠的。”
“真是烦死个人了!老子不是好人,老子说了老子是杀手!”要是能一剑捅死她,他倒还真想一剑把她捅死算了,可她偏偏是个女人,还是个弱鸡女人,他冰刃虽没什么良心和名声可言,但对付女人,他不干。
“不,大侠是好人,大侠若不是好人的话,是不会答应带小女子一起上路的,也不会给小女子这瓶药的。”弱鸡姑娘说什么都不相信冰刃说的话。
“……”冰刃觉得他面对这样的完蛋玩意儿简直没法沟通,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骂那姑娘道,“你到底哪里蹦出来的啊!?平时你爹娘没好好教你离男人远点儿!?什么都书上说书上说,你有没有脑子!?”
弱鸡姑娘有些怔怔地看着跳脚的冰刃,少顷才低下头,回冰刃的话道:“小女子从江北县来的,小女子生下来时娘就死了,爹从来不教小女子。”
“……”冰刃瞬间就蔫了气,有种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你傻子啊,你就不能不这么老实的回答老子的问题?”
这种傻子姑娘居然敢独自出门,就不怕路上被人牙子给拐了?
“可是大侠问小女子了啊,书上说,做人要诚实,小女子不能欺骗大侠的不是?”弱鸡姑娘回答得很认真。
“……”冰刃将自己的脑袋挠得更厉害了,他只觉自己的心里犹如万马奔腾,那感觉,简直没办法形容。
啊……他为这种傻子想这种问题做什么,傻子的世界是他这种聪明人不能理解的,硬是要去理解的话,他大概也会变成傻子了。
“大侠为何总挠头发?大侠是不是头皮痒?是不是睡在地上遭了虱子?”弱鸡姑娘很关心冰刃。
“……赶紧擦你的药,别管老子!半盏茶时间马上就到,赶紧给老子把灯还来!”
“好的好的,小女子马上擦药,然后给大侠把灯还上。”
冰刃还是想挠头,但是一想到自己挠头等于在说自己满头虱子,他只能硬生生地将手放了下来,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一句话,难道老子长了一张招惹傻子的脸!?
冰刃烦躁着,却还是再看了那弱鸡姑娘一眼。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皱着眉咬着牙给她受伤了脚底上药。
她还是未哼一声,更莫说会因疼痛而流上一滴眼泪,似乎她习惯了忍受疼痛了似的。
冰刃觉得他真的看不懂这个傻子一样的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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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薛妙手
热,疼,整张脸火辣辣的疼,大火就在脸上身上,烧毁了他的皮肉,烧得他体无完肤,他甚至能清楚地闻到他的身上传来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疼,疼!不,不要!他不要上药!他不要被针扎!
不要!
楼远蓦地睁开眼,瞳孔大睁,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似乎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般,看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帐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上没有火,没有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原来……是梦。
楼远觉得他额上有细汗沁出,他想抬手抚一把自己的额,却发现,他的手根本动弹不得。
不止他的手,他全身都无法动弹!便是连脖子都没有办法扭动!
鼻尖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令楼远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醒了?”就在楼远努力着想要转头的时候,有女子冰冷如霜的声音传到他耳里来,让他怔住。
这个声音——
楼远无法动弹,只能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那走近了床榻的女人,二十岁模样,丹凤眼,柳腰身,面赛芙蓉,明艳妖娆,既脱了少女的羞涩,又多了一分妇人的妩媚,可谓是倾城国色,只一眼,便能夺人眼球。
只是,明明是妖娆妩媚的一个倾城美人,却是冷冰冰得犹如冰霜,再加一身湖蓝色的衣裙,就更显得她像是一朵开在雪域之巅的冰莲,只让人看得,却碰不得,便是近,都近不得。
楼远看着已然站到床榻旁的冷美人,忙收了眸中的阴沉,即便无法动弹,却还是态度礼貌地对着这蓝衣冷美人道了声:“远见过薛夫人。”
薛妙手,与南蜀国的神医诡公子齐名,诡公子因有着一手华佗在世扁鹊重生的医术而被百姓称为“神医”,这薛妙手则是因有着一手绝高的易容术而被世人称为“妙手”,世人只知她姓薛,无人知其名,甚至没有多少人知晓薛妙手其实——是个女人。
一个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真实年纪的女人。
楼远十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这副模样,如今十七年过去了,她依旧是十七年前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便是衣着,都还是十七年前她所喜爱的冰冷湖蓝色,就好像岁月根本不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一般。
“还记得我。”薛妙手站在床榻边,俯视着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楼远,手执手指长的银针,神色冰冷,连声音都是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