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心妍走得很平静,脸上略带着笑颜,如一朵盛开的雪莲花。丧事办得很简单,只有皇室宗亲和本族嫡系亲属参加。白棋明甚至不顾礼法,亲自扶棺,亲手将凌心妍下葬。墓园是那片梅林,那一日,白雪纷飞,整个墓园红白交错,透出一种揪心的苍凉。
白棋明的腿在雪地中受了寒,寒气入体,辞官休养。三个月之后,凌煜轩宣布退位,将皇位传与凌荆歌。至此,凌国权利中心进行了重大调整,另一位皇者又将带来一种新的气象。东洲四国,风起云涌,天,似乎又要变了。
绝色囚妃 042
凌心妍过世后,定北侯府变得更加安静了。年关将至,府里却不见喜庆之气,下人们规规矩矩地做着手中的事,在管家的示意下也准备了一些过年的物资,不比往年的热闹隆重,只当是寻常节日安排。白棋明自辞官后,平日里便在府里侍弄些花草,天气好时,就命人备了笔墨到凌心妍墓前作画,倒也清闲自在,只是由于膝盖受寒的缘故,腿落下了疾患,多走几步便疼痛难忍。凌荆歌派太医来了几次,皆道无法根治,只能好好调理来减缓,白棋明便也随它去了。纤舞每日必会抽出一两时辰陪白棋明下下棋、聊聊天,余下的时间便在房里看看医书、学学刺绣,倒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凌荆歌的登基仪式定在上元节这天。道教曾把一年中的正月十五称为上元节,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十月十五为下元节,合称“三元”,分别对应天官、地官、水官,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登基定在这天也是循了“天官赐福”的话。凌荆歌入主龙涎宫的当天就命人将凤印送到了定北侯府,此事自然不能与宫人知道,是以传印的是成堇。
“小郡主,这是皇上命微臣送来的东西。皇上道,只当是一方印鉴,若小郡主不弃便留着,若小郡主不喜(…提供下载)欢便任凭您处置。”成堇看着纤舞的脸色,小心地说着。
纤舞眼睛微眯,侧了头,漫不经心地转着桌上的凤印,“这是什么?以权压人么?”纤舞的声音淡淡的,嘲讽之意却更明显了。
成堇皱眉,对于这个女子,他打心眼里不喜(…提供下载)欢,偏是皇上这么宠着她顺着她,冷道:“小郡主多心了!”
“是我理解错了?”纤舞转过头来,一副好奇的天真模样。
“有时成堇真觉得您这般骄傲无非是”成堇轻蔑地笑了笑,突然停下了。
纤舞眨了眨眼,也不欲与他多说,“印鉴已经送到了,成大人请回吧!”
成堇微恼,但又想起梅苑之事,怕纤舞因为那事牵罪凌荆歌,微垂了头道:“那一箭不是皇上射的!箭筒一直在卑职手上,一支不少,还请小郡主不要因为此事误了与皇上的姻缘。”
纤舞微愣,一双眼紧盯着成堇,似是要看他是不是在为自家主子开脱。
成堇毫不慌乱地回视,末了,又道:“定北侯在朝时开罪了不少权贵,现今辞官,手上无权,怕是难保清净晚年。皇上对小郡主之心,您自比谁都清楚,还望三思!”
“这番话可不是皇上让你说的吧?成大人,你不要越矩了才是!”纤舞微怒,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
“微臣不敢!”成堇朗声道,嘴角轻扬,略带挑衅地道,“女儿家寻得良婿已是福分,莫要再朝秦暮楚的好。别人的终归成不了自己的!”
纤舞自是读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绷着,手抓着案角,已是怒极,回讽道:“这果真是至理名言,日后成大人有了女儿,倒是可以好好教导一番!”
此时的纤舞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已到了快要炸毛的地步。成堇轻笑,果然还是小姑娘!拍了拍袖子,恭谨地行了个大礼,“臣告退!”
成堇走后,纤舞立即软了身子瘫在椅子上,她不想自己有一天也变得像只刺猬一样,浑身带刺地面对周围的一切。这突然而至的凤印让她慌了、傻了、呆了,她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凌荆歌对她的心没有半分保留,从初见时便将心剖开来给她,即使在她误会他用箭射伤夜月辰而对他摆脸色,使性子时,他也能默默地受着,每日定时到定北侯来察问她的病情,他进宫月余了,却还没有册立一个妃子纤舞看着案桌上泛着冷光的凤印,忽然觉得心像被什么塞满了,酸酸涩涩的,难受得紧。
梅儿在一旁站着,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纤舞。这般绝密的事纤舞竟不避着她,让她心里多少有些感动,纤舞是真心拿她当自己人,她自然也要对纤舞好。“小郡主,皇上对您”
“梅儿,别说了!”纤舞打断她的话,抚了抚额,将凤印收进袖里,嘱咐道,“今日之事不可露出半句!”
“奴婢明白。”
凌荆歌既将凤印交与她,也是拿出了真心,将自己的承诺送到了纤舞面前,只看她要不要。若她收下,他便立她为后,实践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若她不要,他也明了了她的心,自不会强迫她,不过,中宫就悬空了。此番深情,要她如何应对?
而另一方面,夜月国,自收到凌心妍去世的消息后夜月辰的心就一直不安稳,总想着寻了时机到凌国看看纤舞,那个刚回到母亲身边的小兔子,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呢,但接下来的争储之事又阻下了行程,直到半月前传来凌荆歌即将登基的消息,夜月辰纵然再沉稳也淡定不下去了,急急地收了布下多年的网。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空间火焰四散,化出美丽的形状,护城河上各彩色莲灯光影明灭,随波摇曳。家家户户爆竹四起,高朋满座,好不热闹。当整座云都皆沉浸在新年喜庆中时,一众皇宫铁骑却悄然包围了右相府,又在没有惊动左右邻居的情况下将右相一家押入天牢,一众奴仆丫环皆押送至刑部。灯火通明的右相府一瞬间陷入无边黑暗,初时还隐约听得见几声犬吠,后来便悄然无声了,府中女眷的惊呼哭泣、男子的怒骂低咒皆消散于热闹的炮竹声中。
姚霆身居相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刑部自是拿捏不住分寸的,若是草草定了案,势必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是以,对姚霆的审训定为殿审,由夜月崇亲自处理,百官旁听。
正月初三,正是走亲访友、大宴宾客的日子,而夜月王朝的臣子却在这天早早地便上了朝。
姚霆一身囚衣,由大内侍卫押着上殿,昔日意气风发的右相、国丈大人一夕间苍老了许多,微乱的鬓发、憔悴的神色无一不显示出他的落魄。右相派的官员们个个面色苍白,略低了头看着靴尖,身前交叠的双手抖得厉害。
“老臣恭请圣安!”即便落魄,姚霆的声音仍是洪亮高亢,充满威仪。
夜月崇淡哂,“不是罪臣吗?”
姚霆有一瞬的尴尬,重重地首:“老臣不知所犯何事,竟在除夕之夜被押天牢,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夜月崇目光淡淡地在群臣之间扫过,笑道:“自然!”说话间,又将目光转向夜月辰。
姚霆心下立刻明了,定是夜月辰抓住了什么把柄,要定他的罪。二十年来在朝堂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姚家又岂是一个毛头小子能扳倒的,姚霆轻嗤,“臣所犯何罪,还请王爷赐教!”“赐教”一词咬字极重,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夜月辰淡笑,转头示意大殿旁的宫人,立即有一太监拿了一摞账册之类的东西恭谨地立于一旁。
猛地一扫,托盘中的账册哗啦啦地落了一地,甚至有几本直接从姚霆的头上砸去,账册翻动之间,锐利的页角划破了云霆的脸,引来一声闷哼。
朝中大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唯有云慕枫、罗太傅及夜月宇三人神色自若,平静地看说这一场审判。
姚霆怒极,却也不敢有什么过激之词,毕竟他还是待罪之身,在此关头也不欲多生事端。
“右相近十来搜刮民脂民膏可都在这账册上呢!右相不但与朝中各位大臣相熟,跟辰国、凌国四品以上的官员皆是熟稔得很嘛!右相年岁大了,怕是记忆不好吧,不如让本王给你念念,也好唤回右相的一些记忆。”言罢,夜月辰俯身挑起一本册子,随意地翻了两页,嘴角噙着的笑却越来越冷了。
姚霆能感觉到此刻心脏在胸腔的快速跳动,这些书信账册皆已毁尽,怎么可能还有副本?想必夜月辰只是想诈他一诈,他强稳住发颤的声音,冷笑道:“王爷随便找来一叠账册、书信,捣弄了几个邻国大臣的名册就要指责臣通敌叛国,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右相的印章本王可仿效不来!”夜月辰冷冷回道。
“即便这是老臣所书,老臣作为夜月国的丞相,与他国官员往来亦是很平常的事情吧!”
“右相数年来在朝中结党营私,自成一派,打压政敌,陷害忠良,您做的事还少吗?”夜月辰冷哼。
皇位上,夜月崇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让姚霆有些忐忑,若这件事是夜月崇授意的,那么在云都布下的那些人怕也姚霆面色灰白,看着散落在跟前的账本,整个身子如筛糠般颤着,忽然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夜月宇,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夜月宇冷笑,精美画栋上的单薄身影、黄府的一夕败落一幕幕在脑中一一掠过,嘴角那抹嗜血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既然夜月辰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何不顺水推舟,送姚霆一程呢?夜月宇微闭了眼,又立即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寒光,一字一句冷冷道:“当年云妃之死不也是右相和皇后策划的一场好戏吗?而后又嫁祸我母妃一家,右相手段高明哪!朝臣势力已攀延至后宫,定后妃之生死,不能不让人忌惮啊!”
冰冷的大理石面透出丝丝凉气,由膝盖蔓延至全身。自己在朝中经营二十载,栽培朝臣无数,今日却无一人肯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而夜月宇,本以为能为己所用的棋子,竟在此时给自己致命一击。云妃之死一直被视为宫廷秘闻,夜月崇也不会在朝堂上将云妃真正的死因说出来吧,姚霆思虑再三,冷嘲地开口道:“夜月王朝皆知云妃是因病而逝,南宇王,您又何必在此时落井下石,再为臣捏造一项罪责呢?”
夜月宇似早料到姚霆有此一着,并不欲与他多辩,将目光投向夜月崇。
是时候连根拔起了!这两个儿子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握着蟠龙扶手的手一紧,似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半晌才开口:“当年皇后以云妃与人有染为由将其赐死证据正是右相搜集的。”
百官哗然,宠极一时的云妃竟是因此而死的?!云慕枫双目紧闭,忆起爱女之死,禁不住老泪纵横,而夜月辰的目光也愈加幽深了。
姚霆惊惧地看着夜月崇,他终是动手了,以为广结党羽,把住要职便能保住自己的权势,竟不想呵呵,皇权,果然世间最诱惑人的东西。姚家历经三朝,皆是朝中要员,今日竟要毁在自己手中了吗?姚霆张口欲再辩解些什么,夜月辰已抢先一步开口:“右相夫人刘氏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不若听听她的说法?请父皇传其上殿。”
刘氏亦是一身囚衣,两鬓花白,眼神空洞,进得殿来亦不惧此威严之势,下跪行礼:“罪妇刘氏见过皇上!”
夜月崇淡淡地看着,未置一词。汐儿,我当年不能做的,今日,辰儿会为你一一讨回。
“右相所为确如二位王爷所说。相爷与凌、辰两国官员书信往来已达十年之久,其中不乏有夜月国军事布防等事”
绝色囚妃 043
刘氏仍波澜不惊地陈述着,姚霆的脸早已失了颜色。
“那么云妃之死呢?”夜月宇声音冰凉,似乎已经看到姚氏一族被诛之景。
刘氏顿住,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夜月辰,夜月辰闭眸,微微颔首,刘氏才接道:“云妃之死却是相爷与皇后设计陷害的。那玉佩是皇后的贴身宫女红樱盗得的,那信那信也是皇后命人仿写的。”
“很好,好得很!”夜月崇满目阴鸷道,即使早已料到,但亲耳从刘氏口中听到,还是让他浑身颤栗,浑身散发着戾气。
刘氏身子微抖,想起在天牢中与夜月辰的约定,定了定神,俯首叩拜,以额贴着地面,一副认罪服诛的样子。
姚霆平静地看着刘氏此时略微佝偻的背脊,这一生,除了雪柔,她是他最愧对的女人吧!又平淡地将视线转向夜月辰,似明白了什么。若是他此时认罪,姚家或许还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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