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立于船头,身边,沈璃尘唇角带笑,分明,一双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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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青青芦苇,在碧水中荡漾出层层微波,哗啦啦几声水响,一艘小船从芦苇里慢慢冒出那尖尖的船头来。
乌黑的船篷中,钻出一张俏脸来,那如水青丝从她的肩头往前滑来,随风轻扬。
“沈璃尘,这便是芦苇么?”
她扭过头,冲着那船中人笑着问道。
一只玉白的手,轻轻地揭开另一半帘子,一只紫玉扳指在大拇指上熠熠生辉,两星眸子,柔光渐浓。
“是,芦苇四月是正青的时分,入秋,便是一片雪白,雪裳,那时我再带你来看。”
一片雪白,会是像雪花一样么?一片,两片,三片,飞入梦来。
“嗯。”
云雪裳脸上泛了些许红晕,一猫腰,钻出了船仓。
“沈璃尘,我就要这样的蓝天白云,绿水清风,我们就在这里建个小木
屋子,再把娘亲接来好不好?我会做很好吃的红烧鱼,糖醋鱼,还有煎得酥酥的小河鱼!”
她在船头上站定了,伸了个懒腰,大声说道。
沈璃尘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浅浅两抹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说得多,他只一味听着,间或会突然伸手为她将散落在耳边的青丝拢上去,或者就那样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
“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云雪裳扭过头来,挤了挤鼻子,俏声声地又追问道。
“好。”
沈璃尘应了声,也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站在她的身后,看向前面那青色绵延无边的芦苇荡。浆划在水中,在这静静中,只听得这哗啦啦的声音。
那日和安阳煜短兵相接,他的人只拦住了安阳煜和轩辕辰风,自己带着云雪裳往药王谷赶去。
一走,便是四日了。
这船上的四日,每天里她不是睡,便是她叽哩呱啦着,问他紫衣军,问他当上阵杀敌时的事,问他小时候是否也打架,问他有没有被人骗过银子,问这问那……这样过着,倒也开心。他侧过脸来,看向她红扑扑的脸颊,突然,就有了种想抱着她狠狠吻的冲动。
他深吸了口气,把冲动压抑下去,风吹动衣袂,一深紫,一浅绿,在霞光里婉约成一幕极美的风景。
暮霭沉沉。
小船靠近了一只小岛,岛上桃树林立,一大片粉红正开得艳丽。
“主子小心。”
慧儿快步上了船,把船绳系在小码头的石桩上,又快步过来,伸出手去,欲扶沈璃尘。
“雪裳来。”
沈璃尘侧过身子,向云雪裳伸出手。
云雪裳的小手只往他手心一按,便笑眯眯地拎起了裙角,像小鹿一般,轻巧地跳上了岸。青石苔延着青石板,一路蔓延,空气中,湿漉漉的都是这苔藓的气味。
“药王就住在这里呀?这里真漂亮,沈璃尘,我们去跟他商量一下,让我们也在这里弄间屋子住着吧。”
云雪裳往桃林里跑去,桃花瓣儿在她身后片片飞扬,精灵一般的美妙。
突然,脚下一空,云雪裳喉中的尖叫声还未叫出来,便被人拉住了手,身子往上飞腾而去,接着,便被沈璃尘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惊魂未定,她低头看向了面前那个大坑,坑中雪亮的刀尖林立。
“哪个毒心毒肺毒大肠的人弄的?这不是杀人么?”她拍着胸脯,恼怒地说道。
“药王的地方,不可擅闯,让慧儿递上投名帖,再等回音。”沈璃尘拉着她往回走去:
“我们先在船上过一晚。”
又睡船?这船和床的读音差不了多少,可是感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可否认,初上船时,那感觉是兴奋又美妙的,有美男相伴,听河水轻唱……可是,她睡了四晚了啦,只觉得脑子都被晃晕了!
慧儿已经捧着帖子,施展了轻功,熟门熟路地往那桃林深处飞去了。
“她为何知道怎么进去?”看着那灵巧的背影,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三年前来过一回,如果机关没变的话,她便可以进,如果变了,明天我便自己去闯。”
沈璃尘淡淡地说道,并不以慧儿的生死为意。
“不是说会做红烧鱼么?为我做一回如何?”
沈璃尘突然放低了声音,双指夹了一片闪亮尖锐的镖,快速击向了水里,一片扑腾的水声过后,水面泛起了阵阵血红。
“呀,你当渔民也不错!”云雪裳跑过去,捞起了那条光荣死在沈璃尘镖下的大草鱼。
身后,是沈璃尘爽朗的笑声。
篝火架起,沈璃尘将那鱼串在了价值连城、削铁如泥的剑上,放在火中烤。
这副场景,多像书里写的呀!云雪裳眯了眯眼睛,脑中突然钻进了安狐狸写在自己书上的那俩字:作梦……
呸,安狐狸,你才是作梦,作梦让我受你虐
待!我从此自由自在,只和沈璃尘潇洒人间。
也不知那臭狐狸身上的毒还没解呢!还有呆头鹅,吃了多少水?呆头呆脑,如何上阵打的仗?
她绞起手指,仰头看向了那轮月,月儿清清爽爽的悬于天幕,冲她眨着眼睛。
茧火虫从草丛上方掠过,有几颗就停在她身边那几株鲜草上,她伸出了手指,拈起一只,那萤萤之光便在她的指尖上明明灭灭的。
“沈璃尘,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良久,她才抬头,轻声问道。
许久,没有回音,她抬头一看,对面居然已经没有人了!他跑哪里去了?
慌了,这四面寂静中,只有她一人在月下独坐!难不成那药王
刚才悄无声息来过,把沈璃尘给捉跑了?
“沈璃尘!”她大声唤了起来。
连唤了几声,只听到身后的水中传来一阵阵哗啦啦地响声,接着
,沈璃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雪裳,怎么了?”
云雪裳转过身去,月光下,沈璃尘站在齐腰的水里,赤着上身,乌黑的长发如水藻般浮在水面之上,那月辉镀在他的身上,洒在水里,随着水波一起慢慢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几片桃花被水波送到他的身边,零星几点香味钻进了云雪裳的鼻中。
他就那样站着,静静地看着云雪裳,他的眸子,被这月色浸泡着,泛着无边的柔美。
老天,你为什么要造这样一样男人,我云雪裳站出去,可以倒下一片男人,可是你沈璃尘站出去,倒下的不光是男人,还有女人,星星月亮太阳,河水青草芦苇……真正的倾倒众生相!
又因为这一晚,所以,云雪裳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没有后悔喜欢过这个男人。
“雪裳,怎么了?”
沈璃尘见她只怔怔地看着自己,便往前走了些,又问道。
“你、你、你干吗站在水里?”云雪裳结结巴巴地问道,面上如闪电般滚过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沈璃尘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不解地说道:“我洗一洗,开始告诉你了呀。”
有吗?
他有吗?
云雪裳快速地回忆起来,似乎在自己正暗咒那臭狐狸的时候,沈璃尘是说了几句什么,只是当时萤火虫的光太漂亮,让他的声音也被自己的耳朵忽略了。
“药王不喜欢来人身上有味道,你最好也洗一洗。”沈璃尘犹豫了一下,又轻声说道。
“啊——我不洗了,我没味道。”
云雪裳涨红了脸,转过身,坐回了火边。
她可不要跳下水去,她怕的,不是沈璃尘扑过来,而是——她扑过去!
就是不知道手指触在他的身上的肌肤,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否丝丝滑滑?呸!云雪裳你是不是和色
狐狸呆久了,也变成了色
色的?怎么对沈璃尘有这样的念头,不对,便是有念头,也应该是沈璃尘对你有念头,你是女孩子,你怎么可以想这样的事情?
又是一阵水响,脚步声到了身后,她只觉得脖子都僵硬了起来,都不知道要不要抬头看他一眼。
“水凉,不洗也好。”沈璃尘说弯腰把烤好的鱼拿起来,递给了她:“你先吃。”
香味……还有他的味道,一股脑儿往鼻中钻来,云雪裳不想朝他看,可是,那双眼睛却似着了魔,一个劲儿往他的身上瞄去了!
只着一条白色的中裤,那长裤被水浸湿,贴在身上,晶莹的水珠正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淌着,火光照在他的身上,他侧过脸来,看向她,幽幽黑眸,深如身后那潭水。
☆、108。爱情的梦碎成了渣渣【108】
晨曦淌开,微凉的风拂过眉梢。
她慢慢苏醒,身上暖暖的,睁眼一看,他的衣服全在自己的身上盖着。那堆篝火只剩下几缕轻烟,在晨光中袅袅散去。
不远处,有剑影迭迭,沈璃尘依然赤
着上身,墨发披散,随着他的动作而飞舞起来。
宫外如此自由,随时可以欣赏到这无边美景,还有沈璃尘这样的男子相伴,人生突然就完美了。
她抱膝坐着,忍不住微笑。
“醒了。”沈璃尘收了剑,往她这边走来酢。
云雪裳举起他的衣衫,脸上飞过几丝红晕,轻声说:“嗯……我饿了!”
昨天晚上装睡,那条鱼现在还在草丛里以最悲惨的形状躺着,肚子咕咕地叫。
沈璃尘已是习惯了她突然转变话题的特点,温和地笑笑,迅速穿好了衣裳。
正当她想说话时,一个物体重重地跌落在二人面前,大朵大朵的殷红飞溅起来,染红了云雪裳的裙摆。
天啦,是慧儿!
沈璃尘眸子紧缩,迅速把云雪裳护在了身后,沉声说道:“沈璃尘前来拜访药王,只救解贤内碧晴之毒,绝无恶意。”
“药王闭关,再擅闯者,杀无赦!”清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回荡了片刻,四周又归于寂寂。
“我前去探探,你在此等侯。”沈璃尘松开了云雪裳的手,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喂,别去了吧,碧晴就碧晴,睡觉就睡觉,又不会死人!”云雪裳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急切地说道:“就当我们来游玩一趟罢了,你先救慧儿要紧。”
“她已经死了。”沈璃尘语气淡淡,轻推开云雪裳的手,大步往桃林中闯去。
紫色的身影迅速没入了那层层叠障的桃花之中,云雪裳蹲下去,轻轻地探了探慧儿的鼻子,真的已经没了气息。
身后有水声轻响,让她心中一惊。
猛地转过身,那艘小船之上,白衣人临风而立,宽大的袍子被风灌满,长发随意地束着,被风吹着,往他的面上遮来,那戏谑之笑,被风直卷着,送进云雪裳的耳中。
臭狐狸,他是踩着风来的么?
为何无声又无息?
云雪裳咽了咽口水,一扭头,快速就往桃林中奔去。
“沈璃尘,安阳煜来捉我了,你快回来!”
跑的总比不过飞的,安阳煜几个跃起,便轻轻松松地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往腋下一夹,恨恨的声音响了起来:“刁奴,我看你跑!”
“你快些放开我,为什么老缠着我不放?”云雪裳急了,这才逍遥几天呀?怎么就落进了他的手?安阳煜手里略略用了力,掐得她的胳膊似要断开一样。
“安份点,跟我回去,我不和你计较。”安阳煜忍着气,放缓了语气。
“皇上,玉皇大帝,您玉树临风,万寿无疆,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就放过我吧!”云雪裳不甘心地地说。
“放开她。”正绝望间,那抹紫色已经从林中快步走了出来,面上带了几分忿色。
安阳煜冷哼了一声,手一缩紧,将云雪裳紧紧地揽进怀里,抬手一挥。眨眼间,居然有一大片白晃晃的光亮,对准了沈璃尘!
这厮什么时候设下的埋伏?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来了药王岛?
她看着沈璃尘,沈璃尘亦看着她。几枚娇艳的桃花飘落在他的肩头,阳光适时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居然有几分忧郁的模样。
缓缓的,沈璃尘抬起了手中的剑,指向了安阳煜:“今天来了,便不要再回去了吧!”
又是一瞬间,紫光,那么多,那么多的紫光,大朵大朵从桃林中,从清清洌洌的水波里,如锦癸般绽放开来。这全是紫色镜面盾牌,每一个盾牌后面都藏着一名武艺高强的侍卫。
“你居然利用她!”安阳煜怒极,把云雪裳往身后一推,举剑扑向了沈璃尘。
云雪裳怔了一下,便完全明白了过来,她出宫短短这几日,安阳煜之所以能步步紧跟,原来是沈璃尘故意放出了消息,引他来这里。
一丝苦涩漫上了心头。
那日风筝上,他浅笑,对她说:去哪里,都随你!
他还说:今后,就我和你!
可是,为什么沈璃尘最先做的,是以自己为饵引安阳煜过来?
是不是在男人的心里,情再重,也敌不过权yu?
或者说,她并没有重要到,可以让他以她为重。
她静立于刀光剑影之下,这些日子以来作的美梦轰然破碎,连渣子也没剩下一片。
白光紫光缠斗在一起,可是她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们斗他们的,与她有何关系呢?她早就说过,不要掺进他和他的斗争里,她要的,只是这绿水青山肆意逍遥!
她猫腰钻进了小船里,怀里,那副沈璃尘画的穴位图就贴在她的心口,就像当日她把沈璃尘绣在
肚
兜上一样。她摸出这图来,展开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把这图放进了水里。
墨色,被水化开。
有时候,爱情盛开时,就像烟花,绚烂得让人目眩神迷,却往往又消失得极快。
其实她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