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想得简单,盼着失宠后能去冷宫,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起码凭着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积蓄,也能安稳度日,免去那宫中的杀戮血腥。可是这才两夜,那只虎便把她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
“走吧,给太后请安去。”她稍拎了下裙摆,便往外走去。
“娘娘,皇上有旨,娘娘今日可以不要去给太后请安。”碧荷连忙跟上来,小声说道。
哦?她有些惊讶地停下了脚步,看着碧荷。
碧荷满面春风地说:“皇上让娘娘回禧辰宫好好休息,晚些会来陪娘娘去赏雪,瞧,皇上多疼娘娘呀。”
云雪裳只觉得背脊骨一阵发凉,糟糕,他肯定知道她没来月信,所以才下旨今晚再让她伴驾。满后宫都以为她得了盛宠,哪里知道她受的是这些窝囊气!
☆、19。狐狸的心思你难猜(19)
御书房里,暖融融的,安阳煜是怕冷的人,四周几只大火炉子,把御书房里烘得如同春天一般。
安阳煜坐在翘头案后,右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左手修长的食指曲起,在书案上面轻敲着,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左丞相刘秋鳞,护国大将军方舜之,还有云太傅云溪楠,都恭敬地站在书案前面三尺多远的地方,表情各异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安阳煜登基不久,平日里也不太理朝政,所有的事都是交到他三人去议,议成了再拿到他这里来,等他用那鲜红的朱砂笔,大笔一挥,在折子上划一个勾儿,便算完事,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看了这么久还不动笔的情况。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的疑惑,这折子莫不是不合他意?虽然上有太后,可是他毕竟是亲了政的皇帝,最高皇权的真正掌握者和执行者。直到今日,他们三人都没有弄明白,太后为什么要极力主张废前太子,而改立安阳煜这个废妃之子为帝。
“不好,再想。”突然,安阳煜把折子抛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云太傅的怀里。
左右丞相的目光立刻刷地一下刺向了云太傅,云太傅的手中便像是抱了一个烙铁一般,放也不是,留也不是。
“三位爱卿,北方雪灾,牧民受灾严重,这时候要从北方调兵南征,不是雪上加霜吗?为人君父,还是要多为臣民着想,朕要施以仁政,以仁治天下,所以三位爱卿再好好想想。朕要去御花园赏雪,就不留三位爱卿了。哦,对了,前些日子南边进贡了几批刺绣,三位大人给夫人都挑几匹回去。”
安阳煜站了起来,负着手,微笑着看案前的三人,眼眸里、声音里满是荡漾的温柔,和沐极了,似乎面前站的就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三人连忙跪拜了,口呼着万岁,往门外退去。
御书房外面,小公公已经快步把三位大人的披风拿了过来。方舜之一面系着披风,一面阴阳怪气地盯着云太傅说道:“太傅,您说说,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仁政,莫非放任南蛮子们造反,也叫仁政?”
“皇帝的心思,下官哪里能猜得透。”云太傅把折子递到了刘秋鳞的手中,唯唯喏喏地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哼,墙头草,走,我二人见太后去。”刘秋鳞拍了拍折子,一拉方舜之,便大步往太后宫去了。
待三人都走远了,安阳煜才缓步走到了窗口,沉静地盯着太后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了一抹锐光,一扫当时说话的温柔模样。
“皇上,园子里已经备下了,各位娘娘主子都准备好了,要赏雪吗?”小公公顺儿恭敬地走了进来,小声回道。
“再等等。”安阳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是夜幕初临,并未全黑。
☆、20。大富之女(20)
他转到书案前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卷小轴来,缓缓展开,轴上画有一小美人,美人边上有蝇头小楷,“云雪裳,云楠溪之女,外表懒散,嗜睡,在府中时常在晚间消失,不知去处。现查明,在安庙之后,有她私藏的上万两黄金,暗卫已经取走,但其余资产尚未查明。”
上万两黄金之外还有资产?云雪裳只是一届女流之辈,云楠溪小妾之女,从来没有受过重视,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
安阳煜半眯起眼眸来,慢慢地举起了淡黄色的小卷轴,把它放到了烛火之上,看着它慢慢地烧成了灰烬。
“摆驾,去禧辰宫,朕要去看朕的小爱妃。”他站起来,看着灰尘散尽,便拂了拂衣袖,大步往禧辰宫的方向去了。
“可是各位娘娘已经在花园里等着了。”顺儿连忙说道。
“让她们等着。”
安阳煜冷冷地说道,丝毫没有减缓步子,那脚步稳健,分明是有武功底子的模样。可一出了长廊,他的精神又全部敛去了,懒洋洋地,一手捉住了一个宫女,揽在怀里,不停地逗弄着,身子全倚在那宫女身上,毫不客气地揉nīe着那具柔软的身体,一面调笑些出格的话来,长廊两边的宫奴们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静静地垂着眼帘,等他一路行远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噼里叭啦……”
刚走进了禧辰宫,小公公那尖细的声音还没从嘴里飚出来,便听到殿内传来了几声清脆地响声。安阳煜用眼神制止住了院中正要通报的宫奴们,放轻了脚步,往殿内走去。
地上有一只碎了的瓷瓶儿,一地碎片。几名太监正使着吃奶的劲儿,抬着一张小桌子,云雪裳就踮着脚尖站在桌子上面,用一只玉如意拔弄着那梁上悬着的金珠帘子,一面大声说道:
“往左一点,再往左一点!你们这些蠢货,别摔了本娘娘,本娘娘会让皇帝砍了你的头!”
安阳煜停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她想耍什么名堂。
只见她拔住了那帘金珠子,便从腰间拉出了一把用红绸带系着的剪刀,啪啦一声,便把那窜金珠子给铰了下来,金珠子哗啦啦落了一地,跳跃着,四处蹦去了。
“皇上。”
碧荷正巧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正紧紧盯着云雪裳的安阳煜,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小太监们一听是皇帝来了,也不管云雪裳还在桌子上面站着,忙不迭地便扔下了桌子,就扑嗵扑嗵几声跪了一片。
云雪裳正踮着脚尖绞另一串珠子,还未来得及站稳,便从小小的桌子上面跌了下去。幸而,地上铺着厚厚的锦毯,她跌下来,也只是四脚朝天的躺着,并未摔得太痛。
“爱妃,这是何故?”
安阳煜缓步走上前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21。游戏正式开始了〔21〕
安阳煜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那一地的碎瓷片和洒得漫地的金珠子静静地躺着。
云雪裳跪在他那双厚底靴前面,暗自给自己鼓劲;今天才是新婚第三天,她就在禧辰宫中剪先王留下来的金帘子。那金珠子的价格她可是打听过的,每一颗上面都有工匠精心的浮绘,代表了百子千孙,江山千秋万代,绞了它可是忌讳。她权衡过,虽然犯忌,可是不会死,依例打上一顿板之类的,往冷宫一丢,就随了她的心愿了。
但他久不出声,她心一横,主动出击!怯生生地,指着地上的金珠子说:“臣妾觉得这金色和皇上的气质不配,应该换上明艳一些的才好。”
安阳煜挑了挑眉,低低地笑了起来,拍着手说道:“爱妃好提议,来人,令尚宫局的四位尚宫立刻过来。”
云雪裳倒是楞住了,什么?真的换?不生气?抬头,对上他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
安阳煜低下头来,用手托起她的俏丽的下颌,轻啧了几声,才柔和地说道:“爱妃,朕说过,一定会好好宠你,爱妃,在这皇宫之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好?”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保证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远不像看上去那样温和,他的心……如狐狸一样狡滑,他的目光……如狼一般的狂*野。
“其实,朕早就对爱妃一见钟情了,爱妃不记得那年的春猎了么?”
他双手插到她的腋下,慢慢把她抱了起来,亮闪闪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身子柔软极了,就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温和的声音,看着他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眸。
“那年春猎,朕一眼就瞧中了你,只可惜你当日却不多看朕一眼。”他轻叹,语气居然饱含了幽怨。
慢着!春猎?皇家春猎,自己只参加过一回!
脑中迅速闪过了无数场画面,数百的小鹿在山林里奔腾着,猎手们举弓,挥剑,猎鹰们在天空中翱翔。太子一身明黄,策马在人群前方,老皇帝就稳坐高高的龙椅之上,笑着看向蓝到白云下面的,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那场春猎,是父亲故意安排自己和太子见面的,自己这张脸也确实为父亲争了气,让太子一见倾心,当时就向父亲求了亲,其实太子也不错,长得也还好,就是性子太温吞了一些,而且对她……也算好。哎,那人明明是最得宠的,为何去得有些不明不白,连尸骨都寻不着?
但是她自认记人的本事很强,若他在,一定记得住!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想从他那双只面对她时才充满了光泽的眼睛里找出一些答案。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他亮如星辰的眼眸里,现在只有戏谑,她仿佛又到了那场春猎的围场之中,四周都是猎人,只有自己一只小小的猎物。
☆、22。爱妃好善良(22)
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安阳煜的眸子里,渐渐地有了一丝真正的柔情,但是只一刹那间,便像流星一般在暗蓝的天幕上划过,不见了。他的手一直紧紧地勒着她的双腋,把她从地上提起来,让她不得不踮着脚尖和自己平视着。
她的双腋被他勒得难受,不由得轻扭了一下腰肢,小声说道:“皇上宠爱,臣妾受宠若惊,还望皇上雨露均施,切莫冷漠了各位姐妹才好。”
安阳煜低低地笑了起来,弯腰抱起她来,大步走向了那悬着大红宫纱的软榻边上,把她往榻上重重一丢,大声说道:
“爱妃,真是善良得紧。”
云雪裳苦笑着看向他,他又要来那套猫捉老鼠的把戏了。
也对,试问满宫之中,还有哪个女人可以任他这样欺负?宫中各妃,多是功臣引荐,有一些就是功臣之女,那些女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把宫里的每一丝风声都传出宫去。朝内朝外,他都受到了牵掣,对那些女人,他热络,却不热情,几个重臣之女看上去都无限受宠,其实到底如何,只有这臭狐狸自己心里明白了。
瞧吧,只有她这只可怜巴巴的奸臣之女,最合他的胃口,可以任他欺负,不敢反抗。
这是云雪裳进宫三天,她的第一次心里有了种叫恐慌的东西。
自从她懂事起,她就学会了在一个貌合神理大家庭中自保的所有手段,十多年来,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之女,在太傅府那样一个充满了欺骗和奸诈的地方,生活得如鱼得水,每日晒晒太阳,睡睡懒觉,快乐悠哉。她坚信,她也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开辟出这样一方乐土。
至于这狐狸帝,她想他绝不是一个傀儡!相反他很可能非常强大,只是这朝中无人肯信,这样一个傀儡皇帝会翻起什么风雨来。
又突然,她的心里升腾起一丝热切来,天,若这皇帝无限强大,朝中会出现什么局面?热血,从血管里汩汩流过,往脑门,往脚底,往四肢每一寸地方流去了。
安阳煜看着她泛了红的脸颊,突然就低笑了起来,手指在她的脸上轻抚着,俯下身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
“不错,懂事的小猫儿,朕喜欢。”
云雪裳抿了抿唇,把心里的那份狂热收敛了起来,他不会这么早给自己底牌看的,他这么狡滑!不,还不到时候,不能押错了宝。
她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拉扯着他的衣襟,小声说道:“那,请皇上恩幸。”
早一刀,晚一刀,斩了算了,自己要掌握主动权,不要被他弄得浑身瘫软,没有还手之力,**嘛……会无师自通的!
而且他好歹也是美男子,不亏、不亏……云雪裳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些春gong画儿上的情形,好热血澎湃,好羞
羞,好可怕……
☆、23。(23)
“今儿晚上,来一个更刺激的。”
安阳煜的眉眼间都兴奋了起来,云雪裳却打了个冷战,昨儿晚上还不刺激吗?难不成今儿晚上还要到众妃面前去表演?
远远的,园子里那些妃嫔已经冻得在发抖了,她们应旨,在这里等了已经有足足两个时辰了,可是他不下旨,无人敢离开,便生生地站在风雪中,嫉妒地看着这龙辇到来的方向。
风雪,愈大。月光,愈清寒,前方嫔妃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雪松不断地发出吱嘎的断裂声,今年冬天的这场雪,是明国史书上有记载以来最大的一场风雪了,北方早就被这片雪压得喘不过气来,难民纷纷往南方涌来,想在这里寻一口热茶,一口热饭吃。
到了南方,前太子余党纠结了一伙匪盗,又组成了黑衣军,一心想推翻安阳煜,虽人数不多,不足为患,可是在这大雪纷飞中,灾民不断南下,也会怕酿成大祸。
朝中诸臣,都知形势紧张。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