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回去,云雪裳!”
他心里狂呼着,可是,谁又能阻挡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那面上渐渐覆盖上一层冰霜。
远处,又有快马疾驰而来了!漫天的黄沙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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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跌下马,本就摔痛了,今儿和他这番扭打过,一身都酸痛起来,一双绣鞋也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此时光着脚,在路上走过来,已经被小石子硌得痛极了。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有七八人正疾驰而来,阳光太晃眼,尘土又飞扬着,她眼睛肿得厉害,也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只知道往路边上避了避,抱紧了双臂,等着这群人快些过去。
“雪裳。”来人下了马,惊讶地跃到了云雪裳的面前,惊讶地高呼,“真的是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安阳煜呢?”
透过泪水,云雪裳看清了面前的男子,紫衣玉冠,清风丽日般的明朗优雅着,是沈璃尘。
“沈璃尘,轶江月欺负我。”她哽咽着,抱紧了双臂。
沈璃尘快速脱下了自己的衣袍包住了她,把她抱上了自己的荆棘马。
“别哭了,铁轶,速派人前去买袭新衣,我们在镇上暂休一天。”
沈璃尘快速命令着,自己翻身上了马,轻拥着她往前行去。
铁轶领了命,迅速派人前去办了,自己则跟在沈璃尘之后,悄悄打量着云雪裳,弄成这般模样,不知……他又看了看沈璃尘的神色,终是没敢问出半个字来。
“不要怕,我送你回去。”沈璃尘见她还在不停地发抖,便拍了拍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
“不……怕,你……去哪里。”她吸了吸鼻子,哆嗦着问道。
“办点事。”
沈璃尘低声回着,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不光是颈上,还有肩膀之上,全是那青紫痕迹。
他握着缰绳的手僵了僵,便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前方。
“他怎么抓到你的?安阳煜呢?”
“不说、不说了……我回去。”
云雪裳摇了摇头,不肯再提此事,沈璃尘见她伤心,也不好再问,一路沉默着,到了前方的小镇上。
侍卫已经在镇子入口处侯着了,一见沈璃尘等人便迎上来,将新衣裳递上来。
找了间小客栈,沈璃尘让人给她烧了热水,让她去梳洗干净。她关上了门,飞快地脱衣跳进了浴桶之上,拼命地搓洗着自己,他太放肆了,居然这样对待自己!她狠狠地揉搓着他碰触过的地方,这世间,除了安阳煜还没人敢这样对她,可是安阳煜是用轿子抬她入宫的,好歹也是和她拜过堂的夫妻,当时再坏,也是有名份的人,轶江月他算什么?他怎么能这样?
她搓着,目光落在了手臂之上,那颗朱砂居然完全消失了!她怔了片刻,顿时又哭了起来,委屈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落在水里,一片晶莹飞溅。
门外,铁轶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皇上,看样子……”沈璃尘轻蹙了下眉,铁轶立刻就转了话题:“要不要通知安阳帝,还是带娘娘回去?”
沈璃尘依然沉默着,表情平静,只是熟悉他的人都能发现,他的眸子里,那光芒又开始潋滟起来了。
“那,要不要找轶江月?”铁轶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
“不要。”这一回,沈璃尘却开口了,低沉,有风雨欲来的危险:“他会来找我的。”
“沈璃尘。”里面传来了云雪裳的声音。
“何事?”他慢慢走过去,在门口低声问道。
☆、158。你可愿与我同行【153】
明日,便是寿诞。
安阳煜依祖规,先进行祭祖大典,四更,众人便准备停当,准备往安阳皇室宗庙去了。
天龙宫门缓缓打开,两列宫灯在前,高大的身影迈过了高高的汉白玉门槛,出现在众人面前。安阳煜头戴玉制的十二旒的冕冠,着玄黑冕服,领口绣着绚丽的金纹,龙爪自浓雾中探出,狠抓着那胸口绣的金阳,如火如荼的祥云,红得好似火焰。
他回头,伸手。
一只玉秀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放在他的掌心,人,缓缓行出,大红的冕袍上有金线绣成的祥兽,珍珠为眼,翡翠绕于袖口,分明是皇后的冕服,发间,金凤衔珠,端地映出一面富贵端庄。
看他,抿唇,温柔一笑,她端庄起来,也极有皇后相的,不似平日间那样张牙舞爪般的精灵古怪跬。
“你今儿倒真是威风,以后便天天这样穿着吧。”
可是,一开口,便又露了那调皮的本性,她上下打量着他的模样,他登基的时候她并未瞧见,今儿见他穿着这冕服,宽大的袖子垂下,更添了沉稳,那玉旒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又增了几分冷傲。
“端庄。”
他捏了捏她的手背,低笑,以只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她掩嘴,轻笑着,跟在他的身后,缓缓往人群前面走去。
万岁声骤然而起,众人皆拜下。
安阳煜即位之后,大越并不太平,先是水祸天灾,又有南方官匪勾结,先王留下的烂摊子让他结实头痛,后又有宣璃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现虽已退出大越,却又在赤月建立了更强大的政权。
世人,皆在看,这两虎,谁能赢到最后。又在看,这个从夹缝中生存长大的年轻皇帝,能否实现中兴的理想。
大越,屡经大变,本已是摇摇欲坠,他推行了一系列新政,挽败势于危机关头,今日的大祭,也是向大越百姓传递信心,更是……让那个站在人后的他看看,安阳煜已非昔日之安阳煜,天下,他已经坐稳,不容他人动摇,再大的风雨,他也不再惧怕。
而她,会跟着他一起站在那从未允许女子站上去的过皇家祭台之上,一同向上天祈祷,祈求上苍赋予天下子民平安,祈求他二人可以一生相伴。
云菲霜从人群中抬起头来,脸色已经白得如雪。
宫有有规制,无后,皇贵妃为尊,与他同乘一辇的也是她,可是,他连规矩也不要了,直接便让云雪裳穿了凤袍。
十六匹披着滚金纹饰的俊马拉着金辇过来,安阳煜扶着云雪裳坐上了马车,安阳东歌也被抱了过来。
京师大街已经被封了,皇家的马车队缓缓地穿过了宽阔的街道,往祖庙而去。
云雪裳依过来,小声说道:
“你这样刺激她,不怕弄巧成拙么?”
“谁说我要刺激她了?”
安阳煜探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轻声说道:
“如若她还有心,便不会和朕这样作对,处处置你我于死地。”
说话间,玉旒随着他说话的音调而左右摇晃着,发出悦耳的声响来,他握着云雪裳的手,用了些力,手心,汗津津的一片。
她轻轻地回头看去,云菲霜独坐于辇上,垂眸,手拢于胸前,一贯的温柔秀丽模样。
“别看了。”
安阳煜低低地说着,语气冰凉。
云雪裳轻叹起来,这几日,他避不谈好,却整辗转难眠,常在半夜起来,望着飞云宫的方向出神。虽然,还不知到底是怎样的真相,但是,她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恨意!
他在恨云菲霜!
祖庙的祭祀高台高耸入云,四周围置有八只青铜制的云鼎,鼎下架起了旺旺的炭火,天葵香,袅袅娜娜在空中萦绕。
朝臣百官已经在祖庙中恭侯着,见到安阳煜和云雪裳从同一辇上下来,而她又着着凤袍,皆露出惊讶之色来,可现是祭祀大事,有人即是想反对,又见安阳皇族中唯一剩下的两位年轻王爷沉默着,不发一言,便只好暂时忍下。
嫔妃们用屏风隔开,居于外院,看不到前院的情形,只肃穆地跪着,焚香祭天。
阶梯,盘旋向上。
“云雪裳,你可愿与我同行?”
他转过头来,看向了
随著庄严的鼓乐,安阳煜手捧宝剑于胸,面色肃静而凝重的一步一步走向天台的最尖峰。随在他身后的是手捧祭天道具的云雪裳和守卫的侍官。
见一介女子随帝踏上祭天台,台下顿时吵嚷起来,老臣和皇亲国戚最先跪下去,双手举起,伸向碧空,大声唤道: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任一介妇人登上高台,上天将会震怒,会对大越降下大祸啊!”
安阳煜只管捧着剑,不理会下面的吵闹,和云雪裳一起步步拾阶而上,侍卫们到了中途便停了下来,面向下方,拔出锋利的宝剑,严阵以待。
随着他们愈接近高台顶端,下面的唤声居然越大,慢慢的,变得声嘶力竭起来,那声音,终是随着他踏上高台的声音,陡然间停住,下方,变得一片死寂。
“随我来。”
安阳煜步伐稳健地走到了祭台正中,怀抱宝剑面对东方,眼光深沉神情庄肃而又冰冷,削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此时的意志是如何坚定,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云雪裳紧跟其后,立于他的左后方。
铮鸣一声,宝剑出鞘,直指东方。
天空此时一片迷雾蒙蒙,台下的人只见那云雾在高台四周缭绕,而看不清台上的情形。
安阳煜开口说话了:
“大越,安阳奉皇帝第十九世子孙安阳煜率臣民在此祭拜神灵祖先,祖先在上,若信任子孙安阳煜之所为,请赐予我大越臣民永久的安康和乐。”
沉浓而又清晰的祈天祷告天子口中朗朗诉出,声音虽不高昂,周遭万民万军竟听得一清二楚,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轮火红的太阳逐渐上升,以其蓬勃的生命力硬是把浓雾推挤到天的背面,而又在他言毕的时候,这太阳猛然一跃,穿破了厚厚的云层,将万丈金光洒向了天地万物。
不知是谁,先长呼了一声皇帝陛下万岁,骤然间,这万岁之声山呼般响起。
“大越开国皇帝,奉宗,以仁义治天下,四海归服,万民臣心,至此三百余年已,然今大越国力衰微,屡有天灾*,而让我大越百姓流离失所,更让朕的王子东歌面临大祸,生命岌岌可危,此,皆因后代子孙忘仁忘义而至上天神灵降罪,十九代孙安阳煜在此盟誓,愿以一力承担天罚,而解我万民于水火,换我东歌平安脱险,十九代孙安阳煜拜叩。”
台下寂静,众人皆仰起头来,看向高台之上。
年轻的天子,神情肃穆,灿烂的光线映在他眼中,袍上的金绣飞龙朝气蓬勃地仰起那金爪来,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倾泄而下,向天三拜之后,他缓缓扫视了一下跪于台下的百官朝臣,又把目光投向了祖庙之外跪着的乌压压的百姓,缓缓说道:
“十五年前,先王受奸臣蒙蔽,毁牧依人家园,致使牧依百姓蒙上大冤,遭受大祸,今,朕在此向牧依百姓三拜,一谢罪,二,请恕,三,请牧依族长在开恩,将牧依公主下嫁于朕,至此化仇怨为至亲,朕在此盟誓,此生此世,待公主云雪裳为唯一的妻,若有负心,愿受祖先惩罚。”
言毕,他居然双手捧剑,面向云雪裳,向她恭敬地行了三拜之礼,每一揖,都深深及地。
台下,寂静之后,又开始山呼起万岁之来。
朝中人皆因云雪裳是牧依人之后,怕她会复仇,而反对将她留于安阳煜身边,此时,安阳煜却以大仁义为名,公开向上天请罪,求上天饶恕大越皇族对牧依人犯下的灭族之罪,并且愿意与牧依人联姻,他言辞诚恳果断,向天下臣民百姓表下立后之决心,百官互相看看,除了高喊几句万岁,却再无反对的办法。
云雪裳伸手,轻扶起了他,微微一笑,四手便紧握住了,不愿再分开。
侧过脸,看向了远方,一道青色的人影骑于马上,正静望着这边的方向,她看得清晰,那是轶江月。
她没忘记,她和轶江月的约定,如今已经过了七天,她还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让她可以放弃身边这个至情至性的男人。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也宁愿瞎了聋了,不去听,不去看。
所以,轶江月,请你不要这么残忍,在我深陷之时,来告诉我,我不可以去爱他。
那边。
轶江月转了身,策马,往远方飞驰而去,青衣阔袖在风中飞舞着,不是他前些日子穿的那华丽的锦衣,却是每回和她相伴时穿的那件泛着旧色的青布长衫。
她还是喜欢,那样的轶江月,以朋友的,甚至亲人般的喜欢,她忘不了他那匹刷了白色粉的长了鸡翅膀的“飞马”,忘了不了他立于青山绿水间的小竹楼,忘不了他那从碧水中一跃而出时身上的水珠散发出的耀眼光芒。
她喜欢那样的轶江月。
她期望着,轶江月也能像喜欢朋友一样的喜欢她。
大祭毕,众人要留在祖庙为先祖守夜一晚,男女是不能同居一室的,所以云雪裳被安排在东院之中,隔着一道院墙,便是云菲霜率的四妃住的地方。
夜了。
有月。
月色温婉地照进了窗中,云雪裳未睡,还在想着白日间让她激动的那瞬间。女人,爱的,不是身份,而是爱人给予的足够的尊重!尤其是云雪裳这类女子,她从小便渴望着来自旁人的尊重,正视,以及真心的疼爱,这一些,现在安阳煜都开始慢慢学会了,她很满足,一个骄傲男人愿意为了她而改变。
她靠在窗前,神情有着云菲霜未见过的温柔妩媚,这种平和的美,几乎是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