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挤在一处,能施展的只有近身格斗技。那延罗自恃力大,率先出招,劈手扣住龙之介肩膀,用力一按,喀嚓一声脆响,地板不堪重负,从龙之介脚下塌陷开来,两人猝不及防,一同摔下八楼。
那延罗跌了个七荤八素,刚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胸口一紧,被龙之介抓了个结实,接着便一记过肩摔掷出窗外。
摆脱了那延罗的纠缠,龙之介不敢怠慢,自那窟窿跳上九楼,刚一露头,巨大的火轮劈面砸来,无奈之下,只要一推楼板,接力落回下层。
脚一着地,背后风雷涌至。心念一动,瞬移顷刻发动,身子及时飘开,险之又险的闪开了掌心雷。
两次三番的受阻,龙之介心头火起,明白势必先除掉那延罗和俱引才能从容救人。
当下深吸了口气,飞身后退,紧贴着楼壁傲然卓立,洒脱的横起龙枪,抬头喝道:「无错莫怕,等二哥宰了这两个小妖就带你回家!」
无错没有答话,头上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鼠辈滚开!」龙之介厉声大喝,长枪闪电般刺进天花板。「砰」、「砰」两声闷响,天花板上依次绽开两个相距尺许的窟窿,两蓬血花喷洒下来,交织着俱引的惨叫。
火轮鬼本想从楼上偷袭,不曾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两脚都被戳了个透明窟窿。不理抱脚呻吟的俱引,龙之介平平举起龙枪,遥指蹲坐在窗口的那延罗,冷声道:「你,过来!」
那延罗心中一凛,只觉得动了杀机的龙之介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人类不会有那种凛冽的杀气!
从那男人伟岸的身躯中喷洒而出的,分明是高等魔物的恐怖气息!
一线明丽的荧光自枪尖缓缓扩散向笔直的枪杆,那延罗本能的意识到──他在动!
「碧海蓝天一线牵,白云苍犬一念间!」
等理智做出同一判断之时,明晃晃的枪锋已经近在咫尺!
那延罗闭上眼睛,不敢正视恍若死神之眸的龙枪,那撕裂空气的破空声已经夺走了他战斗的勇气。
凝聚了掌心雷的双掌交替击出,他试图利用大爆炸激发出的气盾和冲击波来阻挡龙枪,即使挡不住,也要与龙之介拚个两败俱伤。
破釜沉舟的反击并没得到预期的结果,那延罗惊诧的发现──就在自己奋力抵挡的时候,龙枪和它的主人就那么不可思议的从他视野中消失了。
「扶桑影流。二意神枪!」追魂夺魄的攻击来自背后,久别的「二意神枪」在瞬移超能力的辅助下,淋漓尽致的展现了风之子的可怕实力。
必杀的一击结结实实的命中了那延罗的背心,罡气瞬间爆发,一轮轮破坏波由枪尖向外扩散,瞬间将目标炸成粉末。
一击中的后,龙之介收枪飞退,凝神戒备。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击杀那延罗,志在必得的「暗意枪」仅仅击中了他的替身──一块凭空而来的木楼板。
纷纷扬扬的木屑徐徐散开,惊魂未定的那延罗出现在楼梯前。毛茸茸的身躯沾满了血渍。虽侥幸藉木遁逃脱了性命,二意神枪的余威还是重创了他的五脏六腑。那延罗知道,与龙之介相比,无论速度还是力量,他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就算加上楼上的俱引,二打一,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若想保住小命,就只有选择交出无错认输投降。
正暗自气馁,忽觉得脚下一震,阁楼剧烈的摇撼了一下。本以为是错觉,却见龙之介脸上也浮现出惊疑之色。
剧震再次传来,的确有东西在撞击楼阁。龙之介飞身抢到窗前,极目眺望:视野所及漆黑一团。不知何时,微弱的月光已经完全泯灭在无穷无尽的夜海里,漆黑的夜幕笼罩了大地,整个城市都被埋葬在茫茫黑暗中,恍若大地突然张开了裂隙,把帝都城吞进了地层深处。
紧接着,凄厉、恐怖的嗥叫撕裂了沉寂的夜空,听在耳中,仿佛脑浆都在随之翻动。
突兀的震荡又一次传来,远比前两次更猛烈。龙之介与那延罗猝不及防,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嗥叫声再次响起,分明来自楼外!天狗那延罗仓皇回头,迎头看见一只硕大无比、色泽鲜红的条状触手伸进窗来,粘呼呼的酸液沿着触手边缘汩汩滴下,把楼板腐蚀得千疮百孔。
「还不快逃!」龙之介一把拉开吓傻了的那延罗,率先冲向窗口。
「那是──」那延罗茫然的问。
「天狗!」话音未落,龙之介已经飞出楼外。
那延罗一楞,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这才看出来:那红色触手,便是天狗的舌头!就在回头张望的刹那,脚下一慢,竟被天狗发现,喷出一团黑气,击中了那延罗的背心,强大冲力把他硬生生撞飞出去,砸塌青石楼壁,挤断朱漆栏杆,一头摔出楼外,跌在尚未完工的假山上,旋即失去知觉。
第七章 剑精
就在龙之介与那延罗交手时,柯蓝和降魔军也来到了楼阁前。
龙之介没有发出任何预警信号,柯蓝想当然的认定楼外没有陷阱,当下命令神鹰组进楼搜查。
谁知打头阵的战士刚跨上台阶,立刻惊叫一声,踉跄着倒退回来,双手抱膝摔倒在地,痛不欲生的呻吟起来。
柯蓝大惊失色,忙上前查看,只见那战士脚心血流如注,小腿处似有异物正瑟瑟蠕动,沿着血管向上钻。柯蓝秀眉紧蹙,低声对那战士道:「忍着点!」寒光一闪,红莲出鞘,准确无误的刺进那块蠕动的凸起中,沉腕一划,血光迸射,一只一寸多长、貌似老鼠,生着黑色光滑硬皮的怪虫被红莲剑挑出来,尚在恶形恶状的扭动身躯。
那负伤的战士脸色苍白,紧抿嘴唇一言不发,飞速取出针线缝合伤口,又在同伴的帮助下上药止血,包扎完毕,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嘿嘿,不愧是叶老大特训出来的精英,降魔战士名不虚传啊!」
「少说废话,小月,你怎么也来了?」头也不回,柯蓝举起宝剑,细细打量那只怪鼠。
「呵,柯大小姐,别再摆弄那恶心的玩意儿了!」无痕月叼着烟枪,自她肩后探出脑袋。「我在对面茶馆谈生意,瞧见降魔军突然冒出来,还当出了什么大事。怎么?果真有妖魔出没?」
「废话!」柯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把死鼠凑到他鼻子下方,「这『食髓知味鼠』不就是妖魔?」将那奄奄一息的食髓知味鼠甩开,柯蓝收剑入鞘,高声下令:「扇形阵推进,七曜魔法剑就绪!」又警告道:「食髓知味鼠生性凶残,专喜食人血肉,一旦逃入民间,遗害甚大,此役务求全灭,不得有误!」
降魔战士齐声应命,迅速摆开阵形,推进到食髓知味鼠的潜伏区前,打开扳机,魔法宝石充至饱和。
第一批发动攻击的是手执「地裂魔法剑」的战士,数十记「地裂波动」同时发作,「鼠地狱」布置区内被轰得天翻地覆。
妖鼠还当天灾将至,纷纷钻出地表,四散奔逃。
柯蓝有令在先,降魔战士怎能容妖鼠逃走?第二梯队立刻发动了「暴焰魔法」,环绕「鼠地狱」外围,布下了一道火墙,阻止妖鼠逃窜。
偶有亡命之鼠侥幸钻出火墙,迎面撞上了第三梯队的「风盾魔法」,又被高压气流反弹回去,难逃葬身火海的厄运。
降魔军屠杀食髓知味鼠之时,柯蓝也发现楼上隐约有人影晃动,似乎有人正在楼阁内交手格斗,不知是否有龙之介在内。
事不宜迟,柯蓝决定亲自登楼救无错。匆匆把降魔军指挥权委托给无痕月,接着又下令铺设「通天索」。
通天索乃是降魔军专用的攀登道具,状似飞爪,连有铁锁,以机关发射,伸缩自如,可以多具组合使用,在峡谷两岸迅速搭设起铁索桥,以供大军通过,故名通天索。
柯蓝观察了片刻,认定无错最可能被关押在顶楼,于是便直接把通天索射到十楼,用力拉了几下,断定抓得牢靠后,刚想攀上去,不料一只大火轮忽的飞出窗外,将铁索凌空击断。火轮俱引自窗口探出头来,冲她得意的狞笑。
柯蓝气不过,下令十只通天索一起发射,不曾想那火轮也一化为十,分别击落了全部铁索。柯蓝咬牙切齿,恨老天不作美,真该下场雨,浇灭那恶鬼的火轮。
正束手无策,无痕月施施然走上前来,拾起一根通天索,拆掉前头的飞爪,将自己的爱剑「柔水」绑在索头。冲满面狐疑的柯蓝做了个鬼脸,无痕月笑道:「嘿嘿,该那傻蛋倒楣,蓝姐,瞧小弟替你出气!」说罢亲手射出通天索。
俱引不疑有诈,再次抛出火轮,恰好击中了水剑。
水火相碰,激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黑烟四溢,火轮黯然失色,紧接着,楼上传来俱引惊怒、痛苦的哀号。
吃了闷亏的火轮忙不迭的缩了回去,柔水剑化作一蓬细雨,轻飘飘的洒落在窗棂上,旋即再次凝成剑形,牢牢的连接着通天索。
哪还用人提醒?
柯蓝早已攀缘而上,身形连闪,电光石火般飞上顶楼,落在天台之上。顺手拔出柔水剑,心道:「对付俱引,这东西可比红莲有用。」飞身跳进楼内,与正倚墙喘气的俱引打了个照面。
柯蓝见他脸色铁青,胸口一片殷红,还当是被水剑所伤,走到近前,才讶然发现:一截暗红的剑尖正许许从他胸口升起,仿佛一根妖艳的笋,在血水的滋润下,从火轮鬼肉体中萌发、生长,破土而出,夺走宿主的生命。
而俱引多次赖以死而复生的火轮,也终于熄灭,变成了一块顽铁。
推开俱引的尸体,满脸血污的无错从黑暗中悄然站起,恍若正在绽放的死之昙花。刹那芳华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杀气。
直到此时,柯蓝才惊讶的发现,无错的存在感──心跳也罢,呼吸也罢──不知何时起都已消失。然而她还并不知道,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皇太子春江无错,而是与魔剑阿修罗完美共生的剑之精灵王──一种超越人、神、超人类,仅为完美激发武器潜力而生的特殊生命体。
爱剑之人,往往能与剑中精灵心灵相通──例如大凶剑客格兰特和他的光剑阿吉。而身为「剑之精灵王」的无错,则更进一步,本身就以人类的形象出现,不需要再寄生在某一把特定的名剑内。
毫无疑问,他本人同时也拥有着天下无双的剑道天赋。只有他才能在接触任意一把剑之初,就能轻松发挥出其最大威力。这种才能,就算是聪明绝顶的倾城和剑圣春江水月也要瞠乎其后。
身为剑之精灵的至高统治者,无错显然还太年轻了,以至于反被魔剑阿修罗所控制,作为人的一面,在与魔剑对血腥与杀戮的强烈渴望中,变得软弱无力。无错很清楚柯蓝是来救自己的,可他却无法压抑对接近者的敌意。
柯蓝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对自己所抱的敌意,不觉为之一愕,故作镇定的来到他跟前,揉揉无错乱蓬蓬的头发,强自笑道:「怎么?傻孩子,不认得我啦?」
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的手,无错发现了她手中的柔水剑,眼中立刻闪烁出奇异的光彩。「拿来!」他蓦地伸手夺剑。
柯蓝猝不及防,柔水剑竟被他劈手抢走。
无错将一长一短两支剑擎在手中,左手柔水剑飞速点刺,炫出一蓬细密的剑花,右手阿修罗则不疾不徐运腕挥洒,凌空写下自己的名字「春江无错」,剑走龙蛇,神气十足。
旁观的柯蓝看傻了眼。无错用柔水剑抖出的剑花,乃是稷下剑道的入门招数,名曰「寒梅吐蕊」;右手写下自己名字的剑路,号称「曲水流觞」,也是剑道基础课。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两门剑技,一为至刚,一为至柔,无论运功发力还是技巧诀窍,都截然相反。
「寒梅吐蕊」讲究的是腕力沉稳,九虚一实,虚则蜻蜓点水,实也不过点到为止,就在一点之间,力道瞬间爆发,凝一泻千里之势于寸进。
「曲水流觞」则要求剑势连绵,柔而不断,纵有抽刀断水之力,也要化入那十里春风之中,自始至终,力道不可稍变,讲究的是水磨工夫,以柔克刚。
两套完全相悖的法门,无错居然能同时施展,就算他能达到分心二用的境界,难不成行功运气也能分成刚柔两路而互不干涉?
更何况,他竟然用至柔的水剑施展刚猛沉稳的寒梅吐蕊,用至刚的阿修罗魔剑施展阴柔缠绵的曲水流觞,这分明是违背天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无错把这不可能的事轻松完成,柯蓝不得不怀疑,他已经被某种邪魔附了身。
「当务之急,是夺下他手中的剑。」心念方动,但觉寒气拂面,魔剑阿修罗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
柯蓝惊呆了。不仅因为无错冷酷的眼神,更因为自己竟然连他一剑都躲不开这个事实。
一名剑手,无论多么精于剑道,也不管反应多么敏捷,内功又如何深厚,从出剑到击中目标,都必须完成若干完全相同的步骤。
首先要「动杀机」,其次是「拔剑」,剑在空中沿一定轨迹移动直至抵达目标,需要一个过程时间;最后,像无错这样──在剑锋抵达咽喉之时突然收招,控剑悬空,同样需要一个减速时间。
对于柯蓝这种已臻大乘的剑客,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