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尔斯,西方世界的美酒之乡。宽敞的街道上走来了一队衣架鲜明的侍卫,簇拥着城市的统治者朝城外走去。
韦尔斯女侯爵舒舒服服的坐在软轿上,天上风和日丽,城里井然有序,她的心里却充满了烦恼。
三天前,无痕月敲开了韦尔斯城堡的大门,给她出了一道难题。瓦上霜一向很喜欢这个小师弟,对他提出的计画也很感兴趣。
连年征战已经使帝国国力透支,随着领土的扩大,国家机器也越来越变得冗余拖沓,低效率的统治务必借助僵化的法律,在遥远的白虎洲执行朱雀人的法律,这一点特别让人难以忍受。
更何况皇帝还有一颗贪得无厌的心,她恨不能把全世界的财富都搜刮到自己的宫殿里,随着韦尔斯的日益繁荣,负担的赋税也越发繁重,甚至算下来还不如赤贫地区。
推翻帝国统治已经势在必行,可当真要揭竿而起,瓦上霜不得不盘算盘算,特别是眼下,她必须先应付新走马上任的帝国驻白虎宪兵队长,在此之前,无痕月的存在无疑是个危机……
想起不开心的事,瓦上霜禁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她正坐在十个英俊的奴隶抬着敞篷轿上,街两旁是赏心悦目的花圃,集市生意兴隆,市民谦恭的向她行礼,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除了即将赶赴的约会。
新任宪兵队长已经到了司令部,按理,他该来拜访韦尔斯女侯爵,可那位傲慢的新贵显然没把她这个韦尔斯统治者放在眼里,于是她不得不忍气吞声主动去拜访他。
瓦上霜有点后悔。
假如三天前她答应了无痕月的合作计画,眼下何苦受这等委屈?
宪兵队长?那种傲慢粗鲁的家伙,应该剥光了绑在十字架上,狠狠抽一顿鞭子才对!在想象中发泄怨气的女侯爵嘴角露出微笑,轿子骤然止步,笑容僵死在嘴角上。
一个有着星星一样闪亮眸子的青年拦住了她的去路。他面罩黑纱,手捧竖琴,举止优雅迷人,简直像个王子。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拦女侯爵的路!」侍卫按剑喝道。
「不才乃是东方来得游吟诗人,特地谱写了一首叙事诗献给夫人。」
「叙事诗?」瓦上霜绷着脸说,「我不想听什么诗,你要是缺钱尽管说,韦尔斯不会让外乡人饿肚子的。」
「您会喜欢的。」青年优雅的鞠躬行礼,「我的诗歌可不是金子能买到的,夫人,您听了就会知道,世上唯有我的诗才能解除您的烦恼。」
「笑话!我心情愉快,何来烦恼?」
「您言不由衷的眼神告诉我您有心事。」
「真是奇怪。难道东方人都像你一样花言巧语吗?」
「不才乃是个中翘楚。夫人,这是我吃饭的本钱。」
侍卫官不耐烦了,挥起马鞭喝道:「滚开!」
马鞭劈面抽下,东方人头也没抬,忽然拨动竖琴,马鞭顿时节节寸断。
「只有蠢人才用暴力对待艺术,长官,您要记住这个教训。」ωωω;UМDtxtcòm》提供uМd/txt小说
侍卫官恼羞成怒,做势拔剑。
「住手!」瓦上霜喝止了他,眼神锋利如刀,紧锁在游吟诗人脸上。面纱挡住了她的视线,瓦上霜开始对他感兴趣了。「我现在有兴趣听你的诗歌,但在开始之前,你必须摘下面纱。」
「遵命,夫人。」青年服从了她的命令,优雅的揭开面纱。
啊!瓦上霜禁不住惊叹出声。青年的美貌使她感到震惊,甚至怀疑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东方女神,而当他开始歌唱,人们立刻被他金子般的嗓音征服住了。
请听我诉说,美丽的夫人,那位机敏的青年啊,如今已经落入魔掌。
他出生在韦尔斯,从小精通武艺,是家族最小的弟弟;
他有一个亲爱的姐姐,名字我不方便讲。
他长大后青年离开家门,在南方世界闯荡;
一场战争摧毁了他的理想,青年回到故乡。
他在塔格奥建立了自己的事业,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
他有着美丽的妻子和二十四个孩子,生活幸福而优渥。
他本可以愉快的度过一生,然而民众的苦难使他不忍坐视。
正义感在青年胸中激荡,侵略者的暴行必须被制止;
他已下定决心,并有志同道合的兄弟帮助;
可他势单力孤,正义事业需要更多的力量。
青年想到了一位亲人,那美丽善良的女侯爵;
他兴冲冲的来到韦尔斯,迎接他的却是一杯下了毒药的酒;
喔,我该怎样述说这人间悲剧;美丽的夫人,毒药之母……
「住口!」瓦上霜听不下去了,「哪里有什么毒药?那分明是安眠药,你这扯谎鬼!」
「哦,多么奇妙。」青年笑了,用洞彻人心的眼睛凝望着她。
瓦上霜倒吸了口冷气,暴怒的心情瞬时平静下来。她不算漂亮,但绝对够聪明。她已经明白游吟诗人暗示的一切,甚至已经猜出了他的真实身分。毕竟,如此美貌的男子,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果然是不同凡响的诗歌,朋友,我想请你来我的城堡做客,在那里你可以畅所欲言,唱你最拿手的那一首。」
「恭敬不如从命。夫人,请允许我带上弟子和女仆。」青年躬身行礼,把竖琴交给身旁的少女。一个美少年站在他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当然可以。」瓦上霜让她的侍女蒙上面纱,代替自己迎接宪兵队长,带着诗人一行返回城堡,请他继续唱歌,或者干点别的……
「诗人,那个青年后来怎么了。」女侯爵的会客室简单朴素,一张乌木茶几上摆着当地最好的葡萄酒。
瓦上霜把下人打发走,亲手给诗人斟满美酒,脸上挂着甜美而虚伪的微笑。
游吟诗人饮下美酒,让他那美丽可爱的女仆弹奏起来,继续唱了起来。
青年在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落入圈套。
亲人的背叛伤透了他的心,青年在漆黑的地牢里长吁短叹。
一个苍老的声音安慰他说:「年轻人,叹气会叫人折寿。」
青年忧伤的答道:「我的姐姐骗了我,除了叹气我还能做什么?
「老人家,你在哪里?难道你也是这地牢的房客?」
老人久久没有回答,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青年又说:「刚才你告诫我叹气会使人折寿,为何自己也犯了傻。」
老人回答说:「年轻人,我已死去多年,叹不叹气无关紧要……」
青年听了老人的话,不免有些害怕。
「老人家,请原谅我的愚蠢,假如我没理解错,你原是个鬼魂不成?」
老人没有回答,一条人影慢慢呈现在墙壁上。
青年仔细分辨,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在童年时代曾经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才刚刚懂事,谁会想到二十年后再次重逢,他竟成了一缕冤魂。
青年跪倒在鬼魂脚下,称他为「我可怜的老父亲」。
老人拥抱青年,慈爱的说:「我的小儿子,你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可怜的小儿子,我多么想看看你的模样,可我的眼睛在活着的时候就已失明,鬼魂的手触摸不到人的身体。」
青年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亲爱的爸爸,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原想求得姐姐的帮助,可她背叛了我,把我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狱里。可我现在不再恨她,因为正是这个遭遇才会让我再次见到你。我听说你已经去了天国,为什么灵魂还在此间徘徊?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舍不得的东西?」
老人抚摸着青年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命运总是这样离奇,二十年前罩在我头顶的灾星,如今又盯上了你。二十年一个噩梦之夜,我在雅兰斯家的城堡里邂逅了命中克星,一次过于轻敌的决斗,把我变成了瞎子。千辛万苦回到家乡,却又落入了恶徒的魔爪。」
「到底是谁害了你?」青年气愤极了。「是二姐、二哥,还是那个朱雀来的夕阳红?」
「都不是,我的小儿子。他是我第一个门徒,是世上阴邪之气的化身,我几乎把全身本领都教给他,幸亏最后看穿了他的狼子野心。在你被我收养之前,就已被逐出门墙。在我落难的时候他出现了,说尽甜言蜜语,想要骗出清华门最后的绝技。
「我拒绝了恶徒的要挟,被他关进这里。他用尽了酷刑后,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就自作聪明的以为清华世家并不存在所谓的最后绝技。
「他抢走了我的妖剑,用烈火和煤油焚化了我的身体。我在万劫之中感承天意,一个伟大的声音告诉我还不可以死去,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人来拯救我的灵魂。
「我在神的眷顾下逃出烈火,藏进夹壁。二十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曾经一度想放弃希望,可最终得到了这一天。现在我就把恶徒没有得到的东西赠给你。
「不需要感激,更不需要流泪,我的小儿子,你只需打开那扇天窗,让阳光带走我的灵魂……当你带着『时光逆流』离开这座牢房,别忘了那个该被诅咒一万年的名字,他就是……」
唱到这里,东方人忽然停了下来。
瓦上霜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追问道:「害死我父亲的人到底是谁?无痕月最后得到逆流秘法了吗?」
东方人微微一笑,悠然唱道:「我不会再吐露一个字,女侯爵,除非你拿出一点诚意。」
「诚意?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安眠药之外的诚意。我的朋友无痕月正在地牢里受苦,你不马上放他出来,叙事诗就将变成安魂曲。」
瓦上霜害怕又惊惶,在确定预言能否应验之前,她选择了除去潜伏的危机。
强作镇定端起一杯酒,瓦上霜微笑道:「不愧是举世闻名的天香君,我还能说什么呢?请允许我敬上这杯赔罪的酒,忘掉不愉快的误会吧。我没有理由伤害自己的弟弟,干了这杯酒,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美丽高雅的女公爵,祝您得饮清泉,青春永驻。」就在端起酒杯的刹那,倾城听见脚下响起了诡异的声音,这暗示了一个小小的阴谋。
蓦然脸色瞬变,手按飞星剑。倾城微微一笑,按住了他的肩膀。
几乎就在同时,地板忽然下沉,三个外乡人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掉进地牢去了。
眼前一黑,失重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压上来。
啪!倾城撑开了伞,下坠速度立刻减缓。小迦、蓦然抓住他的胳膊,缓缓降落在井底。
「师父,伞是哪儿来的?」蓦然好奇的问。旅行用品是他负责保管,不曾记得带伞。
「在女侯爵房间里顺手摸来的。」倾城合拢雨伞交给小迦。「拿着,明天还能用。」
陷阱不深,狭小的牢房里有一扇天窗,阳光射进来,灰尘搅成一根光柱。
蓦然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的说:「这儿可真脏,师父,我们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还是赶快出去吧。」
「不行。现在出去就得住客栈,我可没钱。脏不要紧,打扫一下就行了。」
「主人,当真要在这里过夜吗?」小迦踢着脚下的骸骨堆问。
「没错,好戏明天一早才开锣。现在先打扫一下卫生,等会儿有人送吃的来。」说着,倾城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像打开一扇门似的推开,伸手进去,从黑洞里接二连三的拽出了扫帚、拖把、抹布、煤油灯、盛满水的桶,还有三张吊床。
「哇,师父,你好棒哎!」蓦然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当然,不然怎么是师父呢。」
「既然你什么都能变出来,为啥还让我背那么多旅行用品,分明耍我嘛?」
「不耍徒弟,当师父还有什么乐趣?少发牢骚啦,这些东西都是从公爵夫人家里搬来的,要是在荒郊野外露营,你让我去哪儿弄这些来?」
三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牢房打扫的焕然一新,比起旅店的客房来也毫不逊色。等到狱卒来送晚饭时,他们正围着火炉啃西瓜呢。
「我主--不会是真的吧!」狱卒摸着后脑勺发呆,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雪二公子,尝尝这西瓜就知道真假了。」
「君上,你可真是神通广大。」伪装成狱卒的门前雪拽出一大把钥匙,从天窗里丢给倾城。「牢房的钥匙全在这儿,赶快跟我走吧,不然等二姐发现就糟了。」
倾城微微一笑,甩手把钥匙掷了回去。「万万不可。你姐姐万一发现你放了我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这里挺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
门前雪还要解释,倾城摆手笑道:「不必担心,包括小月那里你也不用管,在下自有安排。如果雪二公子不嫌弃,就进来一起吃西瓜吧。」
「现在不行。」门前雪苦着脸说,「我不能耽搁太久,二姐随时都可能找我。叶兄,你要是真想在这儿待着,我去帮你拿点吃的来吧。」不一会儿门前雪又回来,把满满两篮子食物从天窗里递进来。
「太感谢了,一定不忘你的恩情。」倾城笑着说。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君上,我可都快急死了。」
「有什么可急的啊?」
「你还不知道吧?帝国宪兵队可能要对韦尔斯下手了。新上任的宪兵总管是清华门的叛徒,当初跟武思勉合谋暗杀先父未遂(清华门是世家,父亲就是师父),逃到扶桑隐姓埋名弃剑学刀,据说得了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