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她们不在,家里的早饭是周雪做的。
将早饭摆上桌,关氏也挺着肚子从隔壁屋里过来了,莎莎被她牵在手上,可能还没睡醒,正用小手揉着眼睛。关氏看到女儿这样又不免说教一番了。
“你看你,都这么大了,还整天想着睡懒觉。女孩子该学的针黹女红一样不会,每次我拘着你让你学,都推三阻四的。现在连基本的仪态都没有了,不是老说要给弟弟做个好榜样吗?你这样,等弟弟出来了不笑话你才怪。”
莎莎嘟着小嘴,见到傅瑶连忙求助的往她身边爬。
傅瑶好笑的接住了她。
人都说怀孕后的女人变化大,看来还真是的,关氏自从怀孕后好像变得啰嗦了许多,而且将她从前的那套世家观念硬是往莎莎脑子里灌输。
这点其实很不好,不是说世家不好,只是有很多盲目的观点是错的。比如说他们觉得女孩子就是要学会背世家谱,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外面无论多穷都要摆谱,还有琴棋书画都要精通……
没错,这些在京城的确需要。可是现在,她们身为奴籍,又是在琼州,关氏还要求莎莎将这些学的通透,那就有点本末倒置了。
“二嫂,我觉得莎莎现在应该多学学庶务,毕竟咱们以后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还是学点实用的东西好。”傅瑶诚恳的道。在自家人面前,没有必要客气敷衍,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即使说的不对也不会生分。
昨天晚上的时候,她去找莎莎,发现她正在卖力的背世家谱。说实话,当时傅瑶真是被雷倒了。世家现在离她们十万八千里吧!背人家的祖宗三代有什么用?
“不管在哪里女孩子该学的礼仪还是得学的,”关氏摸着肚子沿着炕沿小心的坐下。“出去的时候也不会被人轻瞧了去。”
“这些当然要学,但是要有侧重点,不能还是跟以前在京城似的将这些当饭吃啊!而且,据我说知,不说琼州,就是甘州,那里所谓的上流社会也多是见识浅薄的闺阁小姐。就算你跟她们说这些,恐怕她们也听不懂吧!听不懂还没什么,就是怕有些人小心眼,听不懂嫉妒你还要四处去编排你,咱们的身份本就敏感,这不是给她们找话题吗?
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其实按照咱们家现在的进度,将来肯定不会愁吃穿,可是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子女的婚嫁问题了。咱们的身份就这样了,改不了了,将来很难去当官家富户的正室,可是小妾,咱们又不可能去做。
所以我跟阿爹才会这么卖力的攒功劳,积累财富,为的就是在别的方面补足身份这一缺点,比如说财力、声望,以后等咱们家业大了,在琼州甘州这两个地方有了大的声望,自然可以为子女谋一个好点的良配。”傅瑶侃侃而谈,将前段时间与父母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关氏听的又震惊又愕然,她是知道这个小姑子不同于常人,既聪明又胆大,可是没想到这么胆大,小小年纪居然就这么说起了以后嫁人的事,还谋算的这么长远。可是她说的却是事实,有了身孕后她既开心又忧愁。开心的是为家里添丁加口了,忧愁的是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奴籍,以后都将是这个身份。
“五娘,你说的很对,眼看莎莎越来越大,我心里别提多心慌了,我是不可能让她去做别人的小妾的,可是就这样嫁给一个平民,我也是不甘心的。”关氏真心的道,“现在听了你的想法真是让我拨云见日。是啊!咱们只要多积累一点资本,将来这些都可以作为议婚的筹码啊!我是说四郎都到了议婚的年纪了,阿娘她也不着急。”
“当然了,咱们现在根基还不深,得再过一两年。四哥是男子,过两年也不会觉得大,到时候再找一门好亲也是可以的,至少女方的身份不可能跟咱们一样。”傅瑶向往道。刚来琼州的时候她的目标是让家里人不饿肚子,让父亲哥哥们免除苦力。但是现在,她的目标是让家里人有足够的尊严立足,就算是用数不清的钱财来填也在所不辞。
身份这点是不可改变的,但是只要别的方面做的很成功了,相信是可以弥补身份上的不足的。
周雪在一旁也听的认真,只有莎莎似懂非懂的吃着包子喝着粥。
“所以啊!”傅瑶接着道:“我们就得多融入这边的生活,多看看她们是如何管理家里的。马当林家,你们知道吗?这才多久,人家一家人就搭上了甘州城的两个大官,还跟齐家交好了。”
李氏和马慧娴的手段傅瑶虽然不认同,但还是很佩服她们的,她们很了解自己需要什么,也很有办法得到自己需要的。
“她们那样的人,就算搭上的官再多,我也不会羡慕,”关氏不屑的道。世家女都有一股傲气在,最不屑的就是钻营算计的人。
傅瑶笑笑,她爹当初给儿子挑选媳妇的眼光很不错,人品都很正直,大嫂方氏也是差不多的性格。可惜这样的媳妇只适合在家族稳定的时候,一旦遇到动荡对家里就起不到任何的帮助了。
不过好在她们家人口多,不需要她们顶门立户,否则真的不敢想象她们家会变成什么样。
“哇!五娘,你懂的可真多,”周雪感叹道,随即自卑的低下了头。“不像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算什么,以后你跟着我多看看,懂的自然也一样多了,”傅瑶拍拍她的手鼓励她。
“真的吗?我也可以吗?”周雪开心的抬起脸,小脸通红,期待的看着傅瑶。
“嗯,这段时间比较忙,等以后闲下来了我会多带着你跟周兰一起去甘州转转的,眼界宽了,心胸自然也就宽了。”
周雪还真的需要这样的历练,傅瑶总觉得周雪太小家子气了。
又说了几句,傅瑶赶紧吃完了早餐。家里人一大早都赶去了街上帮忙做生意,她也要赶快去。
又嘱咐了周雪几句,让她在家里多照顾照顾关氏和莎莎之类的话,才匆匆往镇上赶了。
自从去了甘州后,傅瑶还真的很少走这么远的路了,好在现在压力小了,心情也变好了,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亲切,跑到镇上的时候倒也不觉得累。
琼州街上的这个铺子她现在很少来了,有的时候从甘州回来经过也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再看到熟悉的店铺,以前发生的事情就陆续的闪现在脑海里。
一个人租铺子,然后跟家里人商量开店,做早点,被陷害,利用挣到的钱置办牛羊……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却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当初她是将铺子分成了两个门面,一个做早点,一个专门卖家里做的东西,比如说酸菜、辣白菜、豆芽之类的,当然还有文康的木制品。
可是现在……看着旁边的店里摆满了桌子凳子梳妆盒,傅瑶忍不住感叹,她们家的人都变懒了。里面除了文康做的木制品别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想当初,她们可是白天黑夜的忙着发蒜苗,腌泡菜的,现在,这些都没卖了。
“我娘她们说做酸菜豆芽的,既不挣钱又麻烦,还不如多点精力做早点呢!”文康正坐在店里卖东西,见她面露疑惑解释道。
其实文康还有点烦心的是,琼州的木制品已经饱和了,现在卖的越来越少了,前几天他爹娘还暗地里商议,要将这个铺子跟旁边的早点店合并一起做早点呢!
“文康,我跟你爹商量好了,以后会在甘州开个小铺子,将你做的木制品拿过去卖,你也可以自己去店里经营。”傅瑶笑道。
文康闻言愣了片刻才跟着笑了,“谢谢姑姑,我一定会做出更好的木制品的。”
傅瑶点头,“所以,现在你就不要再做这些板凳桌子什么的了,多做些奇巧精致的东西,甘州可不比琼州,那里有钱人还是很多的。”
文康重重的点头,“我这几天正好想到了一些好的构思,回去后就做出来,到时候给你看看。”
傅瑶笑笑,正要再说什么,那边周兰正好看见她了。
“五娘,来了,别偷懒啊,快来帮忙。”
傅瑶答应了一声,又嘱咐了文康几句,主要是她前世觉得很稀奇的东西,将形状大概的描述一番,当然说法都是自己凭空想的,比如说造型奇特的木雕,既美观又占地很小的三层梳妆盒……
文康一一记下,准备回去后慢慢摸索,对傅瑶这个姑姑的想法他还是很相信的,上次教她做的摇椅就卖的很好。
傅瑶说完这些才过去早点店帮忙。
街道上多开了几家店面,但早点铺子还是只有她们一家,所以早点的生意依然很好,小小的店里已经坐满了人,还有好多站在外面的。
傅瑶于是建议王氏,“阿娘,站在外面的客人要不一人送碗热汤,现在天气会越来越冷,在外面也能喝口热的,对咱们店的声誉也有好处。”
这也是给她们铺子招揽生意。你想想,外面站那么大堆人,人人手上端着一碗热汤,香气扑鼻,就是不想吃早点的人也会忍不住过来看看的,一看之下总会有人想吃的。
“嗯,反正热汤很多,”王氏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她们现在也添加了热汤,主要是因为上次死猪肉的事情后,那个卖肉的一直心存愧疚,所以承诺每个月送给她们十斤大骨头。
这个时代的骨头并不是很贵,但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王氏开始也是退让了的,只是那卖肉的坚持要送,没办法,王氏只好接受了,不过她们家现在要的猪肉量很多,倒也不算太占便宜。
而这些骨头,就熬成了汤,现在半卖半送的话也不会吃亏。
既然决定了,当下傅瑶就去外面将这项福利说了,外面站着的人都齐声欢呼,个个排队等着喝汤。而里面坐着的人为了这碗免费的汤,好多人当下就站了起来走到外面,也要站在外面吃东西喝免费的汤。倒是让店里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位置。
不过总有不愿意站在外面受冻的人,所以,很快,里面也坐满了。
这样一直忙到中午,人流量才慢慢减少。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时,傅权泽和周元建、傅琇也正好过来了。
每个月的这两天,家里人都是在店铺里吃午饭的,因为这个时候灶火都没灭,热汤稀粥什么的也都有些剩余,再买些菜一炒,既方便又好吃。
而留在家里的关氏自然有周雪照顾,所以大家也不是很担心,何况吃完午饭后他们也要回家了。
刚吃完饭准备收拾铺子时,一直帮他们传递口信的一个大叔过来说,傅谦请他们过去一趟,说是他们隔壁铺子的房东欠了钱急着想卖铺子。
傅瑶心下欢喜,这下好了,以后自己的铺子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了。
于是,家里人又都在铺子里坐下,开始商量这件事。
“隔壁的房东是个赌徒,想来应该是欠下了大额的赌债没办法才卖铺子的,”傅瑶分析,“不过这夫妻俩都很贪婪,要价肯定不会低。”
“你先前买的铺子不是九十两吗?两边的面积不是一样大吗?就照这个价钱买呗!”傅瑞道。
“就怕那对夫妻不愿意,”傅权泽沉吟。
“这就由不得他们了,咱们跟他们签了租房协议的,现在首先破坏协议的是他们。如果他们要将铺子卖给别人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得赔偿我们的损失。”傅瑞有根有据的道。他先前也读过很多书,在京城的时候贪玩,所以傅权泽给他谋了个较清闲的职位,在律例馆掌修订法律这样的事,所以,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最后商量好由傅权泽带着傅瑶去甘州买铺子,王氏暂时就留在这边帮忙,家里这边也需要个人掌舵。
上次云熙借的钱还有四百两银票,加上这些日子两边的铺子挣的钱,一共有差不多六百两,只是上次买了马车花了一大笔钱,目前只有五百多两了。这些都是交给了王氏管理的,大额的银票都放在家里。
所以,商量好后傅权泽就去指挥使司请了假,他的工作比较自由,时常要去下面核对资料,假也比较好请。
傅瑶则是跟着王氏回家收拾衣物等东西,等傅权泽回来时直接坐上马车出发。
她们现在代步的工具都是马车,自家有了马车就是方便了许多。
父女俩很快就赶到了甘州,傅谦将他们迎回铺子,将情况细说了一遍。
果然如傅瑶所猜测的,男人赌钱输了欠了大笔的债,最后居然将自己娘子给抵押出去了。他娘子自然不干了,最后筹来筹去将自家的房子卖了还不够,只好卖这个铺子了。
“说是要卖一百五十两,”朱氏撇撇嘴,很是见不得这样的男人。
“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傅瑶没想到这么离谱。
“我看他们要的比较急,赌坊里来追了好几次债,看着也挺可怜的,我就说了按咱们这个铺子的价钱买。”傅谦道。
当初傅瑶买这个铺子的时候是九十两,这个价钱还是算贵的,给他们同等的价钱已经算恩厚了。
“那他们怎么说?”傅权泽问。
“不愿意,每天在咱们店里哭,好在都是避过了饭点,要不然生意都没法做了。”
看来这对夫妻还是有眼色的,不敢搅合他们的生意。
正说着,外面又热闹起来了。
“估计是知道阿爹你来了,他们又过来了,昨天追债的说要是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