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又传来太子哥哥的声音:“沐清风,若是我没有猜错,那日潜入军营,行刺本太子的也是你对不对?”
太子哥哥身上的伤似乎已经让他于马上坐立不稳。
师傅笑道:“太子重伤在身,还能与云南王配合演下这场戏。两位的胸襟实在是让人佩服。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引老夫出来,查清事情的真相吗?如此苦心,老夫又怎能不成全你们?”
闪电划过,师傅地脸上,悲愤之色愈重。
“实不相瞒,我就是当年前朝被人秘密护送出宫的孩子。所谓的公主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的假象而已。而我才是真正的前朝太子。我被太傅养大。为了报仇,多年前就开始接近那时还未登基的陵皇。我们少年相识,他一直对我深信不疑。为了报仇,我怂恿他让何树礼带兵攻打草原。又挑拨他说,何树礼有谋反之心。之前为了能使天下大乱的事情,我还做了很多很多。为的只是在等一个复国的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那日居然让我找到了父皇遗留下来的宝藏。如此一来,我便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身份。”
师傅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然后,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道:“豆儿,你记得我让你反复背诵过《前赤壁赋》,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我沐家的江山,偏偏被你们齐、何两家所夺。祖上遗训,不敢忘记。所以,今日,太子殿下与云南王,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的心痛楚得无以复加。又是仇恨,又是责任?
可此时,我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出的却是师娘那娇弱慈善的容颜,我颤声问道:“师娘悲惨的一生,究其根源,就是因为有了一个莫须有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不过就是你的替身而已。这么多年,你伤由所有的人去误会她,却从来不肯出面去解释,甚至师娘至死,也不曾从你口中了解事情的真相。师傅,你真是一个狠心的人。”
师傅苦笑道:“天意弄人,我最后居然爱上了自己的替身。你说有多可笑。这一生终究是我愧欠了她。来世,我愿意加倍还她。”
师傅看着我面上露出不忍之色:“豆儿,你不要怪为师,你父皇若不是对何树礼平生疑心,就算我怎样挑拨,他也不会相信的。那时何树礼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你父皇要他的命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你与何子衿之间注定不会幸福。天牢救你二人,是为了让你父皇尽快削藩,引发战争。而上一次,我将你送到完颜烈那里,是真的想让你离开云南王,获得真正的幸福。”
雨越下越大,大雨之中,又多了张新的面孔,出现在子衿的身旁。
两个人一样的容颜,确是截然不同的风采。
子佩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我亦朝他灿烂一笑。白天从太子哥哥的大营与子佩分别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我猜子衿从他口中得知我去了太子哥哥那里,晚间必回。可是很晚却不见我,所以四处寻找,最后发现了我被囚禁的地方吧?
想到这里,对他更多了几分感激之情。似乎每次见到他,他都会帮我。
何子佩将目光移到了师傅的身上,笑道:“我一直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为何我第一次见到清风居士,你为何还
就要加害我。今日方才知晓。”
师傅的口气仍旧是往日那般平和:“又来了一个何家的男子,今日正好,就让你们一起血债血偿。”
只见师傅手中寒光一闪,同时飞出无数利刃,齐齐飞向何子衿。
我大吼一声:“子衿小心!”
一边说,一边扑了过去。可是我知道,我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师傅手中的利刃。
师傅的武功天下无双。方才他的暗器快如闪电,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躲得过?
只听,一声闷哼,我大惊失色唤到:“子衿”……“子佩”
三生锦绣非因梦幻
两道白光在雨中抛出寒戾的弧度,飞向对面那两个双生男子。
风雨之中,再也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朦胧中一样的轮廓,一样的容颜,一样的丰姿隽永。
忽然,一道白影闪过,再看时,那两个人都同时倒在了地上。
“护驾。”突来的变化,众人齐齐的将太子哥哥护住。
而师傅身旁的鬼面人也抽出了手中的兵器,向我们袭来。
七燕带着为数不多跟来的士兵,与他们战在一处。没过多久,地上的雨水就变成了红色。
我手中挥舞着长剑,一路向刚才倒下去的那两个人奔去。
风怎么变得这么凉,所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都模糊了起来。
奋力厮杀,肃清了阻挡在我面前的鬼面死士。终于看见了前面的两个人。跑了两步,才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一阵虚浮。
扑倒在地,抬起头才看见一个子衿正半跪在地上,而他的怀中那个同样面容的男子,被他抱在怀中,黑色的鲜血正从他白色的衣袍中汩汩的流出。
我这才看清,子佩的胸前各自插入了一枚菱形的匕首。
原来刚才那道白色的身影,是他用自己的身形护住了何子衿,让那两枚暗器同时射中了自己的身体。
师傅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暗器上喂过了剧毒。就是不想给所伤之人,任何生还的机会。
果然,此刻他似乎已经有些昏迷了。
“子佩,子佩,子佩……”我一迭声的呼唤,他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那张俊美的恍若天人的脸上,向我露出一丝微笑,纯净得如山间最清冽的甘泉,亮丽如天际中最闪亮的流星。
我跪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一眨眼,这个本来就像是不属于凡间的男子就会在我眼前消失。
他冲我伸手,似乎是想让我离他更近一些。可是才一动,他就痛苦得再次闭紧了双目。呼吸也跟着变得薄弱起来。
我看着他难过的表情,似乎此刻他的痛苦并非来自胸口,而是灵魂深处更难以忍受的折磨。
又是情花之毒。
我慢慢的挪到他的面前,试图去触摸他胸前的伤口。可是却被他轻轻的推开。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可我还是听清楚了:“豆豆,不痛……”
我再看他时,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好像同方才相比,真的不痛了。
他的指尖,轻轻的碰到我的,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轻轻的抓住了它们。
他的手好冷,真想不到拥有如此温暖笑容的他,手居然是这样的冰冷。
他好像是想将我的手紧紧的攥住,可是,尝试了几次,却怎样也使不上力气。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用另一只手伸到何子衿的近前。
最后子佩将我与何子衿的手轻轻的重叠在一起。
“大哥,我喜(。。…提供下载)欢豆豆,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提供下载)欢了。”说出这句话,子佩脸上的表情自然如初,更多了几分诚恳与坦然。
我不知道何子衿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我却从他那本来清明的眼眸中看到了,从来未曾出现过的哀伤。
怀中的子佩声音更加赢弱了:“大哥,替我好好爱她,我喜(。。…提供下载)欢她笑的样子,答应我,永远不要让他伤心。”
何子衿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天际。分不清他的脸上究竟是雨还是泪。
“大哥,豆豆,这一世,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幸福,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
我哭出声来,用力抓着他的手。他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嘴角再次扬起恬淡的笑意。
最终子佩在我们两个人的怀中慢慢阖上了双眼。
耳边的厮杀声突然清晰起来。
我看着怀中的这个男子,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熟睡中的孩子。
可是他死了,像流星一般在我的生命中稍纵即逝。
以最纯净的面容出现,又以最璀璨的方式离开。
师傅,不,是沐清风,他似乎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单等今夜着将太子哥哥与何氏兄弟,全部铲除。
漫天遍地的雨水,也不能将地上的鲜血冲洗干净。
此时,密林之中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绝命七燕也只剩下了其中的两个,其余的五个人也都被师傅手下的鬼面人夺去了性命。
而山坡外面的人因为师傅布下的奇阵,根本无法进入。
何子衿的双眸已经变得通红。他将怀中的子佩轻轻放在一旁。然后用力抽出腰间的长剑,一步一步的向沐清风走去。
我一咬牙,闪在了他的身旁。
我用手中的剑指向沐清风,雨水落在剑尖上,溅起小小的雨花。
我昂首,轻唤:“师傅。”
这是我最后一次再叫他一次师傅。
沐清风也随之动容,抬起头看着我。
“师傅,你骗得豆儿好苦,骗得天下人好苦。今日,豆儿别无他法,只得用你交给我的本事,与你决一死战。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看向身旁的何子衿,而他也正在看着我。
我冲他微微一笑,接着说:“但是若是能和自己的爱人死在一起,未尝也不是一种幸福。”
感觉他将我袖管中的手携起,然后紧紧的攥在手中,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正有一波一波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传递给我。
“豆儿!”沐清风在唤我。
其实在我的心中,我并不是真的怪罪师傅,虽然他为了自己心中的秘密,做了很多事情,直接、间接的伤害到了我。但是我相信,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我。
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的责任,他有他的理由。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史书的记载中也能读到,自古亡国之君的下场必定十分惨烈,前朝灭亡,所有皇族男子,全部死于那次宫杀之中,无一幸免。
也许师傅并不想这样生活。他为的就是自己肩上的责任,并非真的在意这个皇位,这个天下。
在凤凰山上的那些岁月,师傅云淡风轻的笑容,与师娘举案齐眉的感情不是假的,否则怎么如此逼真的伪装十年?
但是,师傅注定是前朝仅存的血脉,这是他的责任。他别无选择。
就是这个早注定的身份,不管他自己是否年过花甲,是否膝下无子,就算他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想到这里,不禁感到更加悲哀,如今这里剩下的这些人,太子哥哥,何子衿,还有我,哪一个不是为了各自的理由,各自的身份,各自的责任,内心之中苦苦挣扎。
“师傅,如果今日你死在我的剑下,豆儿就以女儿的身份将你葬于凤凰山下。”
“豆儿。”沐清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长叹一声,与何子衿一起向师傅举剑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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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国天启四十七年,前朝太子沐清风为报灭国之仇,于泸州城外将太子齐昭明与何氏后人云南王何子衿极其胞弟困于阵中。
千钧一发之际,此阵最终被云南王之师,大侠上官砚所破。
沐清风与其手下的鬼面死士,与太子同云南王的大军激战至夜间,最终因双方数量悬殊,寡不敌众,被生擒于泸州城外。
事后,沐清风不甘受辱,自尽于泸州城外的荒林之中。
至此,在民间流传已久的匈奴惨案,事实浮于水面。
匈奴王亲率大军攻入陵国。
自此陵国数十年太平盛世,不复存在,战火从南到北一路蔓延,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宛若人间炼狱。
泸州之战以后,太子齐昭明率大军赴漠北抵抗匈奴。
云南王南下抗击丽国大军。
世人皆为太子与云南王胸襟所折服。更有传言,自此之后,天下将以闽江为界,一分为二。
不过传言,毕竟只是传言。
一年之后。
丽国内乱。北归亲王季冠霖逼宫,一夜之间占领整个皇宫大内。
御驾亲征的丽皇慕容轩已被云南王赶退至文安,谁知突然后院起火。连忙带兵赶回皇城。
而北方,匈奴王完颜洪泰病逝,匈奴王子率兵回草原奔丧,于当月继承王位,成为草原新一代霸主。
历时一年,中原大地再次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天启,四十九年秋。
太子奉旨再次率大军,来至泸州,与云南王决一死战。
这一战一直从秋天延续到转年的春天。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历经大小战役不下百次。
死伤无数,白骨成堆。
谁也不知道,这场仗还要持续多久,只能看着城前的护城河水,泛着红色的涟漪,日夜流淌,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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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子大营。
太子齐昭明微微蹙着眉头,看着面前一张巨大的泸州地图。陵皇派来的援兵一批一批的抵达泸州。这场仗是他极为不愿打,却又不得不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