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后,缓过来的两位师父对视一眼,师父抱起明子流,“竟然如此,天意难违,我又真真喜欢这孩儿,就这样吧,再大的劫也由他吧。”
“这孩子还是天生的窥命师。”似乎嫌自己先前扔的炮弹不够似的,扬又说了句。
又是一呆,两位师父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罢,罢,罢,先前我已认命,却不曾想,这世界真有所谓绝处逢生之事啊。哈哈……”
那时,明子流始终闭眼修养,企图整清楚头绪,听得文乐扬两句话后,明子流明白他一定有什么特殊能力,不然,那两位师父又如何对他的话没有半点质疑,而且还随之起伏。
明子流睁眼看他,不期然与他的视线交集到,没有什么火花,也没有脉脉不得语的情感,明子流和文乐扬却都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对方。
文乐扬移开视线,看着自己的师父,声音空荡迷茫,双眸空洞,“若想其子平安,便需以男身示人,否则,二十载内,劫难难逃。”
话一讲完,便像承受不住似的往下倒,文乐扬的师父扶住了他,像师父点头示意,便消失于厅室之中,青竹碧波之中,师父抱起明子流,一脸沉默。
“扬儿的能力竟然失控了,我的徒儿啊,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奇迹?”
看着明子流的脸,师父微微一笑,“罢了,既然已是如此了,明子流从此便只能是男儿身了。”
记忆到此,便开始模糊了起来。
回过神来,明子流发现天已经亮了,早晨的露水极重,明子流站了起身,随意看下四周,便认定了一个方向,迈步前进。
第四章
若是一个浮空咒打下去,明子流想要下山,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明子流似乎没有这个打算,他徒身一人行走于被晨雾笼罩的密林之中。
明子流步伐轻快矫捷,不为山路坎坷而为难。穿行中,嘴角还带点笑意,似乎这样的行走是很惬意的一件事。
快到山下之时,依旧浓厚的晨雾却似乎变得有些浮动的迹象,明子流眉间微皱,低吟片刻,明子流便决定往浮动中心前进,一个跨步后,手指微动,浮空咒便也完成,人也已在半空之中,如水流动般极其顺畅的飞往目的地。
虽说晨雾反应并不大,但是一早便在这危险的地方行动的人,怎么说都有那么点奇怪的地方。
明子流想,或许能看到场好戏也说不定。
距离并不是很远,将自己隐藏在浓密的树叶后面,明子流观察着前方的动静,意料中的并没有看到什么打杀画面,只是他眼前的画面让他感到震撼。
那是两个身着劲袍的侠女,两人微笑交谈的模样,让明子流倍感熟悉。
是什么呢?明子流眼看着那两人缓缓走远,心中的疑惑更重,为什么想不起来呢?为什么?
明子流呆倚在树枝上,一直想着。
晨雾散尽后,明子流被温和的阳光惊醒,一个回神,便摇摇脑袋,觉得不再思考了,一个翻身,便往山下城镇走去。
明子流依旧一身乞丐装扮,坐于闹市之中,只是精神却不再注视着眼前的人事物,想的还是早上的那两个侠女,早上因为一直想不起来为什么有熟悉感,所以也就忘了那两位看起来并不强的女子,竟然敢只身行走于晨时的山林中。
要知道晨间虽没有强大妖魔鬼怪,但弱小的妖魔鬼怪却是层出不穷,在某种角度上,比强大的妖魔还要来得可怕。
想归想,下一秒,明子流立马把精神关注在人间平民的生活上,毕竟,那并不关他的事,他并不需要多管闲事,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明子流突然想到文乐扬的师父曾经对他说过:“流儿,术士虽说不能过于感情动荡,可也不是无情之人;你过于冷情,日后极易走火入魔。”
难怪他能成为文乐扬的师父,就他那直觉,猜得竟是八九不离十。
三岁时,师父用他来挡灾,他没有哭泣;事后也没有埋怨,二十岁时,师父为他用尽血气换得缓减之法,他没有哭;这一年来,他历尽沧桑,看尽人间喜怒哀乐,他还是没有哭。
似乎一切都在诉说着他的冷漠,他的无情,明子流如是想。
其实,明子流不知道的是,在文乐扬的师父说过这句话后,文乐扬私底下对他师父说了句:“师父,子流是我们永远也看不透的人,你无法看到他的未来,你也无法看到他的心。”对他师父说了这句话的文乐扬也还有句话在心中不曾讲出。
师父,你说你会为一个拿你挡灾,让你本就不平静的命运更加荒诞,是你本该痛恨的人温柔以对吗?即使,那人是你的师父……
师父,你会吗?
第五章
手挽残纱,只一眼,便看透人间沧桑,白发泣血,轻言谈笑之间,便当一场台上儿戏观赏,孰不知,眼中哀伤竟越发深沉。
找了间破庙,明子流踏过台阶便见庙内已被乞丐挤满,左右扫视一番,明子流便倚在门外走廊边上听庙院中屹立不倒的橡树轻轻歌唱。
“谁如命运似的催着我向前走呢?
那是我自己,在身背后大跨步走着。
我们的生命是天赋的,
我们惟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幼花的蓓蕾开放了,
它叫道:“亲爱的世界呀,请不要萎谢了。”
明子流静静听着,听着听着,便越发觉得眼皮沉重。
“子流,你真的好温柔哦,只是这样的你,却无法让人接近。”
那时,明子流的眼中还没那么浓重如墨的哀伤,清澈明亮。明子流看着声音的主人,眼中多了丝疑惑。
那一天,那个永远活泼的声音变得落寞,一个如同阳光般耀眼的人像被雨淋了似的颓废,窝在阴影处。
“子流,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多么吸引人,你总是默默的、默默的站着看着在意的人微笑,即使有多痛苦也不会打扰你在意的那个人的快乐。”
明子流听着那个挣扎着的声音,有点恍恍惚惚。
“你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别人说你冷漠,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你;我很清楚,你的温柔只给你在意的人,可是子流,你这样的温柔,却让我感到痛苦。”
明子流睁眼看向角落的人影,有些目瞪口呆。
“……或许,我不该说出来,只要一说出口,就无法再挽回什么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这样面对那么善良的你,因为我的思想真的好肮脏。”
“阿姜?”明子流叫道。
“请不要打断我,再不说出来,我就不会再有那个勇气说了。”阴影遍布的脸上裂开一丝嘲笑,“你知不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你的?我是有阴谋的,你知不知道?”
阴影越发颓废。
“还记得我有个哥哥吗?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你的,可是就是因为你的关系,他违背了我的父母,离家出走,远走他乡。”吐出口气,“我看到我的父母哭得好惨,所以我跑出去询问我哥哥,结果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只是很落寞的微笑,说了句,‘妹,我想,成为那个人的肩膀。’他就这样走了,两年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都是你的错,原本我故意接近你,成为你的朋友,想要借机陷害你,可是每次看到你的冷漠,你的温柔,我就下不了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哥哥会那样做了,因为我也好想让你可以依靠。”
阿姜走出暗处,阳光照耀着她,异常刺眼。
“子流,阿姜我真的不再怨你了,可是这样的我,用着那样的目的接近你,不再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阿姜微笑着,“等我好吗?等我有资格的时候,你愿意让我再回到你身边吗?”
阿姜的眼中闪耀着一丝哀求。
可惜的是,明子流低垂眼眸,转身离开,并没有看到,
“让我想想吧。”停顿下脚步,明子流说。
“这样啊,算了,能看到你的目瞪口呆的样子,被你拒绝似乎也不是那么遗憾的事了。”
伪装坚强的语气让明子流的心有些难过,不过这并没有流露到他的脸上。
重踏起脚步,明子流快步离开。
对不起,不是不原谅,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由,有些荒唐,有些可笑,只是这样的事发生了,也不是随便就能接受的。
我想你也明白的,我拒绝的,是背叛,是欺骗。
请你等待,等待我想通了的那天,那个时候,也许我会期待你的归来。
视线开始模糊,明子流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或许是逃避,或许只是困乏。
半朦胧间,他感觉到有人在接近他,身上似乎有些暖意,睁开有些沉重的眼帘,他看到了个小小的,脏脏的身影。
“泝儿,你在干什么?”有个温和的女子声音低低响起。
“娘,这人好可怜,被挤到外面来了,他一定很冷。”那个叫泝儿的孩子向着自己的母亲走去。
“嗯,走吧,我们也顾不了他了。”那女子语气带了些许焦急。
“好的。”泝儿回头望望明子流,牵着母亲的手渐渐走远。
似乎是个善良的孩子,明子流想道。
明子流睁开双眼,毫无睡意的眼神看着走远的母子俩,再低眸看向裹住自己的短小的、有些破烂的肮脏的外袍,眼中有些许暖意,连不曾消散的哀愁似乎也有点软化了。
这外袍质地还真是不错啊……
第六章
明子流天还没亮,就离开了破庙,只是那一件外袍留在了庙内一个凌晨有些发烧的小孩身上。
踏出庙门前,明子流眯眼望向天上的阳光,感叹着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
“橡树先生,谢谢你送我回忆的勇气。”向橡树表示谢意后,明子流走出了庙门。
看着市集的繁华、吵闹,再看看身上肮脏不堪的衣物,明子流突然有些腻味,转身离开。
也许是该换换不同的角度看看这个世界了。
嗯,这次要做什么呢?
明子流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布告栏,明子流不由听住脚步,看着布告栏,渐渐沉思。
似乎是个不错的体验方式。
明子流一身半旧青袍倚坐在树干上,一个隐身咒让他隐于自然之中,如同自然界的一部分。
两夜都没睡好的明子流正打算好好补下眠却听到微风正轻声对他诉说着正从远方接近的混乱,明子流虽然无奈,却只能睁眼静候着混乱的接近,祈祷着只是经过的路人而已。
似乎是老天对他的作弄,明子流对天长叹;怎么就怎么巧合,停在他的眼前呢?不过前方明显呈现弱势的两人让明子流觉得有些熟悉。
明子流有点疑惑,怎么最近见到的人都有点熟悉感?
很快,明子流知道了答案,因为他听到了年长的女子叫了那名孩儿:“泝儿……”
是破庙的那个孩子啊。泝儿,泝儿,是要追求什么东西吗?
没有发现明子流的一干人上演着他们的戏。
“净云,把赑屃晶交出来,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会放你和你的孩子走的。”一个看似温和的武者劝着那位女子。
“林锦余,别装了,如果不是你这个内奸,我们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蛋,你不想想,若非我丈夫救了你,还细心教导你,你怎会从一名无名小辈摇身一变成为中级武者,你,你怎对得起我丈夫的信任,竟,竟如此对他……你这个衣冠禽兽。”
净云眼中充满仇恨,狠狠瞪着林锦余,一想到自己丈夫死前的模样,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你,祈又怎么如此对我,你才该死。”一被说到伤疤上头,林锦余对着净云就是一阵怒吼,杀了祈,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件伤心的事。
“你不配,你不配叫祈的名字,不要这样叫他,不要侮辱他。”
净云抱紧了泝儿,似乎想从他身上吸取力量,声声哭喊。
“你……”
“好了,林锦余,现在可不是跟这女人说废话的时候,你们的事等拿到赑屃晶再说,到时候这两个人就交给你处理便是。”林锦余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
一名穿着术士衣袍的老者左右扫视了一下周围,术士的五感是最强的,老者觉得似乎有人在窥视着他们,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人迹;这让身为高级术士的老者有些不安,所以才打断了林锦余的话,打算速战速决。
老者乘净云的注意力还在林锦余身上的时候,将泝儿用吸附咒捉在手中,“净云,再不把赑屃晶交出来的话,我就杀了姊泝。”
捏着泝儿的脖子,老者很邪恶的说道。
“泝儿,我的泝儿,你放了我的泝儿。”净云心急如焚。
“要我放了这小鬼,那就把晶石交出来。”老者得意的笑已经挂在嘴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