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月蓦然停脚,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转过身对着可人一笑:“对哦,现在就走,太失礼了,刚才不是说有什么祈福仪式嘛,走,瞧瞧去。”
她的笑容堪称是温柔无比,但是可人看了,却浑身一颤,正当头顶的太阳照在身上,也感觉不到暖和。
祈福仪式在一个池子边举行,池水清澈无比,东面有只巨大的石龟,□伸得老长,从口中吐出一汩泉水落入池中。龟背上,有座小亭子,一个灰衣尼姑正坐在那里,手持佛珠,高声颂经。亭子外面,数十个贵妇和千金小姐,静坐听诵。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香案,插着香,旁边一只托盘里,放着一壶雄黄酒和三把艾叶。
巴月走近了,仔细看了那灰衣尼姑几眼,对可人道:“她就是慧圆师太?”
可人支支吾吾:“婢、婢子记不清了。”
听她这回答,巴月就知道,那灰衣尼姑定是白二小姐了,若不是,可人又怎么会支支吾吾。
“倒是个美人。”
冷哼一声,巴月妒心大起。
什么见鬼的尼姑,以为戴着顶僧帽,就看不出这白二小姐是带发修行吗?就这模样,还出什么家呀,分明是凡心未死,等着石匠把她接出佛门吧。
有心想上前找碴儿,可是巴月又不甘心,凭什么她为要一个三心二意的石匠,干出争风吃醋这种难看到极点的事儿,虽然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名门千金,但是穿越女也有穿越女的尊严。
可人提心吊胆,低声道:“林、林娘子……”
“干什么?”
“您别再扯帕子了,快要破了。”
这时候,灰衣尼姑念经已毕,起身走出亭子,那李家大少夫人亲手端上一盆清水跟在身边,那灰衣尼姑随手折了一根柳枝,沾着水,洒在香案上的那些艾叶上,便洒一下,便有一个贵妇或是千金小姐合掌拜谢,然后递上一只亲手做的香囊,挂在灰衣尼姑的腰间。不大一会儿,灰衣尼姑的腰间就挂满了香囊。
巴月注意的当然不是这祈福的仪式,而是那尼姑的身姿,虽然裹在宽大的僧袍下,可是那一举手,一抬足,真是应了风姿卓绝这四个字,既有大家闺秀的典雅|(炫) (书) (网)|,又有方外之人的空灵,直把自己这竹竿身材给比下去了。
处处都比不上对方,巴月这心火儿啊,越烧越旺,可是却硬生生忍了下来,脑袋一昂,对可人道:“仪式也差不多了,咱们回车上等着吧。”
可人大喜,连忙应是。她可就怕巴月冲上去,闹出一场争风吃醋的丑闻,也怕她气不过,拂袖就走,自己回去没办法交差,这会儿巴月肯主动避开慧圆师太,也没有拂袖就走,真是再好不过。
“怪不得大少爷看中林娘子,平时有些不着调,关键时候,还是识大体。”
可人对巴月的评价,平白就高了一层。若是让巴月知道她在想什么,恐怕要笑抽过去。她哪儿是识大体呀,要发难也不是这个时候,毕竟白大小姐还在那儿坐着呢,不看僧面看财面,巴月还不想得罪自己的财神爷。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在这园子里,她不闹事,算是给白大小姐面子,等出了园子,回镇国公府牵回小毛驴,哼哼,巴月龇龇牙,咧嘴露出一个冷笑。
臭石匠,你给我等着,不收拾了你,本姑娘就枉为穿越女。
可人又是一个寒颤,抬头望望天,太阳亮得晃眼,怎么她就总感觉一阵阵阴冷呢。
“不好了……不好了……”
算命先生一溜小跑,冲到镇国公面前,一巴掌挥掉镇国公手中的茶盏,“老不死的,你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喝茶,儿媳妇都快跑了啊。”
“什么?”镇国公一头雾水。
“老夫可给你那宝贝儿子算过一命,他这几日有一劫,过去了就儿孙满堂,过不去可就一辈子没媳妇儿了啊。”
“等等,等等,到底出什么事儿?”镇国公一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劫,马上就紧张起来。
原来,今天是端午节,城里热闹,算命先生是个闲不住,溜达到街上,买了一壶雄黄酒,一边喝着一边闲逛,逛了半天,累了,就跑回镇国公府,准备蹭饭。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在大门外停下,巴月从车上下来。
“哟,八……呃……”
算命先生正准备打招呼,不料又从车上下来两个女子,一个是白大小姐,另一个是个尼姑,饶是算命先生再镇静,也傻眼了。
老骗子眼尖,清清楚楚地从巴月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当下把酒壶一扔,算命先生就冲进来找镇国公拉救兵了。巴月那姑娘聪明得很(炫*书*网。整*理*提*供),只怕白大小姐一介绍,她马上就能猜出石匠的底细,而且那姑娘的脾气,他领教得还少吗?
石匠这次死定了。
“你是说,我那儿媳妇还不知道我儿子的身份?”镇国公总算弄明白了。
“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我说你别儿媳妇了,那姑娘认不认你这个公爹还不知道呢。”
镇国公笑笑,捋捋胡子,道:“不打紧,我亲自出面为我儿解释,这总成了吧。”
算命先生白了他一眼:“你去你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姑娘是个倔脾气,惹毛了她,六亲不认。”
“她能跟我这个公爹计较。”镇国公不信,慢条斯理地整整衣冠,准备正式跟那未来的准大儿媳妇好好谈一回。
算命先生转了转眼珠子,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跟了过去。
91不是坏人
这时候,巴月正跟白大小姐,还有那位白二小姐坐在花厅里聊天。
祈福仪式结束后,白大小姐邀请自己的妹妹到家中小住,白二小姐推辞不过,只得来了。车上不好说话,白大小姐只给巴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妹妹,倒也没多说什么。巴月自然就更不会多说了。
原本是打算一回来就牵了毛驴走的,但是既然情敌都在眼前了,不惦量惦量她的斤两,巴月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于是便客串了一回陪聊。
谁知道,这白二小姐从头到尾,连理都没搭理她,只双手合什,一口一个阿弥佗佛,跟白大小姐聊来聊去,聊的都是佛经。
巴月哪儿懂什么佛经呀,她现在能把三字经从头看到尾不念错字就算不错了。
装,你再装,帽子边角的头发丝都露出来了,满口佛经也掩饰不了你的一颗尘心。一句话也插不上嘴的巴月恨得牙痒痒的。
正巧这时宜儿泡好茶端进来,巴月突然起身,从她手上端起一杯茶,奉到白二小姐面前,口中却道:“慧圆师太,这是顶级的大红袍,姐姐平日宝贝着呢,只你来了,她才舍得拿出来给你润口。”
话是好话,只在“师太”二字上,巴月咬得特别重。
白大小姐尚不觉得异常,只是轻笑道:“哟哟,哪能让客人奉茶呀,妹妹你这是嫌我冷落你了,快回去坐好,让宜儿给你奉茶。”
巴月笑咪咪地回来坐下,眼神却仍在白二小姐的身上,眼角微微向上挑着。
白二小姐合什念了一声佛,淡淡道:“多谢施主。”只是那脸色,明显有些沉下去了,显然是听出巴月故意咬重的那两个字。
巴月小小地报了一箭之仇,心里的闷气稍稍散了一些,也懒得再坐在这儿听她们两姐妹左一句佛曰右一句阿弥佗佛,反正她也看明白了,这白二小姐就是在装,表面摆出了四大皆空的模样,其实心里肯定还在想着石匠。
于是她当即便起身告辞。
“姐姐,我出来也好些天了,该回去往铺子里走走,过几日再来。”
白大小姐一愣:“这便要走?”
巴月道:“还有好些事情,要与三小姐商量呢。”
拉出白三小姐当借口,这白大小姐便不拦了,只是道:“便是要走,也不忙在一时,我好准备些东西让你带回去。”
“那便明儿吧。”
巴月也不争这半天工夫,应了一声便走了,却没回自己的院落,而是牵出小毛驴,打算趁这半天工夫,上街买些礼物给奶娘和方秀娟她们捎回去。
正走到来时经过的那条游廊边上,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林娘子,请留步。”
声音很陌生,巴月愕然地回头,就见一个老头踱着步子一摇三晃地过来,一身衣裳看上去挺气派。
“你认得我?”
豪门内宅,男子止步。巴月住进来这些天,还真没见过半个男人,这会儿突然冒出老头儿,还真吓了她一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可就怒从心来。原来那老头儿的眼神可直勾勾的在她脸上转悠。
那是什么眼神儿,我呸,原来是个老色鬼。
巴月不动声色地扯扯小毛驴的耳朵,好闺女,看你的了,一会儿直接给这老色鬼来个后撩腿。
小毛驴晃晃尾巴,昂地一声叫唤。
镇国公哪知道巴月转动着这样的心思,要不是得摆出当公爹的威严来,他脸上早就笑开花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他这是老公爹看儿媳妇,越看越喜欢。
“林娘子,这几日在府里住着,可还习惯?”镇国公亲切地问着。
“关你什么事?”
巴月没好气地答道,脚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躲到了小毛驴的一侧。语气虽然不好,但是巴月却已经在飞快地转动脑筋,这老色鬼是什么人?敢在镇国公府的内宅里这么横行的,妈呀,不会是镇国公吧?
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巴月瞪大眼睛向老色鬼的脸上看去,努力想找出和石匠相像的地方。
眼睛?
不像。老色鬼是狐狸眼,细长细长的,石匠是牛眼,圆溜溜的。
鼻子?
更不像了。老色鬼的鼻子有点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石匠的鼻子正直多了。
嘴巴?
呃,无法比较,石匠的嘴巴都藏在胡子里了。
没有一处地方长得像的,不可能是父子。
“咳咳……”见巴月往边上躲,镇国公轻咳一声,只当自己板着脸吓着这个寒门女子,连忙努力让神色柔和一点,“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这是哄孩子呢吧……算命先生躲在墙,双手捶墙笑翻了。这老骗子忒坏,明明只要露个面儿,就能说清楚的事,可他就是不出去,偏要躲在这里偷看翁媳过招。
“坏人从来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巴月突然发现,不对呀,这对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幼稚呢?到底是自己幼稚,还是这老色鬼幼稚?
“这个……”镇国公老脸一红,仔细一想,没错,是这个理儿,哪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都是说自己不是坏人,这么一说,自己这堂堂镇国公,可不真就是个坏人了。
“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谁,哪怕就是这府中的主人,再敢上前半步,我、我就让石匠的闺女踹你。”巴月又退后一步,发出郑重的警告。
“啊?”镇国公傻眼,突然就激动起来,“你们连闺女都有了,这、这个孽子,竟然还没有娶你过门……媳妇儿啊,快……快带我去见见我孙女儿……”
说着,不自觉地又上前几步。
小毛驴昂的一声,抬起后腿一撩。
“哎哟!”
扑通!
小毛驴这一脚撩得不是地方,正中要害,镇国公捂着下身直打滚。
巴月傻眼了,用力一拍小毛驴的头:“笨蛋,跟你爹一样笨,我还没让你撩你怎么就下脚了呢?”
小毛驴委屈的低下头,眼泪汪汪。
巴月左右看看,四周没人,也不敢再留下来,匆匆道:“老爷子,对不住,意外,都是意外,这些钱你拿着,找个大夫看看。”
扔下钱袋,巴月就牵着罪魁祸首溜之大吉。
“哈哈哈哈哈哈……”
算命先生大笑着从墙后转了出来,扶起镇国公后,对着他挤眉弄眼。
“怎么样,老哥哥,见识到你这个未来儿媳妇的风采了吧。”
镇国公脸色铁青,那是疼的,一把揪住算命先生的衣领,吼道:“姓胡的,你怎么没告诉我,大儿和她已经生了一个闺女?”
算命先生笑抽了,抽搐道:“那头毛驴就是……哈哈……就是你家宝贝儿子的闺女呀……不行了,哈哈哈,老夫快笑死了,老哥哥你扶我一把……”
镇国公:“……”
“老家伙,看你疼的,脸色又青又白,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滚。”
片刻后,镇国公的声音又响起。
“来人,备车备车,媳妇搞不定,连闺女都搞不定,这次要是不教训教训那个孽子,我就不是他老子!”
92我高兴
镇国公要出门,府里一片震动,备车的备车,备人的备人,备物的备物,堂堂镇国公出门,自然不是一个车夫一辆马车就能打发的,亲兵护卫多了不算,总得有十几二十个跟着吧,车里面,水呀点心呀总得备着吧,尿壶也得放上,要不半路上镇国公大小急,难道还能学着山野村夫找个草丛里蹲着去?
“还不赶紧地上路,哪儿来的那么多破规矩。”镇国公性急,对着管家吹胡子瞪眼。
算命先生在一边窃笑:“冷静,老哥哥你冷静些儿,终于让你找着借口去把宝贝儿子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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