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哼哼一声,隐隐猜出巴月又想欺负他了,干脆不理,只埋头喝粥。
一个巴掌拍不响,石匠死闷着不开口,巴月也没得欺负他了,只得慢吞吞的捧着自己的那一茶盏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顺便阻止了一下年轻人去盛第三碗粥。
“你饿得久了,一下子不能吃太多,会伤胃……”她随便解释了一下,又道,“书呆子,怎么称呼?”
年轻人一脸黑线,看着她道:“我不是书呆……”
巴月翻了个白眼:“尊姓大名?”
年轻人这才施施然的一揖,道:“免贵姓邹,名仁,字义明,姑娘只呼义明便可。”
“别文绉绉的了,以后就叫你书呆。这是石匠,你先认识一下,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巴月下了结论,年轻人又是一脸黑线,瞪着巴月半天没说出话来。
石匠抓了抓胡子,低下头闷笑。
午饭这就算结束了,碗筷巴月没动,全部留给石匠自己去洗,她径自扔下一串钱,熟门熟路的从屋檐下面抱了琉璃冻就走。那个邹书呆被她一把推到车上,盖上帕子,继续装死人。邹书呆先还扭扭捏捏不愿意,被巴月威胁了一句不配合就绑上车拖走。
邹书呆嚷嚷了几声“士可杀不可辱”,还是乖乖的爬上车装了一回死人。这书呆也不笨,知道自己要是活蹦乱跳的跟着巴月出城,大抵是会给这个心肠还算不错、行事有些诡异的女人惹些麻烦,这才有原则的妥协了一回。
出城的时候,巴月突然想起一事,问邹书呆:“书呆,白三小姐让你给她干活你不干,我让你干,你怎么就干了?”
她这么问的时候,心中是颇有些得意的,难道自己身上也有穿越众的共性,那就是石榴裙一抖,群雄拜于脚下?因此忍不住想找这书呆子证实一下。
邹书呆学古人一般在车上跪坐着,闻言即愤愤道:“那女子要我入府为仆,仆者,贱役也,吾辈岂能为之。筹算虽小道,亦是六艺之延续,偶可为之。”
巴月一头冷水浇在脑袋上,什么得意都没了。她知道君子六艺之一就是数,邹书呆是认为给人做帐,也算是数的一种运用,虽然这种运用比较登不上台面,只是小道,但好歹也是六艺的延续,所以他愿意干,而白三小姐完全就是想凭一饭之恩白捞个家仆干活,算盘是打得挺精,完全符合一个商人的行事风格,只是邹书呆比较有骨气,饿死也不干。
算了,反正自己是个女人,也不指望王八气外放,白捡个劳动力回家,还让白三小姐吃了一回鳖,也算是大赚了。巴月这样想着,便觉得心里平衡了些,心情一好,她又开始哼歌了。
“春风轻轻吹,云儿躺在蓝天下,白雪开始融化,草儿在发芽……太阳升起来,温暖阳光洒下来,一阵轻风吹落了露珠儿,想起我阿妈……”
改行教书
当回到了张家村之后,巴月的好心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奶娘看到她不仅带了一车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车上居然还坐着个年轻男人,一张老脸当场就沉了下来,在巴月张罗着准备给邹书呆安排住处的时候,奶娘拉住了她。
“月儿,你怎么能带个男人回来呢?”
“做帐啊,正好给奶娘你搭把手,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都让书呆去干。”巴月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回答得挺轻松,脸上还带着笑。
“糊涂!”奶娘难得的发了脾气,“月儿,你也不想想,家中就我们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平日里遇着男人,避嫌还来不及,你、你、你怎么能还往家里带?”
“嘎?”巴月这时才明白过来,顿时哑然了。
邹书呆在一边听得清楚,磨磨蹭蹭的过来,讪讪道:“八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恕我不知府上没有男人,不然也不会答应姑娘所请……”
巴月瞅瞅他,心情不佳道:“我既请你来,自有安排,这儿没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若是闲得无聊,帮我把车上的货物清点清点,屋里有笔墨,自己拿去。”
邹书呆被呛了一下,摸摸鼻子闪开了。
打发了邹书呆,巴月再转过眼看向奶娘那张气得不轻的脸,连忙赔笑道:“奶娘,你别生气了,是月儿没有考虑周到,就冒然把这书呆带回来了,不过奶娘你不知道,这书呆好可怜的,从外乡来投亲,结果没找到亲人,盘缠又用光了,饿得不行,谁料到又得罪了常安府里的一个有钱人,被逼得只能沿街乞讨,可是他又是读书人,有骨气,不肯干这讨饭的活儿,我撞见他的时候,他饿得都晕过去了,衣裳破得不能遮寒,脸上都没了人色……”
总之,为了让奶娘消气,巴月也就半真半假的胡扯了一通,反正是怎么可怜怎么说,直说得奶娘脸色渐渐软化,眼里都带了泪光,她才喉咙里冒烟的停下来,亏得先把邹书呆打发了去盘点货物,不然让邹书呆听到了,还不定怎么回嘴呢。
奶娘虽有些消了气,但仍埋怨道:“月儿你心善要帮他,给他些银钱便是,何必把人带回来,如今可怎么安置他?”
“奶娘,我给他些银钱,他又能吃几顿饱饭,不如让来他帮着做工,这才是长远之计不是,至于安置嘛……”巴月转了转眼珠,一会儿工夫便计上心来,“奶娘,咱们村子里好像缺个教书先生吧?”
奶娘怔了怔,便道:“是没有教书先生,你是说……”
“对呀对呀,反正咱家也没有多少帐要给这书呆子做,干脆给他在村里再找个活计,我瞧着村里好像有几个破屋没人住,把那里打扫打扫,做个私塾不是挺好。”
“主意是好,只是这桩事情,还得请村长做主。”奶娘犹豫道。
“那我这就跟村长说去。”
巴月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去做。关键是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安排的话,邹书呆晚上就得睡在野地里了,人是她强拉回来的,总不好意思让他一来就露宿不是。
村长听得她居然拉了个读书人回来,挺惊讶,一听巴月的来意,这老头儿倒是愿意把村东头的一栋老屋让给邹书呆住着。
“不过……林家姑娘啊,不知道这位先生欲收多少束脩,这村里也不富裕,前些年也凑钱请过一位先生来设馆,只是教了不过半年,那先生便走了。村东头那栋老屋,就是当时设馆的地方,自那先生走后便一直空着……”
村长絮絮叨叨了半天,中心意思就一个,就是村里给不起多少钱。
“不要钱,每个月贴他点米粮就够了。”巴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邹书呆当场给贱卖了。
这下子村长可高兴了,当即表示明天就发动村民把那栋老屋重新修整一下,巴月表示今天晚上没地方安置邹书呆,村长马上拍胸脯,把张小虎的屋子让给他先凑合住一晚。巴月这时候才确定,张小虎果然是进山去打猎了,村长大娘还真没诓她。
回到家里她把村长的决定对邹书呆一说,邹书呆反而比她还高兴,连声道:“大好,此事大好,师者,授业解惑也,此乃吾辈本分。”
很明显,这书呆子是觉得当教书先生比当帐房先生要好得多。于是,一场小风波以皆大欢喜而告终,巴月、村长、邹书呆各取所得,都非常满意。
群众的力量是惊人的,第二天村长先生站在村口一敲钟,召集了全村人,每户出一个劳动力,把村东头的那栋老屋捣鼓了一下,只半天工夫,原本破旧的老屋就焕然一新,邹书呆欢欢喜喜的就搬了进去,还没来得及贴招生告示呢,当天下午就来了五六个孩童过来拜师,有的提了一只山鸡,有的拿了家里的两张兽皮,还有的捧了一包从山里摘来的野山菌,都是野味。最好玩的是还有个孩子牵了只狗过来,说是给先生看家护院。
可惜邹书呆手无缚鸡之力,那只山鸡没抓住,在院子里乱飞了一阵,留下了几根漂亮的羽毛,就跳出墙头,跑得无影无踪了,只把当时帮着邹书呆收拾屋子的巴月给笑得半死。倒是那牵狗的孩子机灵,打了一个呼哨,那狗就猛的窜了出去,没过多久,那只逃跑的山鸡就被狗给叼了回来,居然还活着,在狗嘴里挣扎不已。
邹书呆看着那狗那鸡直擦冷汗,到底没敢再去抓那只山鸡,直接做顺水人情送给了巴月。巴月也不客气,帮他整理好屋子以后,连鸡带那些野山菌一起拿了就走,只丢下一句“晚上奶娘来给你送饭”。
总而言之,巴月是打了包票说要包吃包住的,自然不会因为邹书呆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就不作数了,只不过白吃白喝那是不可能的,那些鸡呀菌呀还有村长答应要送的米粮呀,都归奶娘保管了,邹书呆也不用开伙,每天等着奶娘送饭就成,至于那些兽皮草药什么的,就让邹书呆自己留着,哪天商队来了,卖掉换些纸墨书册。
为了给邹书呆交代做帐的事情,巴月又在村子里多留了三天,直到邹书呆弄明白这帐究竟要怎么做。事实上,本来是不会耽误这么长的时间的,主要是两个人对怎么做帐有分歧。
巴月是想把现代化的做帐方法教给邹书呆,除了做帐方式之外,首要就要让邹书呆学会写阿拉伯数字。邹书呆对阿拉伯数字这种符号数字倒是挺感兴趣的,学得也带劲儿,但是对巴月的记帐方法,邹书呆就不敢恭维了。
不管巴月怎么说,邹书呆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记帐,可问题是,巴月看不懂呀,邹书呆再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她看不懂帐本,那还不是白搭,还不如让奶娘用脑子记呢。
两个人争论了整整三天,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巴月同意用邹书呆的方法做帐,但是上面的数字一定要用阿拉伯数字。
邹书呆恰好对阿拉伯数字挺感兴趣,也有意思拿巴月的帐来练习一下巴月所教的阿拉伯数字运用下的四则混合运算,也就是加减乘除,于是欣然同意。
结果,第一天出来的帐面,就让两个人都目瞪口呆。
谁都知道,阿拉伯数字肯定是不能竖着写的,而古人的大写数字都是从左到右竖着写出来的。
这帐根本就没法儿看,别说巴月看不懂,邹书呆自己也糊涂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还是让邹书呆按自己的方法做帐,等巴月从百陵州回来,再让邹书呆一笔一笔的报出来,她再转换成自己能看得懂的现代化帐目。
这三天,等于什么事都没有做,白白给浪费了。巴月哭笑不得,邹书呆也是一脸惭愧,好在这时候李老太爷要的布终于染制好了,她这三天也没算白等,正好带了布去百陵州。
小心思
到了百陵州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她也没急着去送布,先回落脚的那间小院里休息了片刻,喝了点水,又和裁缝娘们聊了两句,然后再到邵记成衣铺里转了一圈。
这时候已经铺子基本上已经到了打烊的时候,没办法,谁让这个时代没有电,只靠蜡烛和油灯还有火把,显然是支撑不起丰富的夜生活的,哦,红灯区除外,还有几个特定的节日除外,比如说上元节的时候要狂欢三日三夜,七巧节的时候要放荷灯,鬼节的时候要拿着火把沿河烧草,中秋节的时候要赏灯赏月。巴月穿越过来的日子还短,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张家村这个小地方,这些活动她也只是听说而已,还没有机会去参加。
平时一到天黑,大街上几乎就没什么人了,到了亥时,还要实行宵禁,这种情况巴月在常安府就没见到过,百陵州是省府,显然对城市的控制比较严格,白天是一派繁荣了,晚上就跟空城似的,人人都窝在家里不出去。
所以,巴月到铺子的时候,门口的大灯笼已经亮了起来,里面也掌了灯,铺子里除了邵十六和那个叫陈福的伙计,再没有别人。
“都没有客人了,怎么还点了灯笼开着门?”巴月一进来,就笑嘻嘻的问了起来。
邵十六正在柜台里面低着头盘帐,听到声音一抬头,看到她便闷声道:“八姑娘来了,陈福,倒茶。”
“不用了不用了,我又不是外人,倒什么茶,再说了,我也不渴。”巴月一边笑一边自己拉了张椅子在柜台外面坐下,和邵十六面对面了。
邵十六又低下头,继续他的盘帐工作。
那陈福手脚麻俐,为人也圆滑,虽然巴月让他不用倒茶,但他还是屁颠颠的倒了一杯茶来,道:“八姑娘,你不知道,有个客人今天要来取订做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有来,所以掌柜的让我晚会儿再打烊,再等半个时辰,若人还不来,我便亲自给送去。”
“辛苦你了。”巴月接过茶盏,颔首算是谢过,然后又说了一句客气话。
“八姑娘你客气了,不辛苦不辛苦……”陈福点头哈腰,缩了手,又退到一边去整理那些衣服了。
“这些天的生意如何?”巴月把注意力又放回到邵十六身上。
“比开始几日略有下降。”邵十六头也没抬,回了一句。
巴月倒没有觉得意外,开店就是这样,开始几天新开张,又发了小广告,再加上邵记的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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